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文章：国产微博(http://t.sina.com.cn)客露出“牙齿”

　　微博客逐渐变成最快捷的信息传播渠道和舆论发生器之一，成为网上的“新闻发布厅兼评论室”、社会热点的“搜索引擎”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王晓磊　朱剑敏　张道生

　　刚结束的全国两会期间，许多网民不无惊奇地发现，在不到一年前还被认为“全军覆没”的国产微博客，忽然间大出风头，成为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抢夺的主战场之一。

　　平时以大块文章著称的知名媒体、专栏纷纷登录微博，仿佛和时间赛跑般地传递着海量信息。连一向给人以深刻、犀利印象的新闻名专栏“新华视点”，也在微博客上推出“代表委员一言”，每几分钟便更新一条代表委员的意见或提案，无数网民争相转发。

　　一些平时很难登上电视报纸的两会现场目击事件，也纷纷通过微博客被“捅”了出来，有不少引发了对于公众监督权的广泛讨论，让人惊呼：微博客露出了“牙齿”。目前，新浪微博上仍有所谓“目击者”在更新着对各种现场事件的消息。

　　本刊记者追踪发现，不到一年前，国产微博客前驱之作“饭否”、“叽歪”、“嘀咕”、“做啥”等纷纷宣布停止服务或系统维护；而现在，这个传播领域的怪才已恢复生气，显示出威力。乍寒乍暖之后，微博客这艘信息快艇将驶向何方？

　　迅速崛起的信息“怪才”

　　微博客貌不惊人。它既不像博客，又不像论坛，也不像聊天室，还不像MSN、QQ等即时通讯软件。它执拗地把每条发言严格限定在140个字以内，但偏偏成为如今备受欢迎的网络新星。

　　“我来中国已经去过不少地方了，少林寺给了我最深的感动，我激动得泪水都在眼睛里打转，佛祖保佑！”这是NBA中锋“大鲨鱼”奥尼尔在参观少林寺后，在微博客网站Twitter上留的一句话，刚一发布就立刻被成千上万名网友转帖。

　　这就是微博客带来的改变。奥尼尔假如有话要“喷一喷”，不用再长篇大论地更新博客，只需几十个字的片言只语；不用蜷曲着2.16米的庞大身躯敲键盘，只需掏出手机发送；各地“粉丝”也不用再等整点电视新闻或是第二天的体育报纸，只需在微博客上关注奥尼尔，便能第一时间看到他的最新消息。他们甚至可以直接给奥尼尔回条tweet(微消息)。因为在微博客的规则里，大家都是平等的玩家。

　　“经过几年接触，现在凡是较多接触互联网的人，对微博客都不会陌生。”微博客网站“雷猴”负责人赵骁说，“它是信息传播中的‘特长生’，因为它短、小、快，能和包括手机在内的许多通讯工具平滑对接。”

　　重庆市委对外宣传办公室主任吴勇军说，微博客可以称为“融媒体”。由于技术上的后发优势，它有最快的信息传输工具——手机、即时通讯软件；最庞大的通讯员队伍——新闻事件的亲历者、目击者；最广泛的受众——数以亿计的用户。这是博客、论坛等所不具备的。和形式上相似的QQ群相比，微博客的话题延续性更强，信息损耗更少，而且更为开放。

　　初期的国产微博客，模仿色彩十足，还带着浓浓的“小道消息”味儿，却在不经意间突然蹿红。2009年夏天，国内最有影响力的微博客“饭否”创始人王兴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表示，“饭否”注册用户达到数十万人，主要来自沿海城市。一些较为接近互联网的人士成为“饭友”的主力军。而单以用户数量而论，当时不少微博客还要胜过“饭否”。同年6月，惠普成为“饭否”首位付费用户。业内人士纷纷预计国产微博客将迎来第一笔风投。关于微博客的文章和评论频频见诸报端。

　　然而，微博客像是一个不愿受家长约束的怪才。由于在信息传播领域的先天优势，它执拗地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管理运行之变

　　让创办者们始料未及的是，随着用户数的迅猛增长，微博客开始由个人琐碎絮叨的集合，逐渐变成最快捷的信息传播渠道和舆论发生器之一，成为网上的“新闻发布厅兼评论室”、社会热点的“搜索引擎”，乃至不少网民的首要信息源。

　　一些用户向本刊记者描述了微博客的“威力”。汤浔芳是北京一家IT类媒体的记者，不久前参加了一场在微博客上进行的学术会议。她表示，自己的感觉能用“震撼”形容。“和轮流念稿、集体鼓掌的传统会议不同，在‘微博客会议’上，你可以随时拿起手机，把意见、感想直接发到大屏幕上，让演讲者即时回答。热闹的场面从白天一直持续到夜里。”微博客甚至成为新闻记者的线索库，汤浔芳就表示，自己会到微博客上寻找新闻线索。

　　2009年上半年，一些地方发生群体性事件，有的事件的目击者和所谓的网络“意见领袖”在微博客上发布了相当数量的消息和评论，部分关注社会问题的网民也把微博客当成了情绪发泄口。

　　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师王秀丽博士说，过去网上的信息常被认为可信度不高，而微博客多采用实名，信息变成“熟人向熟人传播”，或是所谓的“意见领袖”向“follower”(追随者)传播，人们往往倾向于认为其可信度较高，动员力因而大增。

