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娜 本报记者 杨兴文

　　1986年10月6日，一场特殊的婚礼在依兰煤矿大礼堂举行。

　　新郎是复员军人田耀鑫，高大英武。

　　新娘是青年女工修丽娟，高位截肢。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新郎抱起新娘请来宾见证他的誓言：“今后的路我们会一起走到头儿！”

　　23年过去了，修丽娟美丽依然，田耀鑫春风满面，儿子已参军入伍，矿区的父老乡亲见证了他们的美丽爱情。

　　21岁姑娘因公致残，双腿高位截肢

　　生活的路该怎么走

　　5月，万木复苏。而1984年5月的一场灾难，让修丽娟万劫不复。

　　14日这天晚9时，依兰煤矿砖厂一台搅拌机的搅刀坏了。机修工修丽娟像往常一样拉下电闸，进入搅拌机里更换搅刀。

　　就在这时，一名不知情的同伴儿将电闸合上。一声惨叫，修丽娟的双腿被搅刀搅住，她本能地抓住搅拌机外壳，试图挣脱搅拌，但双腿已血肉模糊。

　　外表锈蚀严重的设备给抢救带来极大困难。人被卡在机器里，又不能用电焊切割。此时，修丽娟表现出异常的冷静。凭着熟练的维修业务，她自己给同事们制定抢救方案，指挥他们拆卸搅拌机。

　　抢救现场，令人窒息。两小时后，已进入休克状态的修丽娟终于被抬上救护车。

　　抢救、输血、截肢、病危、转院……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昏迷中的修丽娟浑然不觉。

　　一周后，强烈的“腿”疼让修丽娟清醒过来，但伸手所及只触到半截残肢：“我的腿呢？”由于伤残严重，医院被迫将修丽娟的左腿全部截断，右腿只保留下十多厘米残肢。

　　21岁的修丽娟，像她的名字一样，身材修长、面容秀丽，美好生活才刚刚开始。转眼之间，双腿没了，今后的路该怎样走？痛不欲生的修丽娟想到死，她向爸爸要安眠药，甚至求爸爸把她装进麻袋扔进矿井里。

　　“最大的危险不是伤残，而是精神上的打击。”出院时医生的一句叮嘱，更让矿领导和家人对修丽娟的未来担心。

　　退伍军人情系女工，组织牵线搭桥

　　“未来的路我陪你走”

　　有道是命运关上一扇门，定会打开一扇窗。打开修丽娟心灵之窗的，是军地党组织。

　　修丽娟受伤后，她在部队服役的同学石海波回家探亲。“这么年轻的姑娘，没了双腿怎么生活呢？”回到部队，石海波向战友们讲述了修丽娟的故事。年轻姑娘的不幸遭遇令五班班长田耀鑫萦绕于心。

　　两天后，田耀鑫向石海波要修丽娟的通信地址，说：“我得鼓励鼓励她！”“其实，她最需要一个好丈夫。”石海波不经意地说。

　　没想到，田耀鑫竟果断地说：“只要她同意就行。”

　　信息传到依兰煤矿，矿党委高度重视：给修丽娟找个好丈夫，是最现实的出路。虽然对方是军人，但也要严格把关。于是，矿党委派出家属科两名女干部，专程到部队相亲。

　　看是看不露。田耀鑫身材魁梧、五官端正。

　　查也查不露。田耀鑫出身农村，当兵五年，立过二、三等功，共产党员，还是学雷锋积极分子。

　　问更问不露。“假如伤残是军人，会有女青年嫁给他。难道倒过来有什么不行吗？”这样的理由发自田耀鑫的心底。的确，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中国义气风发，崇尚英雄模范是社会主流意识。

　　军地双方原则同意。双方约定：田耀鑫年底前到依兰与修丽娟会面。

　　1984年10月25日，多次书信往来的“恋人”终于盼来期待已久的时刻。敬礼、握手、问候，一身军装的田耀鑫让修丽娟怦然心动：“我就是不伤残，能找到这样的丈夫就不错了。如果真嫁给他，不是耽误人家一辈子吗？”

　　修丽娟苍白的脸色渐渐发红，越发显得漂亮。田耀鑫心生无限怜爱：“如果你同意，未来的路我陪你走下去。”

