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和国旗帜下成长》之《回忆录》

　　中美警方友好交往的一段佳话

　　作者：文保处退休干部 汤纬祥

　　——回眸美国纽约市警察总局副局长莫虎访华

　　那是1985年的金秋季节，美国纽约市警察总局副局长莫虎应北京市公安局之邀来华访问。我时任市局文化保卫处副处长，奉命参加接待工作。莫虎一行于9月29日抵京，至10月8日结束在京为期9天的访问，之后去外地继续访问交流，市局组成4人陪同小组，由我牵头随同前往。在长达21天的莫虎访华期间，我自始至终在场，有幸见证了这一段历史性的中美警方交往的全过程。

　　这次莫虎来华，背景相当复杂，接待工作十分重要。莫虎本人是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是美籍华裔唯一挤进美国警界担任高层职务的政府官员。莫虎1951年出生于上海，其父在大镇反期间因中统特务历史身份在上海被镇压。其母许谨是国民党统治时期的名记者，与蒋经国有深交。她在丈夫被镇压后，抱着刚9个月大的莫虎经香港去台湾，投靠蒋经国。后经蒋资助去美国落脚，从事写作生涯。许谨在出境后写了一本书《毛泽东杀害了我丈夫》。此番随子访华，行前曾委托我前驻美大使章文晋转邓颖超同志一信，要求为其夫平反。莫虎本人毕业于美国波士顿大学，获法学博士学位，被纽约市最高法院任命为地区法院检察官，因才干出众，不久即升为地区副检察长，1984年又被选任纽约市警察总局副局长(第三把手)兼审判长，并义务担任全美华人最大的福利团体——“华埠策划协会”会长。莫虎访华一行7人，包括其母许谨、妻子和女儿(刚2岁半)，以及随行记者3人，一名是《纽约时报》专栏记者，一名是联合国维护妇婴支援会代表，再一名是美国一家私人电视公司制作人罗中郎，此人也有些来头，系原国民党著名将领、广东省政府主席罗卓英的大公子。我们还得到一条重要消息，此次莫虎出访的第一站，是应台湾官方之邀先去台访问，之后经香港来北京。看来莫虎此人是我们和台湾都在做工作的重要争取对象。

　　由于上述种种复杂情况，中央有关部门对莫虎访华高度重视。中央对台办、国务院侨办、港澳办、外交部、公安部及北京市局领导多次专门开会研究，最后商定由公安部牵头协调，接待工作由北京市局具体承办。接待方案由公安部拟定后发文通知有关各省、市、自治区公安厅局外办执行。

　　市局对莫虎一行在北京的参访活动作了周密安排，内容丰富多彩，既积极开展中美双方警务工作的交流，又通过安排游览参观，使莫虎加深对祖国文化、历史的了解。莫虎抵京当晚，高克局长在北京饭店举行欢迎宴会，高局长在致欢迎词中说：“通过莫虎先生的这次访问，必将有助于我们相互间的了解，并为我们双方今后加强各方面的交流与合作，打下一个新的良好的基础。”莫虎在致答词中说：“这次回到祖国，感到非常高兴，因为我出生在中国，我是中国人。我来到北京，很想见见祖国的警察，祖国的老百姓。”次日，高克局长与莫虎举行了会谈。高局长首先向莫虎等人介绍了北京市和北京市公安局概况以及当前首都社会治安情况。莫虎接着介绍了纽约市警察的概况和纽约市犯罪情况。会谈在友好气氛中进行。在后来几天的访问中，莫虎先后参观了东华门派出所、二龙路派出所、市局治安大队和警犬训练队。莫虎说：你们派出所辖区很大，但发案很少，说明治安不错。在参观市局幼儿园时，莫虎感慨地说：“中国警察机关把警察的孩子照顾得这么好，在美国根本不管这件事。”在参观监狱时，客人们以极大兴趣观看了犯人的操练、演奏、练歌、生产袜子和塑料鞋，还参观了犯人监舍。莫虎说：纽约市监狱与这里无法比，这简直是一所大学校。莫虎在国际俱乐部向北京政法界近百名人士介绍了美国警察方面的情况。莫虎还由我陪同，在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礼堂向1400多名教师、学员作了演讲。演讲结束后还主动要求在场的人向他提问题，顿时全场活跃，学员纷纷向主席台递条子，莫虎一一作了回答。其中有一张条子问：美国警察在公民中的形象如何？老百姓热爱警察吗？莫虎回答：“美国警察不讲为人民服务，只为了多挣钱。美国的好人跟警察没有关系，警察只和坏人打交道”。另一张条子中写道：请问您对中国警察有什么看法？莫虎答：“中国警察是英雄，中国警察和老百姓打成一片。我向陶驷驹副部长说过，要增加中国警察的工资。”这时，台下人员长时间热烈鼓掌，气氛极为活跃。

