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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镕基巧答记者的语言艺术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10月26日18:19  《决策》杂志

  ■秦德君

  语言的根基,在于内在的思想境界和胸襟学识。如果胸有丘壑,就能站在高的界面上审时度势,收放自如,犹如庖丁解牛,“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时下中国,官话、套话、狠话、假话、大话、空话等流弊频仍。但是,我们从《朱镕基答记者问》一书中,却能看到这位曾经的大国总理直抒胸臆、化繁为简的语言风格。读这本457页的书,感受尤深的是朱镕基“志深而喻切,因事以陈辞”透出的智慧、人格以及纵横捭阖的驾驭能力,给人启迪良多。

  举重若轻任风云

  1993年5月6日下午,时任副总理的朱镕基在中南海紫光阁就中国经济问题,接受德国《商报》驻北京记者彼得·柴德立兹采访。采访伊始,柴德立兹就抛出一个“敏感”问题:“有传闻称李鹏总理因心脏病突发住院……请你谈谈对李鹏先生健康状况的看法。”在西方,领导人的健康问题,属于相当敏感和机密的话题,它时常牵系着公众的神经和国际社会的目光。这种问题,看似简单,要回答得体和恰到好处则难。

  朱镕基回答说:“谢谢你的关心。我可以告诉你,李鹏总理正在康复。事实上,我几乎与他同时得了感冒。可能是因为最近北京天气变化太大,忽冷忽热的。如果医生建议我休息,我也很乐意,但是我还得坐在这里接受这次采访……”

  朱镕基很“生活”地解决了这个“敏感点”,回答到位而得体。既没回避,正面地予以了解答,巧妙地“以正视听”;也没咄咄逼人地指责对方“别有用心”之类。他把自己放进去,以己说事,化繁为简,令人信服。

  在今天传媒政治时代,领导者的业余生活和私人空间,也是公共关注的一部分。人们关注他们的业余兴趣爱好是很自然的。每当被问及这方面问题,朱镕基总是坦诚解答,消除了中国领导人某种“神秘”感。2000年6月21日,朱镕基总理在中南海紫光阁就中西双边关系等问题,接受西班牙埃菲社社长米格尔·安赫尔·贡萨洛采访。贡萨洛问:“作为总理,你很忙,但想必也有一些自由活动的时间。在这些时间里,你做什么?你有孙子、外孙吗?我们都知道你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也知道你过去打网球,现在还打吗?”

  “我每天工作12小时以上,睡觉的时间都不充足,根本没有时间从事体育运动和文娱活动。”朱镕基回答说,“几年以前,我偶尔还打打网球,现在没有时间了。平时我就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散步、转圈。院子太小,转起圈来头晕,但我必须保证每天散步一个小时。我爱好文学,也爱好音乐,但现在既没有时间读小说,也没有时间听音乐。所以,我的生活很简单。”贡萨洛追问,散步时,是不是会考虑“经济问题”或“反腐败问题”?朱镕基表示:“许多工作中的问题都萦绕在我的脑际,包括反腐败问题,也包括经济体制改革的问题。为了让脑子休息一下,我近两年发明了一个办法,就是与我的夫人散步时,一起背诵过去所念过的中国古诗。最近我们在背《长恨歌》,描写的是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现在可以全部背下来了。”

  这个回答,很翔实、很具体。他把自己作为国家总理的工作、生活和个人爱好,娓娓道来,朴实无华。而散步时,背诵古诗的“办法”,使人们看到一名总理在繁忙工作之余,保持着的一份诗意。《长恨歌》中,“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诗句,亦勾起人们对美好情感的感怀。

  不畏浮云遮望眼

  2000年10月12日至17日,朱镕基对日本进行正式访问。访问前夕,在中南海接受日本著名经济学家、曾任日本经济企划厅长官的宫崎勇和日本广播协会(NHK)主持人国谷裕子的采访。宫崎勇提出一个问题:“在日本,人们经常说总理大臣是孤独的。朱镕基先生,你在做工作时是否有时感到只有自己在辛苦地工作,也感到痛苦或孤独?”

