■新快报特约记者 贲鹏

　　6月29日，位于莫斯科东部地区的华商聚集人切尔基佐夫斯基市场（华商称之为“一只蚂蚁”）因违反环境卫生规定而被临时关闭。“一只蚂蚁”市场的命运牵动着3万在俄华商的命运。对此，俄罗斯前驻华大使、现俄联邦委员会议员伊戈尔·罗加乔夫（罗高寿）18日对媒体表示：“我们现在的领导人非常重视改善人民的社会状况，（致力于）改善供应状况，改善贸易网络。在切尔基佐夫斯基市场发生的事情，才刚刚是个开始。”

　　环境最差的大市场

　　毋庸置疑，切尔基佐夫斯基市场（简称集装箱市场）的经营环境在莫斯科的市场中是最差的。

　　这里更像是中国改革开放初期的批发大棚，建筑上方是塑胶材质的棚顶，里面的摊位由一个个类似集装箱货柜的铁皮柜组成，冬冷夏热。冬天穿着最厚的皮鞋，最厚的裘皮也挡不住刺骨的寒冷，夏天穿着最薄的衣服也都被汗浸透，闷得透不过一丝气来。

　　这里每天人声嘈杂，水泄不通，经常有来自中亚各国的“巴恰（搬运工）”大喊着“大路哥、大路哥（让开、让开）”粗鲁赶路，稍有不小心，就有被撞伤的危险。在通往市场的各个路口，都有习惯敲诈华商的警察在等候。一位华商说，在莫斯科，他们最怕的是警察，其次才是黑社会。7月21日，俄报披露在市场关闭的这些日子，存放或秘密藏起来的私人财物已被警察私吞。

　　就是这个市场，聚集了几万华商，吸引了来自全俄各地的批发商。每天早晨天亮前，这里就是一派繁忙。摊主和客户之间，无一例外都是现金交易。

　　但这里低廉的价格也造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印象：这里的商品多半是假冒伪劣。2000年以来，俄罗斯人消费水平提升，渐渐放弃这里的商品。来自莫斯科大学的安娜告诉记者，她和朋友宁可去价格高些的超市和商场，也不去集装箱市场，“那里太脏，太乱，东西质量太差。”

　　灰色清关成就奇迹

　　正是这个市场，见证了中国商品在俄罗斯十多年的黄金时代。但华商也因此遭遇了无数风险和挫折。

　　此市场上的中国商品主要以服装和鞋类为主，这两种产品的关税极高，因此大部分以灰色清关方式入关。所谓灰色清关是在苏联解体后形成的一种半合法的简便贸易形式。商人借此可以以相对较小的成本报关通关以规避复杂手续和部分关税，从而将商品输入俄罗斯。俄方便屡屡以此为借口查封华商货物。

　　靠着这一贸易方式，市场商品一直以物美价廉著称。环境恶劣的集装箱市场成为中国商品在俄批发的大本营。唯一的原因就是，这里的商品价格全俄最低。

　　但是多年来，华商为灰色清关交纳的巨额费用只是中饱了腐败分子的私囊；华商交给市场的巨额摊位费和管理费都进入了市场老板的腰包。但俄政府却没有获益。俄罗斯政府把集装箱市场视为眼中钉也算合情合理。只不过，在这种利益争斗中，唯一被牺牲的是弱势华商。金融危机下，俄总理普京很差钱，整顿海关和市场便势在必行。拿谁开刀？这个市场成了最好的靶子。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是当时成全了华商的物美价廉，如今成了覆灭的理由。

　　华商走不出去的尴尬

　　中国驻俄使馆曾多次呼吁华商走出市场，转变经营方式，但是可惜，大部分华商已依赖这个市场，不愿冒险开拓其他市场。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华商作此选择呢？

　　其一、集装箱市场的经营方式简单，经营者只要有货摆在摊位上，就可以卖。这是最原始的买卖方式，对华商自身要求不高。而要进入俄方正规渠道经营，就要注册公司，自己开拓市场，这对一些语言不通的华商来说，难度较大。

　　其二、集装箱市场的货物流通量比较大，而且都是现金交易，资金流动率快。而俄罗斯的商场都是零售，货物的流通率相对较慢，而且多是代销形式，大约两月左右结账，回款特慢。习惯了赚快钱的华商不愿意为此冒风险，更习惯在市场里坐地收钱。

　　其三、一些在集装箱市场经商的华商实力不足以进入商场。在俄罗斯，进入商场及超市要缴纳比较高的进场费，一位河北商人介绍，他经营的服装类商品，一种商品的条码即要1.5万美元，如果有10个款式的衣服在此销售，仅条码就要花15万美元。盈利前景也难预测，一些实力有限的华商自然不愿意赌上全部身家。

　　此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俄罗斯的商场和超市都要求商家有完备的海关报税文件，这又成了华商的一道槛。

　　走出去是另一片天地

　　其实，早就有一批华商走出市场，坚持多年之后，他们取得了成功。

　　在俄罗斯超市销售童装的华商刘女士说，大约在5年前，她和几个朋友一起开始开拓俄罗斯超市和商场。由于难度太大，其他人后来还是选择回市场继续练摊。她没有退缩，而是边在市场练摊，边开拓市场。三年后，她在市场之外的推广大约赔了200多万人民币，丈夫差点因此跟她离婚。前年，她终于开始赚钱了。虽然赚得还不多但前景很好。她长舒一口气说：“差一点就没坚持下来，现在，看到市场的情况，真是庆幸自己可以不用提心吊胆地赚钱了！”

　　另外一些华商选择了通过俄罗斯的展会发展长期客户，但资金压力比较大。

　　在俄罗斯著名的MOSSHOES鞋展中，在众多来自欧美的品牌中，也有几个中国品牌坚守。北京的“SPRINKLE”品牌的负责人刘先生（化名）对记者说：“我们到这次已经参加了4届MOSSHOES，每次费用12万人民币，虽然贵但还是值。我认为参展最重要的作用在于树立自己品牌的形象。让别人记住你，记住你的牌子，这对中国人来说，应该是最重要的。”他们的鞋已经进入莫斯科及周边城市的很多家商场，销路很好，回款也比较理想。

　　还有一些华商选择在俄罗斯开厂，在2005年以前，已经有来自温州的中国鞋商在俄罗斯的飞地加里宁格勒等地开设工厂。这些工厂以生产运动鞋为主，已取得了一定效益。另有一些中国鞋商则在莫斯科州设厂生产鞋模和沙滩鞋。一位业内人士分析，中国鞋在俄的主要困难就是灰色清关带来的风险。而鞋类产品一旦走正规清关途径，利润空间就没了，这是两难境地。另外一个困难就是受运输影响，款式更新慢。如果在俄设厂，就可以避免这些问题。因为半成品的关税很低，等于是减少了运费。在俄生产的产品由于具备了合法身份，进入主流销售渠道就比较容易。此外，由于境内物流便捷，也有利于及时更新款式。这其实是减少了风险。

　　但在目前的俄罗斯，风险仍然很大，如俄方政策缺乏稳定性，也缺少保障外商利益的条款等。这就对华商自身的素质提出了更高要求。今日的俄罗斯，倒爷经济已经一去不返。切尔基佐夫斯基市场的关闭向华商昭示，不变的经营模式已不适应新俄罗斯，要改变策略才能在俄罗斯更长久地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