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癌男生刘雨航

　　刘雨杭坚强到了最后一分钟

　　群山环抱中的姚安，雨后的午夜，吸进肺里的空气似乎带着股甜味儿。大街上，只开着有数的几个烧烤摊，客人只是静静地喝酒、吃烧烤。偶尔的一辆摩托车驶过，发动机的轰鸣划破夜空后，迅速消失在更深的黑暗中。

　　从昆明出发，游人和商旅前往南华、大姚和黑井等地都要途经姚安，却鲜有停留。这个远离了噪音和污染的农业县，也远离了繁华和热闹。外地近乎绝迹的“蹦蹦车”（三轮摩托），在这儿仍被充当出租车供人代步，乘它逛遍整座县城，也不过五元钱。刘雨杭的妈妈罗明，至今想不通，“在这个几乎没有工业和电磁污染的县城，（雨杭）咋会得这种病（白血病）？”

　　

　　用雨杭的电脑打开本报为他撰写的讣文，再放上他的眼镜……希望他在天堂也能看到。

　　

　　雨杭床头全是他最喜爱的动漫形象“超级赛亚人”。

　　【离别】

　　80多人上山送雨杭

　　大雨从7月20日晚上8时许，一直下到翌日清晨。雨杭的父亲刘德恒记得，那天夜里，“小区前街道上的积水已没过鞋跟”。21日上午10时许，天空放晴后，气温变得闷热。凌晨零时50分，雨杭突然走了，棺木是当天夜里赶制的，送来时还没来得及刷漆，家人第二天上午才刷完漆。

　　21日上午8时，雨杭的高中同学张云鹏刚一打开手机，就收到了同学金涛的短信；“雨杭走了……”紧接着，同学石玲的电话接踵而至。“大家的情绪都还算平静，知道这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时隔数日，张云鹏觉得，“这样他（雨杭）会更好过点吧。”噩耗在亲戚、朋友、同学和老师间相互传递，最后，去东山（姚安当地的一座山）送雨杭最后一程的人，激增到了80多人。

　　最后的日子里，雨杭受尽了病痛的折磨。他的脸庞发青，周身上下布满了深紫色出血点，从口腔到咽喉几乎完全溃烂，“带着肉的血水，不停地从嘴角流出来。”妈妈罗明说，雨杭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受罪，连着十来天没进食，仅靠喝水来维持，已经很难说出话来，只能靠点头和摇头来和家人、朋友沟通。

　　离开时刻父母挚友相伴

　　7月20日，从早上开始，金涛、张云鹏、石玲和雨杭的女朋友小雪雪就一直陪着他，几乎寸步不离。下午5时许，罗明做好饭菜招呼他们吃饭，雨杭“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示意他们去吃饭。“我实在不忍心看到雨杭那样。”张云鹏没吃饭先走了，金涛心里一阵发酸差点哭出来，“我太感动了。”金涛说。夜里10时许，雨杭突然对朋友们轻声说到：“喊我爸爸去，我快不行了。”金涛、石玲和小雪雪都哭了，他们捂着嘴，但变尖细的呜咽声仍从嗓子眼和手缝中钻出，眼泪不住地往外涌。

　　7月21日凌晨零时50分，雨杭离开了。他的表情不痛苦，甚至没有呻吟一声，“就像睡着了一样。”金涛说，当时雨杭就像“睡了过去”。“此前，雨杭因病变得铁青的脸色，竟然恢复了原先的白皙，皮下密密麻麻的出血点也不见了，”罗明觉得，那一刻，白血病把雨杭的身体还给了他们。

　　【追忆】

　　宽容的雨杭

　　[1]

　　

　　金涛家住适中乡农村，距离县城姚安50公里。因为性格内向，农村背景让他时常感到自卑，因此他交到的朋友很少；雨杭虽然话不多，但性格随和，在同学当中很受欢迎。“雨杭从来没看低过我，经常带我去他家吃饭。”两个性格迥异的男孩，就这样成了最好的朋友。

　　金涛记得，高二时，他有一段时间情绪特别烦躁，跟谁都不想多说话。“雨杭还以为是他惹了我，还特意给我道歉。”那次，雨杭给金涛传了张字条，并不是亲手递的，而是经过了十几个同学的传递，才最终传到金涛手中。打开字条时，金涛吃了一惊，上面赫然写着——“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宽容。”金涛说，从那以后，他和雨杭成了“莫逆”。

