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划过一声微微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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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诉人 宫敏28岁
本期记录 商报记者 谷爽漪
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刚读大二，有一大帮子爱说爱笑爱热闹的朋友。
我们总是仗着自己的专业，在教室里肆无忌惮地读那些讲爱或恨的各式小说。
抱着书出来的时候，时不时会遇到他。
遇到
所有的印象，都集中在那露出闪闪白牙的笑。朋友总开玩笑说，他的牙，最适合做牙膏广告。
遇到。笑。然后擦肩而过。
过了很久，我们总是维持在这样偶尔的过程。
直到第二年的春天。
我和那帮爱说爱笑爱热闹的朋友闹矛盾，孩子气地办了不住校手续，搬离寝室，在学校附近的都市村庄租下一间小屋子。
房间很小，唯一的娱乐是一面硕大的镜子，花了我三十块。没事的时候，我就对着镜子，和自己说话。后来，我买了几块一块六毛钱的塑料垫子，铺在门口的台阶上，我就习惯靠着门，坐在垫子上读书，面前是高高的栏杆。
居然又看到他。
站在楼上，灿烂地笑着，冲我“HI，HI”地打招呼。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叫阿布，刚大学毕业，是我的师兄，习惯和同学回母校打篮球。
以后就常常见面，时不时还会应邀去他的房间坐坐。
干干净净的房间，大床、蓝格子床单，天蓝色的窗帘整整齐齐。和我的小屋大相径庭。
我们总是搬出他的大竹凳子，坐在阳台的葡萄树藤下，聊他过去在学校的事。他的回忆真多，小花园、林荫道，似乎每一个我熟悉的角落都留下过他的脚步。
有时候，他也会约我，去看他和朋友们的篮球赛。
我几乎没有拒绝，因为，每一次邀请，他总是微微笑着，露出的白牙闪闪发亮，让人眩晕。
戒指
我总是很迟钝，向来如此。
时间慢慢过去，我又有了新朋友，新圈子。
来往的朋友偶尔会见到他，看我们打招呼，就开我玩笑，说小伙多帅多帅，说小伙貌似对我不赖，说小伙仿佛我之良配。
我置之不理，却没想到玩笑会变成现实。
我记得，那天我发烧，在小屋，迷迷糊糊躺了一天。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只知道天漆黑，有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
我问是谁，有遥远的声音从窗缝穿过，他说是他，他说给我捎回一块超好吃的豌豆糕。我欠身开门，继续窝在床上。
听着他在房间里窸窸窣窣地动，恍惚间，看见立橱上多了一大捧花，是我喜欢的那种娇艳的太阳花。我眯上眼，继续睡。
他手里握着什么，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说，他朋友说，今年应该送给身边的朋友什么礼物，所以他买了一个给我。
接下去的记忆，居然一点都不剩。
能接起来的只有当天凌晨三点多，我醒了，睁开眼，却看见太阳花变成一大捧火红的玫瑰。
床头柜上还多了两样东西，一大块豌豆糕和一个小小盒子。
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沉醉
后半夜，我几乎没睡。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翻来覆去地回忆。
突然发现，原来，我还真是迟钝。
还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样，天就亮了。打开门，就看见他的房门轻掩，淡淡的灯光若隐若现，还有些浅浅的粥香。
我看见一双眼睛从门缝间一闪而过，手心突然有痛感。摊开手才看见，那枚戒指一直就在我手里，紧紧攥着。那痛，就牵着我想起葡萄藤下的那些时光，那灿烂的炫目的笑。
心底划过一声微微的叹息，更多的却是翻滚的雀跃。那一刹那，解决了一夜的纠结。
我轻轻地将戒指套在中指，然后，往楼上走去。
我们就那么在一起了。
他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大街小巷地穿；他手把手教我玩红警、赛车等各种各样的游戏。有课的早上，他会轻轻打开我的房门，带着满身的粥香，俯身，在我额头印上一个早安吻，然后让我勾着他的脖子，生生把我拉起身。
