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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咋咋地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7月29日02:38  新文化报

  孙春英的姥姥及母亲一辈的合影

  孙春英收藏的父母当年的老物件

  孙春英和爱人旅行结婚时用的相机和所拍的照片

  孙春英在老房子拆迁前留念

  “家·国”纪事

  开栏语

  家与国,总是紧紧相连。

  60年来,一个个家庭的变迁,无不镌刻着共和国成长、变化的印记。

  “家·国纪事”栏目今起向您敞开。如果您家几代人的经历,见证着新中国成立60年来各时段的发展与变化;如果您的家庭有着与共和国一同成长的印记,请把您的故事告诉我们,让我们一起品味和感受家国情怀。

  征集电话:0431-96618。

  家,国,紧紧相连。

  2009年7月24日,长春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一栋豪宅中,与孙春英父女一同等候记者的,还有一张残缺不全的结婚照片、一本保存42年的病历册、一纸31年前的“不下乡证明”。

  曾几何时,它们牢牢地掌握着人们的命运。

  公私合营、“文革”、上山下乡、改革开放、下海经商、出国留学……孙春英说,在全家人心里,其实是有一本没有出版的“《日子》”。那些岁月的片断,连接起来,是一个小家的日出日落,更是新中国发展历程的浓缩片花儿。

  54岁的孙春英,出生在长春市长通路棚户区,如今,她住在240平方米的别墅里。

  结婚照

  变成一颗“定时炸弹”

  孙春英从家中柜子最底层,小心地拿出装老物件的盒子,盒子里是一张保存65年的黑白相片,没有一丝褶皱、泛黄,却缺了一角。

  结婚照片中的男女身穿礼服、手拿鲜花,与那个年代的普通男女不一样。

  “这是1944年在头道沟(现艺术剧场附近)照的。衣服是定做的,鲜花是在长江路买的。”孙春英86岁的父亲孙耀文接过话茬儿。

  孙耀文十几岁时一个人从北京来到长春,起初在一家小饭店打工,经过几年积攒,跟别人合伙开了一家饭店。1943年,一位常客看中了孙耀文,将女儿介绍给了他。此人便是孙春英的姥爷。

  孙耀文谈了一年恋爱才结婚,拍结婚照时很幸福。他们不会想到,后来这张照片会变成一颗“定时炸弹”。

  婚后,孙耀文参军,在部队做会计。1956年初,全国范围出现社会主义改造高潮,资本主义工商业实现了全行业公私合营,生产资料由国家统一调配使用。孙耀文颇有资产的岳父就在整改之列。他的所有资产变为公有,“文革”时,孙耀文被定性为“资本家兼地主”,“文革”结束前始终未变。

  “我岳父生在穷人家,小时候放牛,冬天没鞋穿,就盼着牛拉粪,好把脚放在牛粪里暖和。他年轻时做小买卖,后来越做越大,要是搁现在,都能被评上创业模范。”孙耀文说着淡淡地笑了。

  “相片里的穿戴太不寻常了,被‘工作组’见到,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定性了。一次,‘工作组’的人快进我家大门了,孩子她妈感觉不好,去撕装在相框里的结婚照,一着急就撕坏了一角,相片藏在煤棚里,躲过一劫。”孙耀文的记忆很清晰。

  那个年代:阶级斗争为纲,成分决定你的命运。

  31年前

  病历本

  20片索密痛是惟一抗癌药

  “1966年,我岳父和孩子的几个舅舅都被抄了家,定成‘黑五类’,孩子她妈一股急火后就病了。一年后,才被确诊患了子宫癌。”孙春英拿出了母亲的病历本。

  那是42年前的病历本啊,孙春英还一直保留着。上面记录了症状和治疗方法,惟一的用药是——20片索密痛。

  孙春英有些哽咽:“没有‘成分论’之前,我妈在一所幼儿园当个小领导,父母特别恩爱。可到了‘文革’,我妈就被打成‘黑五类’,她在单位里抬不起头,每天都生活在压抑当中,很少能看到她笑……我妈的后半生也始终背着这个‘包袱’。”

  她一直遗憾母亲没赶上好时候:“现在都有医保了,当年我妈生病时,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实在没办法,我就悄悄把妈妈藏在煤堆里的几个金镏子(金戒指)抠出来,拿到银行和寄卖店里,一个卖40元钱,像做贼。”

  与病魔抗争两年后,1969年4月1日,母亲病情恶化了。那时,春英的姐姐也因骨结核住进了医院。“30天后,母亲再度入院,不久后就去世了,那时她才44岁。”孙春英告诉记者。