　　多位受访的微博客管理者告诉记者，当初创办网站时，并没有预料到微博客会成为群体性事件中的“网络新闻发布厅兼评论室”。王兴说，自己并不认为微博客是什么媒体。“饭否”之所以得名，只是为了怀念朋友间互问“吃饭了没”的温馨感觉，对“饭否”的定位只是打造一个轻松的交流平台，而非什么新闻媒介。“雷猴”创始人赵骁说，“雷猴”是粤语“你好”的谐音，他希望“雷猴”是一个能实现亲切、轻松交流的地方。

　　几家主要的微博从去年7月开始纷纷宣布“系统维护”或停止服务。7月7日晚，“饭否”宣布“暂时不能更新消息，预计7月10日晚恢复。”此后“饭否”一直无法访问。网上一度传言“饭否”被吊销了执照，王兴对此表示否认。“叽歪”、“嘀咕”、“做啥”等主要微博客网站也纷纷陷入“维护门”，“叽歪”甚至在首页上戏谑地称系统“被维护中”。一些网友开始涌入“雷猴”，结果“雷猴”也在不久之后宣布“维护”。有评论称认为国产微博客已“全军覆没”。

　　“其他网站的情况我不了解，‘雷猴’是主动决定暂停服务的。”“雷猴”创始人赵骁说，“当时一些网民的心态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开始拿‘维护’来开涮。他们来到‘雷猴’上不停地发敏感信息，说是要试试你们还能撑多久。这些信息真假难辨，我们无力逐条去鉴别真伪，最后只好决定暂停服务。重新开张的时候，我们在首页注明‘雷猴会删帖’。”

　　“叽歪”创始人李卓桓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停止服务是接上级通知，他不清楚具体的理由，也不清楚“上级”是哪个部门。

　　“筑坝”还是“争霸”？

　　当微博客的管理者们陷入两难境地的同时，主流话语同样面临考验。“连博客都才刚刚弄清楚，现在又来了微博客。”一位地方宣传部门的干部如是说。面对近乎陌生的全新媒介和潮涌而来的海量信息，是严防死守高筑“信息堤坝”，还是主动发声参与“信息争霸”？

　　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金兼斌教授认为，在全面体现互动性、参与性、高效性的新一代互联网面前，简单封堵的有效性已经越来越弱。要占领未来网络舆论的制高点，主流声音应该立足于“信息争霸”的手段，靠权威真实的消息本身来压制虚假消息。

　　“大部分网民都是有自己的判断力的，应该在这些问题上和网民加强互信。”金兼斌说，经历过2008年“3·14”事件、奥运火炬传递被干扰事件、汶川大地震等一系列事件洗礼，我们的网民成长了不少，对网络舆情的判断力在增强。这也证明了网络一旦利用好之后，同样拥有极大的正面引导力量。他表示，在互联网上，正确、权威的消息永远居于强势地位。主流声音只要始终坚持权威性，维护信息公信力，就能用信息本身堵住流言、谎言。

　　王兴曾对重大公共事件发生后微博客上的信息流动情况作过分析。乌鲁木齐“7·5”事件发生后一天内，“饭否”上的相关信息量形成高峰，但当一系列真实、权威的消息逐渐披露后，例如新华社的通稿发布后，流言迅速减少。他表示，如果主流、权威的声音能入驻微博，利用好这一全新的阵地，将有利于澄清流言，告诉民众事实真相。

　　仿佛是印证预言般，去年下半年以来，国产微博客逐渐解冻。9月，新浪微博试运行，“嘀咕”等一批暂停服务的微博也重新开张。主流声音开始尝试进驻微博客等网络新区，各地冒出一批“触微”的时髦官员和基层组织负责人，受到网民的广泛关注。

　　例如北京市门头沟区清水镇洪水口村的村支书于广云，仅仅因为用实名在微博客“雷猴”上发了几条消息，推介村里的风光和特产，就引来不少网民“围观”，甚至被称为“最潮村支书”。本刊记者发现，虽然也有网民称于广云是在“打广告”，但支持和鼓励他的网民仍然是大多数。“触微”的官员和基层组织负责人大多保持低调。于广云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自己在网上发介绍当地民俗旅游业的帖子，就是想让村里老百姓赚点钱，其他不愿意多谈。

　　“微视角”下的传媒新格局

　　对于微博客逐渐露出的“牙齿”，多位受访的业内人士和专家都认为，谈“信息革命”还早了点，在今春全国两会报道上，微博客充其量只是辅助作用，但是一个全新的传媒生态格局已经露出苗头。

　　“在一些负面新闻事件中，一些当事人之所以敢于在公共场合作出不恰当的言行，因为他们相信这些不会被报道出去，自以为躲在监控死角里，却不知早已身处聚光灯下。”一位微博客负责人对本刊记者说，“对于新闻当事人而言，由于无孔不入的‘微视角’，谁都不要寄希望于事情不会被报道出去，唯一的途径就是加强自我监督。对于主流话语而言，‘说一不二’的时代正在远去。假如你的言论背离了事实，不能做到客观公允，那么非但不能‘说一不二’，还会引发无数人‘说三道四’。”

　　中国传媒大学黄金华教授说，面对挑战，主流声音在坚持权威、公正的同时，一定要注重宣传方法和策略，遵守新闻规律，以平视的眼光，多说有感情、有人性味的话。在报道策划上，应该多依靠一批真正熟悉现代网络生态，真正了解和关心网民，尤其是关心青少年人群的专家。

　　尽管国产微博客未来前途看好，但遗憾仍然存在。“叽歪”负责人李卓桓接受媒体采访时则表示，“叽歪”重开的希望不大了。一些网民也仍在用各种方式怀念至今仍在冬眠的“饭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