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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盲人大学生遭遇假就业 三成找到理想工作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10月28日12:03  新民周刊

  上海,是全国唯一有普通大学招收盲人学生的城市,到今年,已经有26名盲人大学生从高校毕业。但是,在这些盲人大学毕业生中,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实现了他们理想中的就业。他们渴望真正的就业,他们苦于社会不了解他们能做什么、没有给他们更多尝试的机会。

  撰稿 黄 祺(记者)

  无奈“假就业”

  顾敏在家呆了一年多了。她是上海师范大学社会工作专业的本科毕业生,在班上成绩还过得去,按道理,在上海找一份工作应该不成问题。不过,顾敏不是普通大学毕业生,她大大的眼睛里,一双眸子漫无目的地游动——她是一位盲人姑娘。

  去年毕业前后,顾敏也曾四处寻找工作。先是参加了5月份专门针对残疾人的招聘会,母亲陪着转了一圈,发现招收盲人的单位屈指可数,她们只投出了几份简历,然后石沉大海。即使这种针对残疾人的招聘会上,盲人也是最受冷落的群体,比肢残、智障的机会都要少很多。顾敏还请大学老师向一些单位写过推荐信,也没有任何反馈。

  顾敏自己上网,通过“智联招聘”之类的求职网站投送简历,但可以想见,招聘单位只要看看她简历上“视力障碍”的说明,她的简历大概就被第一拨筛了出去。顾敏曾得到过唯一的一次面试机会。一家公司到顾敏家里,来看看她操作电脑的情况。顾敏熟练地演示盲人怎样通过读屏软件,“看”懂电脑上所有文字信息。遗憾的是,那一次面试,以失败告终,原因是,这家公司工作中涉及的图表资料,与读屏软件不能兼容,电脑读不出图表里的信息,顾敏就无法工作。

  半年时间过去,顾敏的自信心被一点一点地磨损掉。

  本来,她认为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应该不是不可能,比如电话接线员呀,电脑上的文字处理呀。但现在看来,这些期望都要变成幻想了。今年9月,顾敏终于与一家服饰企业签了“挂靠”合同,和她的很多同学一样,过起了拿960元工资而不用上班的日子。在顾敏看来,这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妥协。 

  国家出于对残疾人的照顾,要求机关、企事业单位按照职工人数的比例,接纳残疾人就业,如果没有安排残疾人就业,就必须缴纳“残疾人就业保障金”。为了不用缴纳这笔钱,很多单位愿意让残疾人“挂靠”,但不提供真正的岗位。很多残疾人,就是通过这样的“假就业”,得到生活保障。按照规定,如果解决一名盲人就业,就算作这家单位解决了两个残疾人岗位。一位盲人大学生跟记者说,这叫“一个顶俩”。

  “挂靠”单位的方式,解决了很多盲人的经济困难,但像顾敏这样的盲人大学毕业生,并不希望“假就业”。之前残联帮助顾敏联系了三四次“挂靠”的机会,都被她拒绝了,直到毕业半年以后,实在对找工作失去信心,顾敏才签下“挂靠”合同。

  “如果还是‘挂靠’,我大学就不用读了。”如今顾敏还是有些不甘心,但又找不到其他的办法。没有工作,她每天只能帮父母做点家务,然后上上网。“如果是我能力问题不能胜任工作,我可以接受,但现在我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

  从2002年起,上海师范大学第一次招收盲人大学生,上海也是全国唯一有普通高校招收盲人学生的城市。到现在,上海市从大学毕业的盲人大学生共4届,26人,其中包括全盲人和低视力残疾人。

  据记者采访粗略统计,除了像顾敏这样“挂靠”单位“假就业”,还有5人做了“助残员”。“助残员”是社区里的一种福利性质的岗位,让低视力的残疾人在社区中做一些照顾其他残疾人的工作。这种工作对学历没有任何要求,所以在盲人大学毕业生们看来,做“助残员”也是迫于无奈的选择。这样,在26名盲人大学毕业生中,“假就业”和做助残员占了近一半,还有一些失业在家,真正找到与大学学历基本匹配工作的,仅占不到三分之一。

  盲人能干什么?

