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杰出内蒙古人之——60名艺术家系列
作为音乐艺术的实践者,他率先在新疆阿尔泰山发现了失传已久的蒙古族乐器胡笳,并在世界音乐之都维也纳发现蒙古族乐器口簧已在此流传几百年。而对于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蒙古长调,他又有独到的见解和实践。可以说,他是内蒙古少数民族文化发展尤其是蒙古族音乐艺术的见证者。
鉴于他在内蒙古文学艺术事业发展史上做出了杰出贡献,今年7月15日,自治区党委、政府授予他“内蒙古自治区文学艺术杰出贡献奖”金质奖章和荣誉证书。
他就是蒙古族音乐大师莫尔吉胡。他说,他的人生离不开音乐,音乐是他的第二生命。
追寻胡笳第一人
胡笳,蒙古语为“冒顿·潮儿”,是一件古老而富有诗意的木质吹管乐器。据记载:胡笳原在古代北方胡人中流传,汉代张骞从西域带回而传入中原。汉武帝时,李延年“因胡曲更造新声二十八解,以为武乐”,后入卤簿。
遗憾的是,胡笳后来渐渐从人世间销声匿迹。在我国几乎难以寻觅它的去向,成了只留存在诗赋中的“遗物”了。
这是什么原因?是乐器本身构造的过于笨拙,还是难以吹奏之故?是被频繁的战争火焰所吞没,还是随着文明的进步被自然淘汰?乐器的产生与失传,也应有其自身的规律可循,然而,胡笳的失传,多少世纪以来却成了不解之谜。
1963年一个夜晚,莫尔吉胡观赏话剧《蔡文姬》时,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难道如此美妙的胡笳,就真的找不到了吗?作为一个蒙古族音乐工作者,为祖先的智慧而自豪,但又为它的失传而感叹。感叹无用,必须行动。应该寻找失踪的胡笳,为其注入新的生命,让它重新发出迷人的奇响来。”
从此,莫尔吉胡便开始注意有关古代乐器资料的搜集,查阅所能够找到的历代乐书以及史料中对胡笳的记载。
在翻阅浩如烟海的历代诗词歌赋中,那些动人的诗句,诗人们对为之倾倒的“哀笳”的描写,启迪莫尔吉胡去想象笳管的音质、音色以及胡笳音乐所独有的气质韵味。
1984年的春天,莫尔吉胡应约为北影故事片《驼峰上的爱》作曲,到新疆深入生活。在离开乌鲁木齐的前一天,新疆人民出版社音乐编辑道尔吉拉带着他下乡采访收录的录音资料来到莫尔吉胡的住所,“这是用一种很少见的乐器吹奏的音乐,乐器叫‘潮儿’,采访地点是阿勒泰地区。”
神奇的音响使莫尔吉胡着迷,也使莫尔吉胡激动不已。“难道这就是失传已久的胡笳吗?”
带着疑问,1985年4月1日,莫尔吉胡踏着未融的冰雪,到达了阿勒泰地区的一个蒙古族自治乡。这是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小山村,住着一位演奏胡笳的71岁高龄的老人塔本泰,也住着另一位吹奏胡笳的74岁老人玛尼达尔。
两位老人虽已高龄,却兴致勃勃地演奏了17首笳曲。吹奏“潮儿”所耗费的气息量远远超出吹其它任何管乐器所用的气息。因为在吹奏笳管之前,演奏者首先要发出主音的持续低音,然后,再用吐出的气息吹奏笳管,构成一种双重结构的音乐肢体。这是独一无二的阿尔泰特有的蒙古“潮儿”风格。
面对眼前的“潮儿”,回忆史料记载,莫尔吉胡不由自主地喊出:“这就是胡笳!”从新疆阿尔泰山回来不久,莫尔吉胡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连续几日奋笔疾书,作了《追寻胡笳的踪迹》一文,刊发在上海音乐学院学报的头条。莫尔吉胡此举成为音乐界的盛事,也成为发现胡笳的第一人。
口簧源于蒙古族
在上个世纪,蒙古族中存有口簧这种乐器,蒙古语叫“阿胡敏儿”,后来失传。据记载,它在我国部分少数民族中均有流行。
在我国,对口簧的记载最早可追溯到东汉时期。
莫尔吉胡说:“随着藏传佛教的传入,萨满教巫师减少,萨满教巫师占卜人命运的卜器口簧也就渐渐失传。”
我国著名蒙古族舞蹈家白秀峰多年前定居在奥地利并加入该国国籍。白秀峰是莫尔吉胡老伴斯琴塔日哈的学友,与莫交往已久。当莫尔吉胡向白秀峰介绍了自己研究口簧40余年,得出古代民族乐器口簧源自蒙古族的结论后,希望白秀峰帮助搜集有关外国对口簧的报道。对于莫尔吉胡的请求,白秀峰二话没说,在欧洲为莫尔吉胡搜集了很多宣传口簧的报纸。这些报纸有英文、德文、法文、俄文、意大利文等,且这些报纸都宣传“蒙古族口簧是人类乐器的祖先”或“口簧源自中国蒙古族”。
在为莫尔吉胡搜集各国新闻媒体对口簧的报道过程中,白秀峰认识了奥地利国际口簧协会主席弗朗兹·威玛。白秀峰向弗朗兹·威玛介绍了莫尔吉胡及其研究口簧的情况。
2005年,弗朗兹·威玛给莫尔吉胡来信也承认,口簧的根在中国内蒙古,是成吉思汗传到奥地利的,同时口簧也是由成吉思汗传遍世界各地的。
