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易立竞  发自北京

　　电视台摄像调机器的间隙，莫文蔚手拿话筒坐在高脚椅上，眼睛盯住某块地板。彩排到凌晨3点才睡，没过几个小时，就爬起来赶第二天的新闻发布会。为了12月11日在北京工人体育馆的个唱《回蔚》，“要做的事真是太多了”，连自称工作狂的莫文蔚也不由得感叹：“真累！”

　　新闻发布会当天，北京气温低至零下，哪怕在房间里，大家也都裹着厚厚的衣服。莫文蔚却是一身清凉打扮：紧身背心和刚过臀的短裙。

　　有人说她身上最漂亮的是那双长腿，想来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就算穿长裙时，也要开一条衩露出玉腿。

　　她在影视作品里的角色剃光头、装龅牙、粘胡子，怎么搞怪怎么来。对扮丑这事，她似乎百无禁忌乐此不疲。但当有记者对她说“你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时，她根本不给对方机会，打断道：“对不起，我觉得我非常漂亮。”

　　她的声音，绝对不是一般意义上那种好。吸引人的地方，是她把唱歌当成演戏了，不管老歌新歌，用她那有点沙哑、有点慵懒、有点漫不经心的声音唱出来，别有一番意味。

　　她的第一张专辑不靠绯闻炒作，靠的是“惊闻”——全裸出镜。要知道，那还是1990年代初。这个基督教学校出来的女生，家里算得上是名门。祖父威尔士人莫理士在香港一手创办了圣约翰救伤队及英皇书院，父亲是政府官员，母亲则是香港电视台高级管理人员。

　　抛却家庭背景，莫文蔚的个人履历也非常拿得出手：

　　香港10大杰出学生，在意大利读高中，后到伦敦大学主修意大利文学。除了国语、粤语，还精通英、法、意3国语言，民族舞、爵士舞、钢琴、古筝、双簧管都达到专业水平。

　　这些元素并没有融合出一个大家闺秀，她反倒成了大众眼中笑声肆无忌惮、造型千奇百怪、个性极度张扬的异类。她说，“不一定读书不成才加入娱乐圈发展。读书只是训练人思维的过程，以为单靠读书就能装备整个人生，这也太可怜了。”

　　进入娱乐圈后对她影响最大的人是张国荣。因为妈妈在电视台工作，7岁时她去看歌唱比赛，并为选手献花。“张国荣当时是一个新人，没人知道他。我一看到他就眼前一亮，太帅了！长大后认识了，跟他一起合作，他对我很好，像亲人一样，什么都教我，技巧方面就不说了，更多是教我做人的道理。”

　　莫文蔚是个要强的人，从小就不爱哭，最近一次哭是在纪念张国荣的活动中唱他的歌，唱着唱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对艺人，人们通常有3种态度——喜欢、不喜欢和你做什么都无所谓。我绝对不要无所谓，那样我会很难过的。我就是态度鲜明，我不怕别人不喜欢。”

　　娱乐圈是个江湖，稍不留神，就只能哭诉当年“很傻很天真”了。莫文蔚的经验是，“聪明要刚刚好。不聪明让人憎，太聪明让人嫉。”

　　出道至今，凭借刚刚好的聪明，她在表演和唱歌上收成都不错。她不想用“幸运”两个字为16年的演艺路做总结，因为“这容易抹杀我的努力”。

　　把念《圣经》也当作表演

　　人物周刊：你是不是从小就很有表演欲？

　　莫文蔚：从小就是。3岁时跟家人去看表演，有个歌手在台上唱歌，一听到音乐我就冲上台去跟着一起唱啊跳啊。最后观众给那个歌手鼓掌，我还以为是在给我鼓掌，煞有介事地牵着裙角跟大家道谢。所以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要做表演的。