  26名毕业生中,就业情况最好的是第一届大学毕业生。3名毕业生中一名在街道做心理咨询工作,一名在一家地段医院里办内部报纸,还有一名成为了上海市盲童学校的英语老师。

  任铮浩坐在盲童学校的教师办公室里,正在电脑上“看”一篇英文文章,旁边的QQ闪得不亦乐乎。一位老师进来借用复印机,任铮浩在旋转椅上转了四分之一圈,右手一指:“用吧用吧,在这里。”他现在每周16节课的工作量,除了上课,还做一些文字处理的工作,是盲童学校里唯一的盲人教师。

  作为第一届盲人大学毕业生,任铮浩曾经很有些知名度,上过电视。他告诉记者,第一届盲人大学毕业生就业情况比较好,与当时媒体的宣传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大家重视,有很多单位愿意给他们一个尝试的机会。

  任铮浩说,盲人大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最重要的原因是,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盲人能干什么,提起盲人,似乎就只会推拿按摩。当初有几家单位聘用他,但任铮浩还是选择回到盲童学校。任铮浩说,去别的单位,怕的就是“假就业”。“上班喝喝茶,给你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听听很好,其实很难过。盲校最清楚盲人能做什么,在这里,我有机会干更多的工作。”

  任铮浩讲了一件真事。一家公司招聘了一位盲人,同时还请了一位阿姨来照顾他,后来发现盲人没什么要照顾的,又把阿姨给辞退了。“我知道这家公司是好意,但他们真的不了解盲人。”

  全盲是最严重的一种残疾,但随着电脑的普及,通过读屏软件,盲人获取信息的问题,在技术上已经得到了解决。任铮浩用拼音输入法打字,真正的“盲打”,看起来速度不会比记者自己的打字速度慢。

  至于生活上,任铮浩现在每天自己乘公交车上班。另一位盲人大学毕业生孙奕颖告诉记者,如果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的方法是:“先在网上查公交线路,然后坐公交过去,到了站下来再问问人。”孙奕颖现在上班需要半个多小时,中间换乘一次公交车,母亲带过一次路后,都是自己一个人往返。

  任铮浩认为,如果说盲人需要特殊照顾,这个照顾就是给他们一个参与的机会,给他们一个合适的岗位,然后他们就可以跟普通人一起平等竞争。

  能上普通大学,是盲人平等参与社会的第一步,这一步,也是任铮浩和同学们一起争取的结果。

  1998年以前,上海市盲童学校没有开设普通高中班,学生初中毕业以后如果继续学业,就会到中专班去学推拿按摩。任铮浩初三的时候,与同学一起参加了一个英语函授课程,这个课程中有一个环节是与美国的盲人学生通信交流。“我们问,你们现在做什么呢?有的人回答在上高中,有的人说正在读大学。”任铮浩说,在那之前,他们甚至根本就不知道盲人也能读高中、读大学。

  在同学们的要求下,盲童学校开设了普通高中班,学制4年,一共5名学生。那时,上海没有高校招收盲人学生的先例,也没有任何人向任铮浩们承诺,到毕业时有学校会招收他们。任铮浩说,那个时候的想法就是读了再说,反正坚决不学推拿按摩,他坚信盲人也应该有其他的出路。

  读到2002年3月,普通高中的毕业生们都开始模拟考试了,盲童学校的毕业生还没有得到任何招生的消息。5名同学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向时任副市长的周慕尧写了一封信,恳请高校招收盲人学生。没有想到,几天以后,市政府给了他们一份回信,要他们放心学习。与此同时,一场前所未有的高考立即开始准备起来。

  “上大学就是为了得到平等参与社会的机会。”经过自己的争取,第一届盲人大学生实现了他们的愿望。尽管后面3届毕业生就业形势不乐观,但任铮浩还是在课堂上鼓励盲校学生,尽可能上大学。“我们有政策照顾,花不了多少钱,最坏就是浪费4年的时间,也许还不会浪费。”他说,知识会改变人的观念,改变人看问题的方法。

  梦想照进现实之前

  找一份跟普通人差不多的工作,是盲人大学生们最大的梦想,但现在看来,梦想的阳光还没能照进现实。在盲人大学生面前,还有很多难以逾越的门槛。

  相对于全盲人,低视力大学毕业生们,生活和工作能力都要更强,想象中,他们的就业情况应该好一些,但事实并非如此。2007年毕业的盲人大学生一共6人,全部为低视力残疾人,其中3人当了助残员,1人“挂靠”,2人有工作,分别是化工企业职员和中学计算机管理人员。