受弗朗兹·威玛之邀,2006年8月21日,莫尔吉胡从奥地利首都维也纳驱车近200公里到山庄茂伦,会见了弗朗兹·威玛。
弗朗兹·威玛对莫尔吉胡说:“奥地利的口簧源自中国蒙古族,是中国成吉思汗时代传入奥地利的。”时年70岁的弗朗兹·威玛从小就跟随祖父制作口簧,粗粗算一下,他一生制造了600万支口簧。这些口簧全部销往除中国以外的世界各地。
辞别奥地利时,弗朗兹·威玛送给莫尔吉胡一支镀金口簧。而中国驻奥地利大使希望内蒙古的摄制组到奥地利拍摄有关口簧的电视专题片。中国驻奥地利大使说,希望中国的电视台向全世界报道“蒙古族口簧是人类乐器的祖先”。
喜获口簧乐队宗谱
口簧演奏方法比起现代民间乐器来说并不容易掌握。莫尔吉胡说,将口簧含在口齿间用手指拨动铁簧,没有共鸣箱将声音加以扩大的话,人的听觉是听不清楚的,特别是泛音音列。然而,祖先是富有智慧的,他们发现人的口腔就是共鸣箱。
这就是说,如何控制共鸣箱发挥谐调作用是口簧弹奏方法的关键技巧。音量的大小是靠人的呼吸控制,向外呼气是将口腔内的声音送出,声音就渐渐大起来,而向内吸气便造成旋律声音渐渐变弱,人的口唇控制音色的变化。
在原始社会里生存的古人,他们就这样发现了音乐,发现了乐器和人体功能的巧妙配合,发现了人可以制造人所必须的声音,人创造了人所爱听的音乐。
小小的铁环框架中夹置一枚薄薄而细长的钢片,用拇指指甲将其拨动,这就是远古时代的最初乐器及其演奏方法。又因先民发现口腔是共鸣箱,将拨动簧片发出的声响利用人体口腔这个肉体共鸣箱将微弱的泛音加以扩大,我们的耳鼓才能听到极为微弱的美妙琴声,特别是不少“泛音”所构成的隐匿曲调。
今年初,《光明日报》驻维也纳记者方祥生看到莫尔吉胡的论文《茂伦的奇闻》,于是开始在欧洲考察口簧情况。他发现:德国作曲家贝多芬的老师J·D·阿尔布莱西斯贝尔格在1769年为蒙古口簧写了一部四个乐章的口簧协奏曲。莫尔吉胡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感叹:这不但证明了蒙古口簧在很遥远的年代流传到欧洲,同时贝多芬的老师还为口簧写了一部协奏曲,这表明小小口簧的重要价值。
莫尔吉胡极力想听到这部作品的录音资料,同时也想看到这部乐曲的乐队宗谱。在奥地利蒙古族芭蕾舞蹈家白海峰先生的协助下,7月23日,莫尔吉胡收到这部乐曲的乐队宗谱。收到J·D·阿尔布莱西斯贝尔格创作的口簧宗谱,这使莫尔吉胡无比惊喜。阅读完这部宗谱,莫尔吉胡感叹:“从这点上看,西方很多国家走在我们的前列。”
创作蒙古长调协奏曲
长调是蒙古语词的直译,是汉语中的:“乌尔汀道”。在蒙古语里,乌尔汀道是这类民间歌曲:悠扬起伏,旋律如同山中的流水,天上漂浮的白云,跌宕逶迤无节拍限制。长调是这类歌曲的统称,是蒙古族民族音乐文化的瑰宝,2005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定为传承在口头上的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这是珍重而隽永的评价,是难得的科学评价。
对于长调的认识,业界众说纷纭,至今尚无定论。莫尔吉胡告诉记者,生根于大草原,盛开在游牧部落人民心中之花,有着迷人动听歌声的乌尔汀道——长调歌,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命名为“人类口头非物质文化遗产”,这是实实在在的对人类历史文化遗产的崇高褒扬,是对伟大而富有音乐传统的蒙古族人民所创造、塑造、铸造的人性结晶的恰如其分的评价。
长调的音乐特点是什么?莫尔吉胡认为用四个字可以概括:心灵自由。
莫尔吉胡认为,长调——蒙古民族自古传承下来的瑰宝,用歌声铸造牧人的审美情趣以及对生存环境的热爱,培植人们内心洁净的情感,警示人们对圣山般高大的祖先的尊崇。长调——蒙古精粹的歌唱艺术,教诲人民在战斗中要像雄鹰一样战胜敌人,在温馨的家庭中要像涓涓泉水那样爱抚慈祥的母亲……
采访莫尔吉胡时,他刚刚创作完一部大型音乐作品《蒙古长调协奏曲——金钟》。
这部长调协奏曲从新中国成立以来,挖掘整理长调歌曲和发展带有总结性的东西,大约30分钟,提升为经典作品,以此推动长调歌唱家的培养,推动长调歌曲的挖掘与研究。这部作品写了七八年,因为牵涉到复杂的音乐技巧发挥,如何把古老音乐与现代作曲结合起来,无论在音乐结构上还是在音乐发展上、配器上、作品的高潮安排上,都蕴含了创新的精神。
采访结束时,莫尔吉胡说他有一个心愿:希望在新中国成立60周年庆典之际,把《蒙古长调协奏曲——金钟》搬上舞台。
本报记者 鲁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