  “1971年,给孩子找了继母。1974年,我患上坐骨神经痛,医院误诊为脉管炎,医生说要截肢,后找的老伴儿离开了我们。”孙耀文说。

  那个年代:计划经济下,米面粮油得凭票领取,只有重症病人才有打吊瓶的“权利”,许多人闻“病”色变。

  “不下乡证明”

  没有就不允许高考报名

  1968年12月,毛泽东下达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上山下乡运动在全国展开。

  “你这身体不能去!”孙春英的班主任赵老师将诊断书附上说明一同交上去。最终,孙春英没下乡,但她并未拿到那张可以改变一生命运的“不下乡证明”,原因是她母亲出身不好。也是出于这个原因,骨结核出院不久的二姐没拿到“证明”。

  “赵老师也受到了牵连,‘工宣队’说她阻挠下乡,她入党的机会都被剥夺了。”孙春英回忆道。此后的4年中,孙春英和二姐每天都在家等待“不下乡证明”。

  在那4年当中,孙春英认为,她的知识层次有了“质的提升”,全靠数百本“禁书”。“《红与黑》、《安娜·卡列尼娜》、《牛虻》、《包法利夫人》等等,被我们藏在煤棚子里,每晚偷偷拿出来看。为了省电,常常打开窗帘,借着窗外路灯的光亮看。”

  1976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孙春英获得在原长春市革命路小学当代课教师的机会,教毕业班的语文和算术课。“当时,教师是人们眼中的‘臭老九’。”

  孙春英非常珍惜这个机会,终于在1978年转正,1982年还被选为教导主任。转正前,一个消息令她兴奋不已,“1977年恢复高考,我复习了3个多月。但一切热情,都在报名时熄灭了……”

  1977年3月,孙春英兴冲冲地来到街道领取报名表时,工作人员告诉她:没有“不下乡证明”者,不允许报名参加高考,连报名表都不能给。

  那个年代:上山下乡运动在全国大规模展开,一张“不下乡证明”足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那时,教师是“臭老九”,《红与黑》在那时是万恶的“禁书”。

  《流浪者》

  爱上“右派”家的孩子

  1978年,孙春英认为自己做了一生中最正确的决断——找到了另一半。

  “当时我24岁,在他之前,曾经有人两次给我介绍对象,但都没成。”

  第三个是邻居介绍的,孙春英出于礼貌去了。当时,邻居有意隐瞒了一件事:那个叫关佰川的小伙子,出身“右派”家庭。

  第一次见面,二人打了个照面。第二次是在长通路棚户区,走出去大概有100米,关佰川没吱声。孙春英说:“我们就走到这儿吧。”关佰川这才说出第一句话:“你今天休息啊?你今天都干啥了?”

  “我说,上午洗衣服,下午看了一场电影,是印度的《流浪者》。这一聊起来,我对他的印象彻底变了。”孙春英回忆,他谈电影情节和音乐,非常有内容,更意外的是,关佰川坦率地讲了自己的身世。

  “不知道介绍人跟没跟你说,我们家是‘右派’,我爸现在在德惠劳改农场,我现在是大集体的工人,600多度的近视。”

  “他说了这番话后,我对他甚至有了好感。”孙春英说。

  孙春英的家人对关佰川并不看好,“出身不好是一方面,家人说,你的两个姐夫都是党员和干部,你不应该找个这样的。何况他还高度近视,要知道,那时候近视眼就是很大一回事了。我比较有主意,经常跟他见面,就和‘右派’家的孩子相好了,爱咋咋地。”

  孙春英中学那位赵老师的丈夫,姓封,“他听说那个小伙子叫关佰川后,狠劲拍了一下大腿。封老师说,这小伙子可不一般。他1977年恢复高考时,考了东北师大艺术系,700个考生中排第二,还曾开过独奏音乐会。但因为家人是‘右派’,学校没录取他。你知道吗?我摇摇头。”

  正是这些“不知道”,孙春英家人对关佰川的看法逐渐改变。

  那个年代:“文革”结束了,改革开放成为时代强音。但在人们生活中,找对象要看家庭成分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党员和干部是第一选择。

  虽然自由恋爱思潮渐渐占领高地,但想听当时的年轻人说爱你仍然不容易。

  牡丹相机

  新婚旅游回来兜里只有几毛钱

  1982年,孙春英主动向关佰川求婚。

  在那个年代,女方主动提出结婚的并不多,“当时他又考了吉林艺术学院,排第三,通知书都发下来了,被褥也准备好了,因为岁数大了3岁未被录取。这回他真上火了,我说,没考上咱俩就结婚吧。”