  姚捷就是“挂靠”的那一个。与记者见面时,姚捷一身粉红休闲服,戴着大墨镜,白皮肤,金色的头发,远远看还以为是外国人。不过,正是这样特殊的外表,给她的就业带来巨大的障碍。

  姚捷低视力的原因是白化病,这是一种基因疾病,由于缺少黑色素,视力也受到影响。姚捷曾经有几个月的就业经历,当时在一家外企做行政助理。一开始,工作很顺利,因为姚捷热情开朗,擅长筹划公司活动,同事们也很喜欢她。后来换了一位上司,新上司要姚捷去筹建公司图书馆,并承诺筹建结束后再回到原来的岗位。但筹建完成后,上司再不提调回的事,姚捷认为上司是歧视她的外貌,才让她做一份不需要与太多人打交道的工作,最后她选择了离开。

  离职以后,姚捷参加了一次公务员考试,笔试通过,面试的时候被刷了下来。经历太多失望以后,姚捷接受了“挂靠”。在接受采访时,姚捷掏出一份自己的简历送给记者,她还是没有放弃希望。

  在盲人大学毕业生们看来,要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运气”特别重要。姚捷的丈夫,同是上师大应用心理学专业毕业的低视力大学生,现在在一所中学做计算机管理工作。姚捷告诉记者,丈夫的工作全靠“运气”——他因为找不到工作而信访,被市委副书记殷一璀看到,并帮助他找到了现在的这份工作。在这之前,丈夫也参加了一次事业单位招聘考试,笔试通过。“他的视力比我好,而且外表上也不明显。他自己老实,在表格上写视力障碍,人家就没有录用他。”

  社会的理解和宽容,看起来还没有达到平等看待盲人的程度,这是一个现实,盲人大学生们不得不面对和接受。

  对于用人单位来说,接纳盲人就职,需要比普通人多付出一些成本,所以,用人单位是否足够重视自己的社会责任,也是盲人就业环境一个重要的决定因素。国庆之前,今年刚刚毕业的盲人大学生陈晓斌,得到一份外资保险公司的试用机会。在经过2次岗位上的磨合以后,这家保险公司表示,为了便于陈晓斌使用读屏软件,公司允许他使用一种与公司内部系统不同的软件工作,虽然陈晓斌现在工作的速度很慢,但公司还是希望他能在试用期间逐步熟练起来。遗憾的是,像这家公司一样愿意牺牲效率,提供岗位给盲人学生的机构,国内还不多。

  另一个门槛,是各种就职资格证书的考试。任铮浩告诉记者,上海市盲童学校过去一直有盲人教师,但从1980年代几位老盲人教师退休以后,再也没有新的盲人教师。“以前没有教师资格考试什么的,现在当老师必须要有资格证书,但盲人又没办法参加这个考试。”任铮浩说,他自己考的时候,请了3位老师帮他读考卷。但接下来,如果要评职称,计算机考试、英语职称考试,都无法参加,他还不知道到时候怎么办。

  梦想照进现实之前,盲人大学毕业生们不得不适应现实的棱角。孙奕颖双眼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看得清现实和理想的距离。

  盲校高中生不学推拿按摩,高中时,孙奕颖自己在暑假里进了推拿按摩的培训班。“当时就想到,万一大学毕业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还有一门手艺。”现在,真亏得当时学的手艺,孙奕颖得到了第一份工作。

  孙奕颖今年从上师大法律系毕业,通过残联介绍,进入IBM公司的保健室,做按摩保健员。任铮浩觉得,“按摩只是一个谋生的手段,不算工作”。但孙奕颖的看法很现实:“生存是最基本的需要。”不过,她并不是仅仅满足于解决生存的需要。孙奕颖说,她的兴趣是心理咨询,现在正在读函授的心理学课程,将来考出心理咨询师的证书,她希望能够转到公司里心理咨询的岗位上。

  孙奕颖觉得,只要社会给盲人进入职场的机会,盲人的能力并不差,但她没有太多苛求大众的认识:“中国现在的环境,毕竟跟外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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