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箩筐

　　7月16日早上

　　早上四点多就醒了，能睡几个小时已经太难得。

　　给国内的大姐、二姐还有老公打了电话，向他们一一复述了医生的话。

　　二姐对我说:“大姐让我们大家给你凑点钱，虽然不多，你全拿去，救人要紧。”我的侄女，还有正在怀孕待产的外 甥女知道了我的事情都是放声大哭，急着要给我凑钱。大哥和大嫂也要支援我们。 我说:“我一分钱都不会要你们 的。”哥哥、姐姐们都是工薪阶层，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我再不济也不能拿他们的钱。不过，我感到十分温暖和抚慰。我的 家人在我最紧急关头都在为我着想。这就是我的家人，我亲爱的兄弟姐妹！ 大家还都商量好了，不要让母亲知道。 老太太本来就有焦虑症，如果知道了，还不急出病来？！ 在病发当天，三三转院以后，我又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 询问了医疗保险情况。当初买保险的时候，老公和我认为家人都很健康，很少生病，所以买了最便宜的保险。一般说来便宜没 好货。看到医生对待三三的这个架势我预感到大事不好。如果是癌症，那么可是至少100万以上的投入啊。即使只要支付2 0%的住院费，对于我家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美国的医院病床费用可以达到一天上千元，更别说医生护士管理、清洁、医药 等费用了。 我询问了两遍，终于搞明白了。我的保险住院费是上限2000美元，就是一年以内，不管住院多少次 ，一个人头住院的上限就是2000美元。做测试、检查费用一个人每年是250美元，急诊费用每次45美元，门诊每次2 5美元，药费另算。 老公后来算了算，三三一年的医疗支出最多4000～5000美元。这个数目相当于国内的 3万～3.5万元，我看即使在国内大多数家庭也能支付得起。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啊。 给家人轮番打完电话以后，忽然想到，今天我要好好给孩子们做顿饭。我做了墨鱼炒木耳，还有虾仁鸡蛋炒黄瓜。 我又洗了衣服，整理了以前晾晒的衣服。 旦旦、多多还在睡觉，平时多多能睡觉睡到十点钟。不到八点，我闹哄哄 地像以前那样叫孩子们起床：“多多、旦旦、三三，快点起床了！”说完这句话，后脑勺一阵发凉：“三三今天不在家！” 我的胃口不错，一点没少吃。旦旦也吃得香甜。多多几乎没有动筷子。我在想多多最近一直在减肥，也没有往心里去。

　　7月16日上午

　　我带了几块鸭子肉，还带上了孩子喜欢的书。三三生病前我刚去的LEELEE亚洲店，买了一只烤鸭给孩子们，三 三还没有吃上两口呢。 老公在电话里给我们指明了如何到达医院的最佳路线。到了医院，已经是上午九点钟的样子 。三三的骨髓穿刺要等到十点才开始。 三三在睡觉，这不是三三的样子。三三从来精力旺盛，中午从来不睡午觉， 晚上都是十一点才睡觉，早上六七点就醒，然后咋咋呼呼一整天。 看来这场高烧把孩子烧蔫了。 医生十 点就来了，一个精明干练、个头不高、年龄50岁左右的人。他首先给我解释了如何做骨髓穿刺，我说我知道。医生说：“我 知道你知道，但是我还要跟你解释清楚。这是规定。”家里可以有一个人陪同。我义不容辞。 左拐右拐，我们到了 楼下一个治疗室。麻醉师是一名女医生。医院专门派来一个跟班的调剂师专门帮助孩子应付他们不明白的测试、试验等问题。 她用孩子的口气教三三为什么他有静脉血管，为什么护士要抽血化验，为什么他要做骨髓穿刺。还答应孩子检查过后，她会给 他一件礼物。三三告诉她，他喜欢大飞机——军用飞机。 麻醉药的选择，因为是全麻，所以，我建议医生选用吸进 去的方式。医生问三三喜欢什么味道的东西，三三挑选了草莓味道的乙醚。 看到小人眼睛慢慢闭上了，我叫他的名 字他已经听不见了，我退了出来，让医生安心做。我坐在人群熙熙攘攘的等候大厅里看百无聊赖的电视新闻节目，一个字也没 有看进去。 过了半个小时，我被叫回去，小手术已经做完。三三已经醒了，麻醉师正在逗他：“三三你喜欢吃点什 么？”孩子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吃过东西了。三三要了小金鱼的饼干，还要了一大杯七喜。软饮料是我家的禁区。因为三三牙齿 不好，又爱偷吃糖果，这些发甜的东西都是黑名单上的。现在他终于可以享受个够。 女调剂师这时候给三三拿来一 件礼物，一个电动的遥控军用飞机。一点点小的恩惠让三三忘却了烦恼。 医生跟我说大概要等到晚上七点多结果才 会出来。我说不用担心，关乎到我儿子的命，我能等。