　　根据公安部提出的接待意见，莫虎在北京及外地所到之处都受到了高规格礼遇。出入境时免检、免验。出行车队备有开道车，住宿安排在高级宾馆。莫虎一行在北京时被安排住北京饭店，在上海住锦江饭店，在杭州下榻毛主席住过的西湖国宾馆。考虑到莫虎女儿年纪太小，不便随大人活动，公安部通知中要求各地找人协助照管。在京时，国务院侨办责成华侨补校派出老师随行充当照管小女孩的临时“保姆”，使莫虎夫妇深受感动。莫虎抵京时，适逢我国庆节，莫虎夫妇及许谨，被邀参加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国庆招待会，被安排在国宴前八桌贵宾席，席间受到赵总理、李鹏副总理等国家领导人的会见，并一起照了像。在后来几天中，还先后受到万里副总理、全国政协副主席吕正操、陈市长、公安部长阮崇武等领导会见或宴请。万里同志在会见时对莫虎说：中美建交后，美国警察界来的人很少，我见到你这还是第一次。有趣的是，有一次我陪同莫虎参加国务院侨办主任廖晖的会见宴请，阮崇武部长也在座。莫虎此前已见过阮部长，席间莫虎只顾与阮部长谈话聊天，把廖晖凉在一边。见状我赶紧暗暗推了一下莫虎，轻声告诉他，这桌酒席是廖主任做的东，他的官阶至少与阮部长一般大，你不能不理不睬。莫虎这才恍然大悟，改变了对廖晖的态度。事后莫虎对我说，当时他看到阮部长整整齐齐穿了一套西服，而廖却穿了一身蓝卡叽布服，弄不清廖的身份，还以为他是一名普通工人。由此看来，自小在美国生活长大的莫虎也有点“势利眼”，看人只看重衣装。

　　莫虎于10月7日结束北京访问，在北京举行了答谢宴会，出席的有公安部阮崇武、陶驷驹以及我局高克、刘汉杰、张文奇、李龙等领导和我们接待人员。席间，宾主频频举杯祝酒，亲切交谈。莫虎对我们的盛情接待一再表示感谢。

　　莫虎一行离京后，由我们4人团队陪同去外地继续参观访问。莫虎母亲许瑾在上海旧地重游，并被安排参观了当年关押他丈夫的提蓝桥监狱。她在留言簿上写了八个字“随儿参观，感慨万千”。在整个莫虎访问过程中，她对丈夫平反问题上只简单提过一次，没说过头话，对我态度友好热情。按照市局领导的嘱咐，每天深夜我负责把莫虎一行当天的言行举止，整理成文，通过当地公安部门连夜电传北京，上报市局，编成“接待莫虎工作简报”迅速上报市委、中央政法委、公安部及各有关部门领导。莫虎外地之行，又演绎出不少有趣动人的故事，由于篇幅所限，不能一一道来。

　　在陪同莫虎21天访问全过程中，我在他身旁听到他讲话中出现频律最高的一句话便是“我的血管中流动的是中国人的血，我的根在中国，我为祖国而骄傲”。1987年我作为由公安部王韦副局长率领的“中国公安部访美代表团”成员赴美考察美国大学校园警察情况，在纽约受到莫虎全家盛情接待，席间莫虎的小女儿为我们唱了她在北京学会的一首歌“我爱北京天安门”我当时感动得差点儿眼泪夺眶而出。

　　如果没有改革开放，没有旧思维的转变，北京市公安局接待一位美帝国主义的警察头子来访交流，这是绝对难以想象的。23年前的莫虎访华，这便是改革开放一曲长歌中的华丽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