　　小时候上的是基督教的学校，每天早上都会有一个同学上前面念一段《圣经》，我都把它当作一种表演，要念得流畅才行啊。我不放过任何跟表演有关的事情。

　　人物周刊：表演结束会有落寞的感觉吗？

　　莫文蔚：一般来讲，我期待下一场演出。2005年，主演百老汇的音乐剧《吉屋出租》，几个月巡回演出，在不同国家演了60多场，到最后一场时真的有点伤感。

　　人物周刊：你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吗？

　　莫文蔚：小时候就发现了，我老爱跟人家不一样。如果人家都学芭蕾，我就说那不如我去学民族舞蹈。太多人都在做同一件事情，我就觉得不好玩了。

　　人物周刊：有人说你在专辑《回蔚》里翻唱民歌，是很冒险的事。

　　莫文蔚：我不会考虑那么多，我认为这个歌好听，感动过我，我可以用我的方法重新演绎。有时候困难是你加给自己的，你太多怀疑，就越来越难了。

　　人物周刊：照你这么说世上的事就简单了。

　　莫文蔚：其实是可以很简单的。我妈妈总说我太简单，有时担心我太容易相信人。这可能跟我的成长环境有关系，我从小被保护得很好，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但这也是有条件的，我要做一件事，我妈妈要我答应一定不能半途而废，才让我去做。如果我学一学，觉得太困难就没兴趣了，换成做别的，她是决不会答应的。所以我就要先想好，这真是我想要的吗？如果是，我就专心去做。

　　人物周刊：这是不是让你有了一个信念：只要努力就能成功？

　　莫文蔚：不一定，尤其这一行，除了努力运气也是很重要的。

　　不想演谁都能想到的角色

　　人物周刊：你似乎一直都非常开朗，难道没有失败过吗？

　　莫文蔚：第一张唱片就失败了，才卖了400多张。谁说一入行做第一件事情就会成功？没有的。但我很会积极地看事情。我那个时候还没念完书嘛，如果第一张唱片就大红大紫，我一定不会放弃，要留下来继续做啊，那就浪费了学业。失败了我回英国念书，想着念完书回来再说，这样安排也很好啊。

　　大学毕业后，莫名其妙，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找我，就是《大话西游》的制片人，说请你过来演女主角，真的非常幸运。我觉得有些事情不该发生，你不要勉强。如果一直都撞墙，那你就应该后退一下，看清楚，到底路在哪里。

　　人物周刊：这么洋派、西化的性格有没有给你的事业带来过麻烦？

　　莫文蔚：我不知道，可能有。除了《大话西游》、《算死草》我几乎没拍过古装片。他们根本想不到我，因为觉得莫文蔚前卫、新潮。其实我最爱古装，因为从小跳民族舞蹈、穿那种衣服，还梳两个髻。

　　有时候工作很投入，自己很high，说话就很直接。刚入行时，说话太直接得罪人都不晓得，可能人家已经不爽了，我还很兴奋地在说。现在入行这么多年，比较有经验了。

　　人物周刊：你与好莱坞著名经纪公司CAA签约，这是很多亚洲艺人梦寐以求的。

　　莫文蔚：CAA除了认为我在舞台剧、电影及音乐方面都有成绩外，还看中我懂法语、英语及意大利语，想要为我打开国际市场。这当然是很好的平台，有机会做不一样的尝试，当然是好的，但并非拍一部外语片就有多了不得。我不想总是出演那些谁都能想得到的角色，好像华人女演员就只能演打女、黑社会什么的，而不能在好莱坞爱情片、文艺片，或者干脆是喜剧片中占一席之地。我希望自己能跳出这个框框。

　　人物周刊：你喜欢《食神》里的“龅牙妹”，似乎容易被这种扮丑搞怪的角色吸引？

　　莫文蔚：扮演这类特别的角色对我来说蛮好玩的。那些来来回回都差不多的角色谁都可以做。我觉得不太理所当然的东西反而效果会很好，女生代言女性内衣，男生代言男性内衣，没什么特别，反过来我想会更有爆炸力吧。

　　有一个专门的房间放四五百双鞋

　　人物周刊：你的衣橱里什么最多？

　　莫文蔚：鞋子。我不敢算，四五百双总有的，有一个专门的房间来放鞋。

　　人物周刊：你说过“即使不进娱乐圈，无论在哪个领域里面，相信我都能够成为最拔尖的角色”。这么自信？

　　莫文蔚：最近我常想，如果没有做艺人，我会不会是穿着套装出入商界的女强人？当年的同学里有一个现在在投资银行工作，是这个圈子里很厉害的人物。我觉得她没选错职业，我也没有。

