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警方28天侦破首起环保贪腐大案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1月14日14:46 《法律与生活》杂志

　　28天，上海首起环保贪腐大案侦破记

　　本刊记者/胡庆波综合报道

　　“59岁现象”，就这样，成了多少位高权重者迈不过去的一道槛儿……

　　2009年12月25日，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认定上海市环保局原副局长严舜钧受贿价值人民币100余万元的财物，判处其有期徒刑11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没收财产10万元，并对其违法所得予以追缴。

　　又一个局级干部因贪腐落马，这是上海市第一起查处环保系统局级领导干部腐败案，闻者皆拍手称快。然而，也许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案件的突破，从正式立案到侦查结案仅仅用了28天。

　　举报信牵出“环保专家”

　　2008年11月底，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接到一封举报信。信中反映：前上海市环保局副局长严舜钧利用职权，帮助某跨国环境资源管理咨询(上海)有限公司的环评资质由乙级升为甲级，并指定这个公司、华东某研究中心承接重要的环评项目，从中分别收取几十万元贿赂。

　　严舜钧今年63岁，2008年4月已正式退休，是闻名遐迩的“环保专家”，负责的调研课题获得过国家级的科技大奖。他担任副局长十余年之久，曾经参加过许多大型工程的环保工作，如洋山深水港、磁悬浮列车工程等，为上海的环保建设做出过贡献。

　　反贪局认为，举报信虽然笼统、简单，但将权钱交易的内容反映得一清二楚，具有初查价值。于是，对严舜钧涉嫌经济问题的初查工作全盘统筹、全面撒网。

　　一路人马到银行、房产部门，对严家的可疑财产进行排查；

　　一路人马到相关公司查处业务往来情况；

　　还有一路人马查寻他的出入境、通信信息等资料……

　　材料经过汇总后，反贪人员发现了严舜钧和环境资源管理咨询(上海)有限公司总裁王春(化名)等人接触频繁，且有银行大额资金往来的问题；严家有3套房产、上百万元存款，其中两套房产是价值不菲的别墅等问题。

　　检察官几次到某环境资源管理咨询(上海)有限公司去查账。公司负责人非常重视，他们从一个10多平方米的仓库里调出相关账本。经过查找，查到王春和严舜钧共同到德国、南非的支出凭证，有几千欧元挂在专家咨询费名下，给哪个专家是含混不清的。

　　此时，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得知一条重要信息：原国家环保总局环评中心主任吴波因受贿被捕，由最高人民检察院指定河北某检察院管辖。

　　据查，吴波与严舜钧私交甚厚，他的儿子在上海复旦大学读书期间，受到严舜钧多方照顾，两人是10多年的朋友。吴波交代了他与上海环保系统的业务往来情况，以及收受王春数次贿赂的事实。

　　王春曾经是某大学研究环保科学的副教授，到英国某知名大学拿到博士文凭后，成为某环境资源管理咨询(上海)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

　　于是，目标聚焦王春，而王春因为业务关系进出边境频繁，行踪不定，难以控制。为及时掌控天南地北飞行的王春，检察官一方面使用技术侦查手段进行跟踪，一方面积极讨论了拘留方案。

　　2009年3月25日，得知王春在北京开会，精心布局的检察官守株待兔，将措手不及的王春连夜带到检察院询问……

　　测谎仪派上大用场

　　3月26日下午，王春被带回上海，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宣布对其以涉嫌行贿罪立案、刑拘。

　　王春与严舜钧于1988年相识，两人平时交往甚密。此前，他已经风闻严舜钧被查处，两人有过沟通、约定。虽然内心惊慌，他始终支支吾吾、避重就轻，承认了严舜钧给予他公司的许多帮助，交代了送给吴波几万元的问题，交代了在出国考察期间送给严舜钧和上海市环保局监督管理处处长朱丹几千欧元的事情。但他否认和严舜钧有重大的经济往来，并辩解两人是朋友关系。

　　难道王春仅仅就送了严舜钧一些“小意思”作为酬谢吗？

　　当时，因为严舜钧的母亲、女儿等人都在美国，怕严出逃国外，调查成员夜以继日轮番辛苦地予以周旋，牵涉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为此，“突破”王春迫在眉睫！