我外出的时候，他会早早在车站等候，手里总有大大小小，我偶尔说起过喜欢的盗版泰迪，和我最爱的火红玫瑰。
有一天，我说想吃鱼。他说他会他会，他做给我吃。
他买了一条很大的鲤鱼，淘洗干净，挂上面糊，像模像样。入锅的时候，葱姜丝已经爆得喷香，油吱吱啦啦的响。他一手抓着鱼头，一手抓着鱼尾，将鱼扔进锅中，溅得老高，我们两个疯狂逃散。
隔壁的阿姨笑着嘀咕，还说会做，连鱼该怎么下锅都不知道。
他尴尬地看着我笑。
那一刹那，我清楚知道，这个人，我要和他长长久久，我要和他永永远远，在一起。
佛珠
我喜欢穿简单的衣服，戴乱七八糟的配饰。比如，在裤子口袋的拉链口，挂一挂中国结；再比如，将一串细细的佛珠盘几盘，缠绕在手腕。
对，我很喜欢佛珠那些东西，不是说我心心向佛，只是迷恋珠子在手中拨动的感觉。
毕业前的五一，疯狂找工作有了结果，一家公司通知我五一过后去上班，我决定利用这个假期回趟家，看看爸妈，还有就是，我要告诉他们，我有一个心爱的他。
他说，他待在郑州，帮我接上海回来的好友，帮我找离新单位比较近的房子。
回家之行，不过尔尔，我兴冲冲地回郑。
他依旧在车站，阳光下，帅帅的脸上依旧汗流满面，却挡不住灿烂的炫目的笑。他抱着报纸包的玫瑰，笑笑地看着我，唯一的区别是，手里少了玩偶。
看我狐疑地走近，他松开手，阳光下，是一串粗粗大大、每颗珠子上都细细雕上花纹的佛珠。他说，长假他一直在郑州，佛珠是他去接我好友时，在火车站看到的，侃了半天价才买下来，他要我挂在新房间，长长久久保我平安，保我们长长久久。
再见
我工作了，繁忙地在这个城市穿梭。
年轻的我心里面，除了满当当的爱，还有满当当的决心，我要好好工作，要争气，要干一份偌大的事业，挣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而他，毕业几年，他的工作已经步入正轨，习惯于按时上班、下班，约我一起看日出日落。
我没时间，我没时间，我总是没时间。他脸上的笑渐渐隐去，越来越淡。
他哀怨地对我说，你知道，你有多久没陪我吃过一顿午饭时，我才猛然醒悟。
我那么确定我要他，我在工作和他之间，努力平衡。
我放弃睡懒觉的习惯，早上六点起床，陪热爱运动的他打球，在路边的小吃摊，和他一起甜甜蜜蜜吃顿早饭再回家，洗澡上班；我把工作搬回家中，陪他吃完晚饭，再回家熬夜赶工作。
我很累，可是，我看到他重新回来的笑，我觉得，一切都那么值得。
有一天，上海好友来电话，她问：她送我的佛珠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好像晴天霹雳。阿布和好友一起去过少林寺，他却说他一直在郑州。
我如常见他，他也跟从前一样。只是在偶然间的笑中看到，他眉头，攒着一些莫名的阴霾，少了那些阳光。
私下里，我一直追着好友问当时的样子，反复要求细节。好友说，那个五一，她另一朋友请她去少林寺，看到阿布无事，就约了同去。好友知道我喜欢佛珠，在少林寺给自己男友买纪念品时，就多买了一个托他带给我。“路上，他和我朋友换过名片”，好友拼命回忆，好像只有这一个结果。
两周后，我撞见他和好友的好友通电话，亲昵、暧昧。他说只是意外，要我原谅，而我决定，分手。
我抱着那一大堆大大小小泰迪还他的时候，他的房门大开，他就半躺在沙发上，眯着眼，一动不动。我忙着将那些熊，一个一个，在窗前一字排开，他始终不发一言。
我走的时候，替他掩门，他依旧那么躺着，我却看到，他眼角有泪滑过。
后来，我收过他的邮件，里面总是一遍一遍唱放当时最流行的“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两个月后，他结婚了，和好友的好友，我托好友带去了一个红包。
半年后，好友的好友，他的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我一直过我自己的生活，平静的、安静的。
只在一刹那间，眼前会晃过，那滴着汗珠的脸，那灿烂的炫目的笑。
记者
手记
宫敏很特别，像一个矛盾体。
她说她喜欢穿简单的衣服，戴复杂的配饰。她走路的样子昂首挺胸，像小伙子一样带着一阵风，眼神中却总是闪过淡淡的哀伤。
宫敏说她追求完美，也喜欢随缘。她这样说时，我忽然就明白了她的这一段戛然而止的爱情。
是的，无论接受，还是放下，对于爱得深沉的人，都不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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