　　人物周刊：对成功你有什么信念？

　　莫文蔚：有激情你才可能做得好。

　　人物周刊：这么热爱事业，投入了大部分精力，生活上会不会失衡？

　　莫文蔚：我很失衡，随时随地都在想跟工作有关的事。当然我也喜欢运动、逛街，可是逛街、买衣服，都变成我工作的一部分。看中一件衣服，就想要是跳什么舞，这个会很合用。

　　人物周刊：这样的话，你的男朋友不会抓狂吗？

　　莫文蔚：到目前为止，跟我交往过的人都还好。

　　人物周刊：上一段感情结束跟这有关吗？

　　莫文蔚：可能每个人在生活里的目标不一样吧。能走到一起的人必须价值观相同，那样的话就完美了，要很珍惜。

　　人物周刊：感情上你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莫文蔚：我的感情状况通常比较简单，失败后不会有任何阴影。可能因为我觉得谈恋爱就是要受伤，好像小时候只有跌跤了才能学会走路，人也只有在经历受伤后才可能了解爱情。

　　人物周刊：你父母对这事不操心吗？

　　莫文蔚：爸爸妈妈对我早就放弃了。(笑)我哥的生活挺艺术家的，他对爸妈说：“不要指望我让你们抱孙子。”我妈说，“好吧，也不能勉强。”没过多久，我又跟我妈说，“你也不要指望我会怎么样。”现在他俩只能开始养猫。(笑)

　　人物周刊：他们怎么看你特立独行的处世方式？

　　莫文蔚：他们已经习惯了。

　　我没什么怕被人家拍到

　　人物周刊：有人说，你在香港娱乐圈属于狂妄的人。

　　莫文蔚：做人肯定不会，顶多演出的时候忘我了。

　　人物周刊：你从小在赞扬声中长大，抗压能力怎么样？

　　莫文蔚：我抵抗挫折的能力太强了！为了我想做的事，我是很能吃苦的。

　　人物周刊：是不是很讨厌被狗仔队偷拍？

　　莫文蔚：我不确定那是读者想要看，还是媒体引导读者来看，可能观众的品味也在变。我刚入行的时候，香港还有一些音乐性的杂志，有比较多专题性的东西，现在基本都是娱乐。狗仔队偷拍我我适应得很好，老实说我没什么怕被人家拍到。

　　人物周刊：你不觉得他们妨碍你的生活？

　　莫文蔚：如果你太在意，就会觉得很烦。当然理论上不该有个人偷偷摸摸跟着你乱拍，可是他要拍你能怎么办？无所谓，我就自在地逛街、喝茶好了。狗仔队全世界都有，只是因为香港太小，我们出没的地方也就那几个，抓我们很容易。

　　人物周刊：媒体八卦你或有人误解你时，你喜欢作解释吗？

　　莫文蔚：有时候你说得越多越麻烦。要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清白的，当然我也会说一说，说过就算，不要再琢磨。如果你反应夸张，事情会越搞越复杂。对不愿看到、听到的，我也会难受。但一个成年人总会慢慢调整。别人能给你的都只是表面上的安慰，我相信自己内心足够强大。从小父母就教导我，自己想要做一件事情，没有伤害到别人也没有伤害到自己，那就放心去做。

　　人物周刊：对自己39年的人生有没有不满意的阶段？

　　莫文蔚：应该没有。就算是不开心的，或者做错了事，都是人生的经历吧。没有经历过这些就不会有后面的人生。我的睡眠很好，不管在哪里，基本上一躺下就睡着，尤其是在陌生地方，睡得更好。

　　有时候觉得做演员挺好的，可以把不开心的东西，好像做功课一样，放到表演里。或者在唱歌的时候，把那些所谓灰色的想法、欲望什么的，在舞台上释放出来。

　　人物周刊：所以你是一个能控制住自己的人？

　　莫文蔚：尽量，还可以更好一点。我容易为小事焦躁，遇上大事反而镇定自若，避重就轻地过关。就像女人都会为早上起来脸上长了一个小痘痘烦躁一下，若是体重增加10公斤，反倒会老老实实一步步制定减肥表。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