　　于是，检察官安排了一位心理医生测谎。当王春端坐于测谎仪上，双手摆在膝盖，面对穿白大褂医生的提问，心里七上八下，疑疑惑惑。经过3个小时严密的盘查，果然测谎仪告知：王春与严舜钧交往的过程不实，有明显说谎的体征反应！

　　王春是高级知识分子，相信科学技术。面对测谎结论，他于4月1日不得不吐实：应严舜钧的托请，还送给他在美国读书的女儿2万美元！

　　同时，调查人员想方设法接触到了严舜钧的得力助手朱丹，询问之后，他不仅交代了收受王春给予的钱财，还交代了应严舜钧多次要求，帮助上海某环保工程公司法定代表人黄斌(化名)承接工程，并接受其贿赂的重大事实。上海市黄浦区人民检察院介入后，行贿人黄斌从江苏太仓被拘留到沪，和朱丹一起被立案查处。

　　谁料，黄斌到案后，一直不肯开口。

　　同样，检察官也给黄斌测谎，20世纪90年代以包工头身份起家的黄斌，现在身价已达几千万元，他根本不信这一套，声称“我乡下人不懂，心跳得厉害”，结果不了了之。但黄斌脱不了说谎的干系。

　　被“双规”之后

　　4月2日，调查人员从上海松江区九亭镇的别墅里把严舜钧带了出来——他被“双规”了。

　　几小时后，听到几名涉嫌行贿的人都已被抓，严舜钧把这几年利用职务之便收受王春等人贿赂的情况一一吐出……

　　但是，他所交代的受贿数额与行贿人所说的不尽一致。经过数次交锋之后，严舜钧逐渐摆正了心态，坦白了整个犯罪交易过程。

　　然而，只有犯罪嫌疑人口供还不够，让证人开口说话，仍然是关键。

　　寻找涉嫌行贿人的工作步履艰难。针对这些行贿人大多数是知识分子的特点，检察官因人而异分别取证。匡某是大学教授，检察官找到他时，他在某党校培训，害怕名声受损，表示交代问题，但要求保密。为此，检察官向他的班主任请假一天。在一墙之隔某单位的办公室，经过询问，他承认同济某公司承接业务后给予严舜钧20余万元贿赂的事实。当天下午，他马不停蹄地叫财务人员把资金出账账本找来印证……

　　严舜钧被“双规”期间，因重病在身，每天有医生单独看护，以保证其身体健康。但是，在羁押场所却难得如此方便。

　　根据《刑事诉讼法》的有关规定，检察院决定对其取保候审。被拘7天后，严舜钧被依法改变强制措施。

　　释放一个涉嫌贪腐大案的局级领导干部，给检察院带来不小压力。受贿人与行贿人会不会串供、翻供，订立攻守同盟？有些证人证词还不严密、确凿，是否会出现意外变化

　　检察官要求严舜钧每周来院报到一次，谈思想动态，谈犯罪事实，也谈身体变化。

　　检察官也分秒必争地外查内调，敲实每次权钱交易的情节、背景和细节……

　　同时，严妻同意做通女儿的思想工作，把在美国接收2万美元的事实写成书面证词，为本案提供了来自境外的关键证据……

　　4月28日，严舜钧被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以涉嫌受贿罪立案。这个新领域腐败案件，从正式立案到侦查结案仅仅用了28天。

　　“59岁现象”与环评潜规则

　　严舜钧，这个20世纪70年代曾插队在艰苦的甘肃的大学生，这个顶着北京大学研究生光环的高级知识分子，这个曾经在环保领域多次获得国家科技大奖、建树颇多的专家型领导人才……

　　他的一生，经过自己的努力和奋斗，还有难得的机遇，荣登历史的舞台，何其波澜壮阔。

　　而如今，只剩下牢房、冷床、思过的高墙。

　　命运，竟然以这种方式揭晓。此时，相信严舜钧若回顾自己走过的人生路，心中，一定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