  更现实的问题摆在二人面前,关佰川家没有婚房和钱,二人又做出一件令旁人咋舌的举动,关佰川搬进了孙春英家。“不就是‘倒插门’吗?能咋的,我们的观念是,谁家有地方就在谁家结。”孙春英说。

  1982年10月12日,二人登记,两天后就举办了婚礼。“因为那天下午我俩都有空,所以就办了。”在孙春英和关佰川眼中,那只是形式问题,以至于二人婚礼前连“喜”字都忘准备了。

  “一切都非常仓促,下午两点多,学校出了辆客车,把我和我的一些同事送到婚房,关佰川是自己骑自行车回去的。那时离婚礼只有30分钟的时间了,当时屋里连个‘喜字儿’都没有,二姐夫就去评剧院把舞台的‘喜字儿’借回来了。”孙春英回忆。

  在孙春英的同事看来,这场婚礼的另类之处,还在于二人的穿着。在那个年代,新郎新娘结婚时基本穿蓝色料子服,而关佰川穿的却是黑色西装,孙春英穿的是白毛衣、灰裤子。

  第二天,二人准时到单位上班。

  不久,二人作出婚后第一个重要决定——外出旅游。“当时我俩手头有2000多块钱,这里面有亲友出的3块、5块的礼钱,还有我俩此前的积蓄。我俩花100多块钱买了一部牡丹120相机,一天早上4点多,登上了去大连的火车。后来还去了上海、杭州等地。”

  “回来时,我俩兜里一共只有几毛钱了,可以说,我俩对生活的热爱程度,跟书里一样一样的。”

  那个年代:全国上下集中到经济建设上来,“日子挺甜,条件艰苦”是那时许多年轻人生活状态的真实写照。但人们对浪漫爱情的渴望从未停止。

  下海

  不当校长当董事长

  当时,孙春英的工资是49.5元,关佰川50多元。但关佰川却开发第二职业:到舞厅拉二胡、吹小号赚钱,后来还拎着摄像机帮人在婚礼上摄像。

  “当时,我虽然没有反对他这样做,但对这些的确有些不屑一顾。当时的价值观是,能上台领取优秀教师、十佳校长等荣誉才是最光荣的。”孙春英说。

  而对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出现的个体户们,孙春英对他们的看法与对关佰川一样:“你可以赚你大把的钱,但你影响不了我对理想的追逐。”

  正如孙春英所说,此后的任教路上,孙春英几乎收获了所有她预期的成绩,甚至还当上上海路小学的校长。后来一次台湾之行,孙春英开始认同关佰川。

  “从台湾回来后,我感觉应该实实在在地在经济方面体现自己的价值。2005年,我从一线退下,开始进军商业领域。”孙春英说。

  从商后,随着经济实力日渐壮大,现在孙春英旗下的公司涉及餐饮、服务、工程等领域,作为董事长的孙春英购置了新房、新车。除作为代理妈妈帮助一些困难孩子升学,还热心公益事业。

  那个年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首次成为国家的发展方针,下海热潮迅速升温。

  在东北,多数人动作较慢。但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了一个现实:致富并不可耻。

  孙春英的捐款证书

  留学生

  在美国的女儿不一样的价值观

  下海前,孙春英夫妇曾做出惊人举措:1999年,将15岁的女儿关尔江离送到美国学习。

  “我曾鼓励她考美国公务员,做赵小兰那样的名人,但她却告诉我,国外重视的是价值、是商业,是你为社会做多大的贡献,公务员不像国内这样受重视。要把美国人的钱赚回中国来。”

  目前,孙春英的女儿硕士研究生已经毕业,在美国塞班经营一间网吧和一间冷饮店,每天净收入300多美金。

  女儿也对孙春英产生过影响。虽然离开了一线岗位,但孙春英仍对教育十分关注,特别是欧美教育的发展模式。

  “咱们现在教育资源分配不公,这大家都知道,更早一点说,就是教育资源浪费。国家此前大规模兴建了太多的名牌学校,这是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中间的一个漏洞,在欧美,教育跟我们不是一回事,人家是产业,我们是公益事业。”孙春英说。

  那个年代:改革开放了,下海经商了,腰包变鼓了,出国留学了。1978年至2002年底,中国已有超过58万人出国留学,其中16万多人毕业后在国外就业。

  孙春英的母亲临终前曾留下遗嘱:“有钱了也不要买房买地了,嫁人更别嫁高官,稳稳当当过一辈子,平安就是福。”

  但时代变了,孙春英更看好在商业领域的斩获,用她的话说,“母亲的嘱咐依托于当时的背景,现在都变了。而我,更愿意坚守母亲留下的另一则人生信条——过日子,一定要过到别人前面去。”

  本报记者窦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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