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厚铧对媒体是相当重视的———他亲自出席澳门日报50周年酒会,并和到会祝贺的本报社长杨兴锋及记者亲切握手。这一次的采访,刚一坐定,他就先声夺人:“内地的朋友对我非常好,我也特别愿意接受内地记者的采访,而且我特别乐意向世界各地所有的朋友介绍澳门落实‘一国两制’的经验和成就!”
在公众的视野中,何家是澳门“三大家族”之一,何厚铧10年前以绝对高票当选澳门特区首任行政长官,成为澳门400年来首位由澳门人自己选出的行政首长。当时的他,年仅44岁,绝对的华年;5年后,他又毫无悬念再度当选连任。本月的20日,他将离开工作了10年的岗位。这一刻,面对记者,他说:“这10年来,我的头发白了,这是正常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就会这样,这不算什么,我基本上还是很幸运的,并不等于工作十分辛苦。”
何厚铧进一步解释,所谓幸运,一是有中央政府的高度支持,二是有整个政府团队的通力合作,三是得到了澳门人民的绝对信任。
10年建设有些工作从“负”开始
记者(以下简称“记”):10年前上任时,您说很多工作要从零开始,甚至是从“负”开始,是这样吗?
何厚铧(以下简称“何”):从零开始是肯定的,甚至在很多方面是从“负”开始,比如历史的包袱,官员的本地化,还有新政府的管治权威等,都存在着很大的困难。
记:上任伊始,您曾说要让澳门人民安居乐业,过上幸福生活。这个目标现在实现了吗?
何:10年间,澳门各方面的改变很多,经济发展很快,财政收入大大增加,对教育等民生的投入也大大增加,现在可以说,澳门人民已经基本安居乐业。但我们的工作还有很大的改善空间,还要坚持做下去。
记:回归时财政储备是多少?
何:不到30亿澳门元,当时每年政府的花费要100亿澳门元左右。
记:当时决定继续在葡澳的总督府办公,是不是为了省钱?
何:也不一定是这样,澳门这个地方很小,可以选的地方不是太多。当时我们的政府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如果花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来弄一个新的政府总部,太麻烦,于是我决定能用就用。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对的。
强大后盾GDP一半靠“自由行”
记:刚回归时,财政很困难?
何:那时候澳门口袋里的钱不多,但还是有正常的财政收入,维持下去不是太难,但我们需要钱来更好地发展澳门、改善民生。
记:您上任的前几年,澳门经济是负增长,您上任后的几年,每年都有两位数的增长,为什么?
何:澳门的经济是一种现金经济,博彩业、旅游业都是简单消费,一旦他们获得发展,很快会在社会各个层面发生影响。这跟复杂的、经济运作流程长的经济体系是不同的。造成澳门经济增长的原因是,这10年,我们国家整体经济实力大大增强,大家都到澳门旅游消费,这对澳门经济是很大的促进。可以说,假如没有开放“自由行”,澳门的经济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
记:“自由行”是不是对澳门经济起了很大的作用?
何:澳门GDP一半靠“自由行”。澳门更好地面对世界市场,也得益于有祖国这个强大的后盾。
打破垄断引入美国资本投资赌场
记:您打破了澳门赌牌的垄断。据我们所知,澳门是个人情味很浓的社会,你要打破垄断,会不会很困难?
何:澳门的整体利益,是放在第一位的。我们打破赌牌的垄断,是为了更好地发展澳门经济,个人利益不能凌驾于“一国两制”的澳门的利益之上。
记:会不会有人质疑您,引进美资来投资赌场等,是在帮美国人赚中国人的钱,您受到过中央的压力吗?
何:有一点我很感谢中央政府,那就是无论是开放“自由行”,还是非典中的激励,中央政府对澳门的帮助很大,但从回归到现在,中央政府一直按《基本法》办事,没有干预澳门政府内部的事情,这一点我充分体会到,也衷心地感谢!
记:如何改变博彩业“一业独大”的现状,逐步实现经济多元化?
何:澳门经济结构正在向多元化的方向发展,从博彩到综合旅游再到会展零售,但这不是短时间就能全面实现的。澳门是一个几十万人的城市,任何产业都必须靠外来的力量才能发展。澳门要利用硬件和软件充分发挥几个平台的作用,下一步文化创意产业将是一个亮点和非常有潜力的突破口。这个任务将交给下一任政府来完成。
反贪反腐吸取“欧文龙案”的教训
记:有人说,葡澳政府是存在贪污文化的,是不是这样?
何:其实我们不能说葡澳政府的贪污就一定比其他地方多。任何权力都要受到一定的制约,任何人都必须在法律的框架下工作,减少贪污,这不只是现任政府的问题,下一届政府也还要努力。绝不能有系统性的腐败;有人腐败,就要马上将他绳之以法,制度要及时觉察到这个问题。澳门政府就要吸取“欧文龙案”的教训。
记:欧文龙案会不会影响您的名望?
何:任何人都必须维护司法的独立与权威,我的态度是:要公正判决,也要吸引教训。案件内容我不能谈,我也不会评价欧文龙这个人。
记:您觉得在制度上应如何补救?
何:从制度上绝对要加以防范。一个政府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才能给后人留下一些经验。我们必须大力推行廉洁文化的教育,在整个社会上形成清廉的价值观,每个人都自觉的杜绝腐败,才会有一个清廉的政府。我看必须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努力,才能实现。
一国两制澳门人树立了宝贵信心
记:我们看到了澳门10年的发展成就,但10年在历史的长河中很短,这短短的10年,能证明“一国两制”是正确的吗?
何:“一国两制”不能用10年来评估,但最重要的是,10年间,澳门人对“一国两制”树立了宝贵的信心。“一国两制”是不是给他们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这种好处并不是指每个人口袋多一块钱、两块钱。一方面,我们将严格地不折不扣地落实“一国两制”的政策;另一方面,绝大多数的澳门人从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对比中,感受到了“一国两制”的好处,并有积极性将这个事业推动下去。
记:您觉得澳门居民对这10年满意吗?
何:澳门的局面来之不易,有人批评澳门可以做得更好,我想第三任政府会发挥更大的作用,做得更好。
政府的所有资源都是属于澳门人的,我们只是受委托管理澳门,“老板”是澳门居民。
退休生活提出“四不”主义
记:对卸任后的生活,您曾提出“四不”主义,即不评政、不议政、不经商、不参加社团,为何?
何:不经商是法律规定,同样地,对于下任行政长官和下届政府,我无论是现在还是卸任后,都不评政不议政,这是对自己的要求,也是作为政治人格与纪律的要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任何对将来特区政府不利的事我都不会去做,我不会帮倒忙。
□南方日报记者戎明昌发自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