　　尽管修丽娟“再三反对”，但他们的恋爱关系却确定下来。

　　1985年5月，修丽娟到上海安装假肢。列车经过部队所在地，田耀鑫受部队党组织委派，陪伴前往。列车入关后，车内温度开始升高，田耀鑫买来扇子，为修丽娟扇风降温。这一扇就是两天一夜，修丽娟的眼泪一次次打湿枕头。

　　到站时，田耀鑫将修丽娟背在身上。这是一个多么踏实的肩膀啊，这就是我一生依存的靠山吗？修丽娟的眼泪又串串落下，与田耀鑫的汗水混合在一起。

　　“我背你的日子长着呢。”田耀鑫深情地说。修丽娟哽咽着伏在田耀鑫的肩头。

　　两个多月的“上海之恋”，让开朗和微笑重新回到修丽娟的脸上。从“怜爱”到“恋爱”，田耀鑫从心里喜爱修丽娟，对未来充满幸福的期待。

　　散步、旅游、过日子

　　我们有一双健康的腿就足够了

　　1986年春天，依兰煤矿迎来他们“未过门儿”的女婿。为照顾他们的“新家”，组织上安排田耀鑫复员到煤矿工作。

　　10月6日，依兰煤矿在大礼堂为这对新人举行了婚礼。按组织要求，田耀鑫作了婚礼报告，最后请来宾们见证他的誓言：“我要一辈子照顾好我媳妇！”

　　田耀鑫清楚，来宾的掌声并不能打消人们的疑虑：“他娶修丽娟是不是图个国营工作？”按政策，田耀鑫复员只能回绥棱老家务农。

　　“走着瞧吧，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拉倒了！”不要说外人，连双方老人和亲友都对他们的婚姻不大放心。

　　新婚之夜，田耀鑫做了一大盆超宽的宽心面。修丽娟问：“哪有这么宽的？”田耀鑫回答：“不只你自己宽心，我也要宽心，咱们要比谁都得宽心。”

　　婚后的生活，从家务活开始。

　　早晨，田耀鑫的第一件事是要将便桶倒出去，然后点着炉子，做早饭。期间，帮修丽娟穿上衣服，将洗脸水递到她的面前。吃完早饭，收拾桌子后，才去上班。一天三顿饭，田耀鑫做到应时应晌。

　　晚上，时间充裕，田耀鑫要收拾屋子、洗洗衣服，向修丽娟“汇报”一天的工作。两人工资不多，田耀鑫却经常买好吃的，后来连卖熟食的都知道：“买二两，是给修丽娟补身子。买半斤，是家里来人了。”

　　修丽娟喜欢养花儿，田耀鑫就常往家倒腾，还把淘米水用瓶子装好用来浇灌；为让家有新鲜感，田耀鑫攒下两个钱儿就添件家具，钱再多了就“改装房子”，三五年一次，小平房改了两三回。

　　田耀鑫清楚，让修丽娟“走出”小屋才是正常人生。战友聚会，田耀鑫非要将妻子带上，时兴唱歌就唱，时兴跳舞就“转”。清晨、傍晚，人们经常看到他们夫妻“散步”的身影。

　　这两年时兴旅游，田耀鑫每年都和修丽娟逛一两处景点，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留下过他们的“足迹”。田耀鑫甚至推着修丽娟在残奥会赛场上跑过一圈。

　　作为矿工的妻子，修丽娟对丈夫总有特别的牵挂。田耀鑫上班时，她总要送到门口，总要叮嘱“小心点儿”。田耀鑫上夜班，修丽娟一定等到他回来才休息。矿工劳动强度大，修丽娟就努力学做家务，替丈夫分忧。前几年煤矿效益不好，工资经常被拖欠，修丽娟就提出开个烧烤店，一夏天挣了五六千元钱。

　　平常的日子总有不平常的喜悦。结婚第二年，他们的儿子出生了，漂亮得跟妈妈一样，现在已继承爸爸的事业，在部队当上了士官。

　　2001年9月，达连河煤矿（前身为依兰煤矿）举行《家和万事兴》家庭文艺汇演，田耀鑫、修丽娟一家三口表演的“婚礼”，赢得赛事唯一金奖。演出现场，“亲友团”高举着“田耀鑫好样的！”标语牌。

　　去年金秋，田耀鑫、修丽娟夫妇荣获“2008感动依兰”新闻人物，田耀鑫那句获奖感言令人感动：“过上好日子，我们俩有一双健康的腿就足够了。”

　　今年，田家告别老平房，乔迁新楼。窗台上，田耀鑫23年前栽下的“对对红”花，依然对对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