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看了一个中国老人数年来收藏的肥皂疙瘩牙膏壳旧锅破碗一次性饭盒展之后，大呼震撼

　　-实习记者/王洋

　　中国老人赵湘源给大手大脚花钱的美国人好好上了一课，这次是在美国纽约现代美术馆(MoMA)。

　　她和许多中国老太太一样，舍不得扔东西，旧鞋子、购物袋、绳子、旧书、瓶盖，都要藏在家里，经历过物资匮乏时 期的她，坚持认为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留下将来可以用到的一切。

　　她的儿子宋冬是一位当代艺术家，独具匠心地将她的这些藏品全部分类展示，于是这个展出逐渐在中国有了名气，而 后又在金融危机到来之际去征服美国人。

　　宋冬的这个展出，被命名为《物尽其用》，上万件生活中最普通的物品(包括那些应该丢弃的“垃圾”)被分类地展 示出来。宋冬成为第一个在MoMA举办个展的中国艺术家，MoMA破例把能够多面俯视的二层空间交给了他。

　　宋冬遗憾的是，今年年初，赵湘源因为要救一只脚被树卡住的野生鸟，不幸意外逝世。母亲没能够和儿子一起布置展 览，也无法知道展览如何在年初感动了英国人，而后又在这个夏天震惊了美国人。

　　关乎亲情的展览

　　叠放整齐的旧衣服，几代人穿过的上百双鞋，一摞摞的书籍、一捆捆绳子、有些生锈的锅碗瓢盆、各式购物纸袋、废 弃牙膏壳、年代久远的肥皂疙瘩、一次性塑料饭盒、甚至是色彩各异的瓶盖等等物品，被有序地平铺在MoMA二层400多 平米的展厅地面上。

　　这仅是这个家庭的部分东西，赵湘源的观点是：“不扔，以备未来之需，要物尽其用。”2002年，丈夫的突然去 世，给她带来了巨大打击，她把不舍得扔的东西布满整个家，人开始变得沉默，不与人沟通。

　　赵湘源不但不扔所有东西，而且散满整个家。儿女的每次整理都会引发不必要的冲突。她会说：“不能用你们的方式 控制我的生活。”

　　宋冬理解母亲当时的心情：“她想用这些物品充满她的空间，以弥补父亲走后的空。”他坚信“顺者为孝”。于是宋 冬顺从母亲的做法，通过展览为母亲提供一个收拾东西和整理她个人和家庭历史的空间。

　　2005年，展览第一次在北京798北京东京艺术工程(BTAP)展出，取得不俗的反响。许多普通的民众来看 展览，那些有过相似经历的人会因为看到一块儿肥皂疙瘩而发感慨：“哎呀，这个肥皂我们家也有，你用的是什么的呀？是灯 塔牌的啊？还是固本牌的啊？”

　　宋冬感动于这样的互动，特别在展厅为母亲划出一个角落，让她可以和参观者交流生活方式和生活哲学。

　　宋冬做《物尽其用》，希望一方面可以让母亲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另一方面可以思考研究母亲的生活方式。

　　《物尽其用》也确实让宋冬收获了声誉，2006年在韩国参加第六届光州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时，《物尽其用》获 得了大奖。2008年又在德国柏林世界文化宫500多平方米的大厅展出。

　　MoMA的策展人芭芭拉·兰登解释她挑选《物尽其用》的原因时说：“这件作品以纪念碑式的体量揭示人性和尊严 ，美术馆的观众可以从中发现日常生活之新的意义。当有些人在变幻莫测的现实前迷失了过往时，宋冬却以此为我们揭示了革 新的积极意义。”

　　水写日记和抚摸父亲

　　宋冬最喜欢的作品，除了《物尽其用》，还有《水写日记》和《抚摸父亲》。他认为它们在他的生活中起到了重要作 用。

　　“我的作品能改变别人什么，我不知道，但能改变我。这三件作品是真真实实的改变了我对世界的认识，改变了我和 我家庭之间的关系。”

　　1995年至今，宋冬每天在一尺多长半尺多宽的石块上面用毛笔蘸着水写日记。他将自己的各种心情与石头分享， 即使没有什么特别的，也要记下“今日无事可记！”看着石头上的字慢慢消失，他说自己学会了“放下”。

　　“这是把小时候的一些记忆，练书法的方式、对日记的认识、对有和无的关系的理解等等很多的东西综合在一起，最 后形成了一个我的生活习惯，它对我很重要。”宋冬说。

　　这个作品使这块石头出了名，有人提议要展出，还有人出钱要买这块石头，但宋冬都拒绝了。

　　“这块石头是我从大自然中借来的，我30岁时候就立了遗嘱，等我死了之后要再还回大自然。至于我怎么处理我的 尸体？风吹去！”他要把骨灰搁在石头上，让风吹走，听起来挺像艺术。

　　《抚摸父亲》，作于1997年，但却是一件到现在还没有展出过的作品，随着2002年宋冬的父亲因心脏病逝世 ，这部作品已不可能再现。该作品仅显现于杂志、书籍和口头传播。宋冬把抚摸空气的手的录像，用录像设备投射在父亲的身 上，在父亲身上抚摸。

　　“我太想抚摸他了，但我确确实实不敢摸他，这是一个非常真实的心理历程。大部分的家庭中父亲是威严的，某种程 度上让人惧怕。”

　　起初父亲不同意让他“摸”，直到最后宋冬用儿子的前途说服他：“我认为这件作品非常好，你让我做了我就出名了 ，我这么说了以后，父亲就同意了。”

　　威严的父亲往往更有儿女情长的一面。

　　当摄影机的影像的“手”投向父亲身体的时候，他一直在看儿子的“手”抚摸他，出乎意料的是，一会儿就把外套脱 了，后来又把衬衫和背心儿也都脱了。宋冬自豪地说：“我们之间的代沟摸平了。”

　　宋冬遗憾没能真用手抚摸父亲：“当他去世后，我才用手抚摸他，他的身体已是冰凉的了。”

　　挖掘生活中的艺术

　　宋冬认为：“艺术就是生活”。他说：“我生活在艺术中，我艺术化的生活。这就是我的生活态度。”

　　1980年代末，宋冬开始了艺术创作。1994年，他拿出卖画挣的8000多块钱，在中央美院画廊做了自己当 代艺术第一个装置行为展《又一堂课，你愿意和我玩吗？》，半个小时后，展出被查封了。

　　原因是：“一万张考试卷组成的展览不严肃、具有煽动性、不符合防火要求。”

　　宋冬感受到的不仅是打击，还有艺术的力量。

　　宋冬还曾经有一个更为知名的行为艺术作品《与民工在一起》，2003年，在今日美术馆里，宋冬光着膀子，和2 00名同样光着上身的民工在电梯里、展馆中游荡，外国大使也必须从民工兄弟中挤过去才能上楼。宋冬以此来呼吁不要歧视 民工。

　　他曾经创作了《吃掉城市》，糖果和饼干组成的城市模型最终被参展者们自取“吃掉”。

　　“人的欲望是城市扩张的理由，城市像一张大嘴吞食一切。我们都是城市中人，我们在用我们的欲望建造着城市，同 时也在用我们的欲望摧毁它。”宋冬说。

　　昔日被认为先锋、不可理喻的行为艺术正在越来越贴近生活，宋冬用生活和亲情向普通观众发出了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