　　壮壮的雨杭

　　雨杭去爬山了，只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张云鹏和雨杭认识7年了。2003年9月1日，刚转学到姚安一中上初二的张云鹏恰好被安排坐在雨杭后面。他大方地对雨杭说到：“你好，‘刘海航’。”张云鹏笑着说，当时雨杭笑了。自此，他们变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兄弟，放学一起回家、周末一起爬西山（姚安的）、到洋派水库游泳、一起去网吧打CS（电脑游戏）。高中时，短短的课间休息，他们俩也腻在一起说说“班里发生的事”。

　　在昆明上大学后，张云鹏很少回姚安了。他记忆中的两家茶室已关了张，哪家网吧网速快些，他也说不清了。但高中时的回家路，他记得非常清楚，这里有他和雨杭共同的美好回忆。高中的两年多，他们每天一起骑自行车回家。

　　2008年四月中旬，张云鹏从婶婶那里得知，雨杭被检查出可能患了白血病。雨杭身体的种种症状似乎也在印证这个推断，持续低烧、咽喉发炎、四肢乏力……当时的张云鹏，“脑子里一片空白，觉得不可思议。”

　　在张云鹏印象中，雨杭身高1.73米左右，体重有80公斤，“壮壮的，身体非常好。短跑尤其快，是班里最快的。”张云鹏的语气里透露着羡慕和怀念，他是第一个知道雨杭患了白血病的同学，为此也背负了长时间的压力，尤其是面对雨杭女朋友小雪雪的追问时。那会儿，他远远地见了小雪雪，转身就逃走。

　　在昆明，张云鹏的学校和雨杭的学校挨得很近。一有空，张云鹏就去宿舍找雨杭玩。雨杭住院化疗期间，张云鹏每次转两三趟车，路上花一个多小时去医院陪他。长时间的化疗，雨杭的味觉退化，变得特别喜欢喝可乐，可罗明担心会影响治疗，一般不允许儿子喝可乐。张云鹏总是按雨杭的指示，“偷偷带去两瓶可乐”。

　　想做动漫业的雨杭

　　

　　

　　雨杭对张云鹏说过他的理想，“如果有机会到日本，往动漫行业发展。”在张云鹏印象中，雨杭的语文也很好，高中期间，他的作文经常被当成全班的范文。他还利用业余时间写过两本小说。“我没看过他写的小说。当年，我还打击过他。”张云鹏笑着说，他当时讽刺雨杭写的小说“只能当草纸”。

　　其中一部被一个同学带走了，另一部，则在父母整理雨杭的遗物时发现，可惜尚未来得及命名和结尾。小说写到了第六章36页，结尾这样写到：“一个声音低低地叹了口气，另一个则凝望着张小凡远去的背影，流下了一滴眼泪。”

　　送葬那天，走在苍松和翠柏之间，张云鹏觉得仿佛又回到了高中，他和雨杭一起去爬山，以往来回需要四个小时，只是这次“雨杭永远都回不来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学生”

　　陈祖云是雨杭高中阶段的物理老师。雨杭是他19年教师生涯中，印象最深、最欣赏的学生之一。高中期间，雨杭的物理成绩始终保持在班级前三名，“上课特别活跃，积极回答老师的提问。”

　　陈祖云印象中，雨杭的发散思维能力很强，想象力也很丰富，总能把抽象的概念具体化。当时，陈老师介绍到光学的章节时，雨杭把老师认为“无法用实物来描述的现象”，具体化为“水波”和“子弹”。虽然并不准确，但陈老师对他的发散性思维大加赞赏。

　　因为生病，雨杭没有参加学校组织的系统复习，但在高考时，理科综合仍然考了200分以上。陈老师认为，这是因为他的理科“功底很好”。云南师范大学商学院并非雨杭的真正实力，如果雨杭正常发挥的话，考上云南师范大学、昆明理工大学和云南大学的希望很大。

　　“我时常想起他，”陈祖云用力吸了一口烟，吐出后说，“雨杭对生命的坚持、对疾病的乐观心态，都深深的感动了我，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学生。”

　　后记

　　“有‘流星雨’（刘雨杭QQ曾用昵称）的世界一直是我所期盼的也是我所向往的，因为这个美丽的梦赶走了我心灵的忧伤，让我不再悲伤。如果我们是交混的海洋，但愿我们相互滚转着互相交濡出两个快乐的海浪，直到永远！”同学录上，雨杭的女朋友小雪雪（QQ昵称）写了这样的话。

　　2008年高考，雨杭的生命经历了一次如流星雨般的刹那芳华，短暂却永恒。而他19年的生命历程，也如同一场流星雨。流星划破天际的一刻炫目动人。虽然只是一刻，但对挚爱他的人而言，那也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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