　　7月16日中午

　　回到房间我马上准备给三三订午饭。这个医院有一个优点，就是从早上七点到晚上七点，饭菜随叫随到，都是热的。 这是美国有些医院对于提高服务质量做的改进举动。这样病人不会因为做检查或者错过了吃饭时间，而没饭吃。过了七点以后 ，不是没饭，而是只有诸如三明治等凉食。但是不好的地方就是必须自己点菜。否则没人给你把饭菜主动端来。对于一个不识 字的孩子来说，全要大人亲自照顾。 护士查了三三的医嘱，可惜电脑显示他还是“空腹，不能进食”。我希望护士 能马上找医生改过来。这样的事情如果家人不提醒，干等医生想起来再做，那么等到晚饭也不见得能等到，这等小事情不能希 望医生、护士都记得，必须自己人操心。 我问三三要不要蛋糕，我给他点了天使蛋糕。三三惊喜地问：“妈妈，不 是到了生日才能吃蛋糕吗？”我不由得心酸起来。我在家里限制甜食，孩子们都知道蛋糕这样的东西只能生日吃。我对着他的 耳朵说：“妈妈天天让你过生日，好吗？”饭菜端来，面包、甜点、饮料、汤、蔬菜，一应尽全。三三大开荤戒。 中午接到工作单位一个电话，老板打来的。她问情况如何？我讲述了经过和可能性。老板听了长吁短叹，然后对我说：“你需 要我们帮你做什么，尽管讲出来。”另外跟我说这一个星期的班不要上了。我说不行，我要上班。我陈述了自己的理由：我们 家需要我工作，因为我家正遭受经济危机；我想把我积攒的假期用到刀刃上。如果孩子是这个病的话，我很可能要总请假；上 班给我带来许多快乐和满足。这不是家庭能给予我的；我需要用工作分散我的注意力，否则只想孩子生病一件事情会把我逼疯 。 我谈到这件事情也许会影响到我的工作表现，因为我会老请假。老板说：“你能不能不要担心你的工作表现。我 们都理解你。你曾经帮助过我们救急，现在让我们来一起照顾你，好不好？” 老板还说：“你先生不在身边，你的 班如果需要调整，你要上什么班我给你什么班。” 三三午饭吃得不多，因为身体里的麻醉药仍然在起作用。 饭后我给三三刷牙。每天两次刷牙，这是我的坚持。三三很在意他自己，晚上一定要我给他亲自刷牙。 中午让多多 和旦旦下楼到食堂去买饭。他们吃的汉堡。三三对于医院的饭菜十分好奇，没有吃我给他带的饭，我一个人吃了。 我就这么等待时间，等待结果出现。不论什么样的结果，三三情况都不会太好。我心里祈祷着…… 儿童医院有很多 好玩的：游戏机、电视……多多、旦旦、三三玩得不亦乐乎，早忘记了病痛的事情。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9年10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