  这个问题看似“生活化”,其实是个社会政治问题,因为领导人的所谓“孤独”,既是一种个人的心境体验;却又体现着一名领导者与他的团队、与他的人民的实际关系。而以日本总理大臣“孤独”为铺垫,使“孤独”似乎更“理所当然”。朱镕基明确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孤独”。他说:“每天要看无数的人民来信,每天有无数人打电话要来见我,我不能全看,也不能都见。我一年所批出去的文件包括人民来信接近一万件。差不多每天都有人,在我的办公室等着我一个一个地接见他们。”朱镕基不无调侃地说:“所以,我只有在我8小时睡眠时候才感到是真正的孤独”。

  日本广播协会主持人国谷裕子,向朱镕基作了这样一个意味深长的“假设”:如果改革开放的设计师邓小平现在这里,你觉得他会称赞你吗?这个问题,其实亦暗含玄机——它蕴含着过去的某段经历和现在的个人自我评价。但对一名襟怀坦白的领导人来说,此等“问题”,有何难哉?朱镕基直面回答:“按照他的性格,也许会批评我,认为我做得不够。”当国谷裕子追问是指改革的速度,还是指人们的意识的转变还不够时,朱镕基说:“他要批评我的就是你刚才讲的那两个方面。”原因在于“他总是希望搞得快一点。”这个回答,不仅在于表明了谦逊求实的态度,更在于表明了这样一个重要意愿,那就是“改革的速度”和“人们的意识的转变”的步伐,还应该“搞得快一点”,应进一步加快和推进。

  语言的根基,在于内在的思想境界和胸襟学识。如果胸有丘壑,就能站在高的界面上审时度势,收放自如,犹如庖丁解牛,“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在这次日本访问中,朱镕基在东京接受东京广播公司(TBS)采访,并在该台与100名日本民众举行电视对谈。TBS新闻节目主持人筑紫哲也提的问题很尖锐:“总理大刀阔斧地推行改革,被人威胁。据说,你有过四次险遭暗杀的经历,祖先的坟墓也被炸了,你自己也说过走在‘地雷阵’上,听说还准备了棺材,要与恶人一起下地狱。是吗?”

  朱镕基回答非常坦诚。他说:“关于我有种种传闻,或者说传奇。我知道目前为止,至少有11本关于我的书,我没有时间去看。它们究竟说了一些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看这些东西。关于这个问题,我觉得不值得一谈。”筑紫哲也紧追不舍:“你认为自己踩了‘地雷阵’吗?”朱镕基说:“我在就任总理的时候,曾在记者招待会上面讲过这样的话:‘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一往无前……’。我没有说我已经踩在‘地雷’上,没有。这是表示一种决心。”这个回答,“幽而验乎明,远而验乎近”,十分得体而无懈可击。

  胸有气象语自新

  在日本访问中,一名女大学生问:“听说中国人都喜欢唱歌。总理最喜欢什么歌?能不能唱一段?”回答这样问题的“技术分寸”在于:作为国家领导人,过于具体地回答“喜欢”什么歌,既无必要,亦未必恰当。朱镕基巧妙地回答说:“我最喜欢的是中国国歌。如果我现在唱的话,你们都得站立,我想我还是不唱了。”这个机敏回答,既合乎一国总理的身份,又诙谐幽默;既回应了个人爱好,还恰到好处地“讲政治”。

  所谓“功夫在诗外”,领导者语言艺术之底蕴,不在语言本身,而在于一个人的思想境界和学识、心胸、诚心等方面。只有胸中气象万千,说话才能渊源有自,多有芳华。

  现在有一种普遍的观点,就是把领导者在公众场合的“说话”,纯粹视为是一种“应对技巧”,于是,人们热衷于研究种种所谓“应对”之策、在一些讲话的“术”上下功夫——时下,铺天盖地的资讯多探讨如何“应对媒体”、如何“提高技巧”,这方面的书洋洋洋大观;似乎只要“提高”了说话的“应对技术”,就能“高屋建瓴”,就能应付自如,就能“玩转”语言艺术,这是只见树林、不见森林,其大谬矣!

  领导者的说话,决非只是一种简单的工具理性或技术理性,而首先是一种价值理性和公共理性;决非只是一种简单的“术”,而首先是一种“道”。“准备好100口棺材,99口装贪官,还有一口装我自己。”这是朱镕基当年流传一时的名句,显示了“抬棺决战”之治贪信念。这种话,岂是“技巧”两字所能涵盖的?如果没有正义感、公仆心,没有思想境界和坦荡胸怀,会有这般掷地有声的话语?

  必要的“语言技术”与思想境界的关系,是一种“道”与“术”的关系。“道”为本,“术”为末;“道”为体,“术”为用。宽阔的胸怀、崇高的人格和内在的学养,是领导者的语言之本。《论语》说:“巧言令色,鲜矣仁。”如果没有一颗为民谋福祉的赤子之心,再好的“艺术”,再好的“应对”,也只能是一种令人生厌的“巧言令色”而已,这是读《朱镕基答记者问》给人的又一启示。■

  (作者单位:中共上海市委办公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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