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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格里拉之子——追记云南省迪庆州党员龚曲此里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3月30日19:26  中国政府网

  香格里拉之子——追记云南省迪庆州原人大常委会委员、迪庆军分区原副司令员龚曲此里

      新华社昆明3月30日电(记者贾永、白瑞雪、刘永华、徐壮志)浓浓的红晕凝结在黝黑的双颊,高原印记伴了他一生。

      他的眼睛像纳帕湖水一样清澈,含笑的嘴唇仿佛在哼一曲家乡的德钦弦子。

      我们来晚了。当我们匆匆来到香格里拉、想聆听他深情的歌声时,他的坟头已是绿草茵茵,无名小花向着远方的梅里雪山静静绽放。

      那是滇西北高原最圣洁最迷人的地方——梅里雪山太子十三峰,姿态各异而又峰峰相连。那蓝天阳光下的景色,如同生活在这里的26个民族共同绘就的和谐画卷。

      “香格里拉”,藏语“心中的日月”,佛经中的理想国。

      只要人人和睦相处,传说中的神仙居住之地就能变成人间天堂。

      为了这个梦想,他在离开高原15年之后重回高原。24年间,他用从不停歇的脚步丈量滇西北高原每一寸土地,直到过度劳累击倒他山一样的躯体。

      他,就是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原人大常委会委员、迪庆军分区原副司令员龚曲此里,殉职时54岁。

      这个春天,他曾多次帮助过的藏族老人江楚,还在盼望着与他的下一次相见。老人家的门柱上,小女儿刻下的歪歪斜斜的几个字依然醒目——“共产党好!”

      他爱香格里拉的雪山,高洁挺拔峰峰相连

      阳光,顺着海拔6740米的卡瓦格博峰之巅向下流淌,把整片梅里雪山染成一幅金色的长卷。

      圣洁的梅里雪山,是藏族人民心中保佑平安的神山。

      在龚曲此里心中,这峰峰相依的梅里雪山,更是矗立在天地之间的和谐的标志。

      2008年3月13日夜,母亲此里白追去世。第二天,当龚曲此里带着家人赶到家乡的时候,拉萨发生了打砸抢烧严重暴力犯罪事件。

      参加母亲葬礼的几百名藏族群众议论纷纷。龚曲此里感到事态严重。他含泪召集起亲朋好友:“你们来为我阿妈送葬,我很感激。拉萨发生的事,肯定是有人在搞破坏,咱们可不能听信谣言啊!”

      见几个年轻人情绪激动,龚曲此里接着说:“大家都是穷苦人出身,请阿尼(当地藏语:老人)们说说,民主改革前咱们过的是什么生活?不用说摩托车、电视机,连饭都吃不饱。这些年,咱这日子越来越好。在这个时候,大家可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一堆牛粪绊了跟头啊!”

      老人们连连点头,人们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整整一夜,龚曲此里一趟趟找村干部谈话,与喇嘛交流,安排民兵守护交通要道……晨光初露,龚曲此里决定马上赶回军分区。他知道,他这个藏族副司令员此刻应该出现在什么样的地方!

      妻子急了:“家里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这一走,怎么给阿妈送葬啊!”

      按照当地风俗,守灵最短也要7天7夜。在这期间,后人要点上千盏酥油灯,做满7天法事。

      母亲一生疼爱儿子。每逢龚曲此里回家,年迈的母亲一大早就把酥油茶端到他床头。临睡前,又在枕头边放好他喜欢的青稞酒。老人临终前还一遍遍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却不让家人打电话——不要告诉龚曲了,到明天,我这病说不定就好了……

      跪在母亲的遗体旁,龚曲此里热泪长流。

      父亲理解儿子的心思。老人轻轻扶起儿子,猛地将他推出门外……

      “太阳与月亮,是一个妈妈的女儿,她们的妈妈叫光明;藏族与汉族,是一个妈妈的女儿,她们的妈妈叫中国……”这是龚曲此里最爱唱的歌。

      在雪山与湖泊相映、草甸与花海共荣的香格里拉,在多民族、多宗教、多元文化并肩延续千年的香格里拉,龚曲此里真切地感受着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和谐之美,更深知这一切的起点,就是民族之间的相互友爱、僧俗之间的彼此尊重。

      2008年5月17日,在龚曲此里的盛情邀请下,云南最大的藏传佛教寺庙的崩主活佛,从佛屏山麓的松赞林寺走进了独克宗古城旁的军分区大院,与高原官兵促膝相谈。

      醇香的酥油茶,洁白的哈达,多少年来,红袈裟与绿军装就是这样在香格里拉紧紧相连。

      1936年4月,长征途中的红二、六军团经过香格里拉,秋毫无犯。松赞林寺为大军开仓筹粮,贺龙将军题赠锦幛——“兴盛番族”。

      14年后,还是那个高山杜鹃绽放的季节,满城的僧侣和各族群众一起涌出城外,献哈达、设香案,迎接当年的红军入城……

      崩主活佛的一席肺腑之言,被龚曲此里珍藏在当天的日记里——

      “过去我们和红军是一家人,现在我们和金珠玛米也是一家人,在我们藏族同胞的心里,共产党就是解放军,解放军就是共产党,我们迪庆有今天,是共产党、金珠玛米给我们造的福。在祖国大家庭中,大家应该相互团结,和睦相处,共同维护迪庆稳定发展的大好局面。”

      翠绿的林海簇拥着洁白的雪山,五彩的经幡映衬着鲜红的国旗。在香格里拉绚丽怀抱中长大的龚曲此里,用自己全部的精力和热情,呵护着这美丽和谐的民族大家庭。

      翻雪山、进牧场、入村社、访寺庙,“3·14”事件发生后,龚曲此里参加了州委、州政府组织的“进村入户促稳定”宣讲队。整整4个月,他跑遍了全州3个县29个乡镇,宣传党的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听众达7万多人。

      然而,不时发作的心脏病,也伴随了他这5000多公里的匆匆行程。

      7月28日,当他作完第46场报告,虚脱得瘫坐在了草地上。

      就在这一天,医生的警告也送到了龚曲此里手里——

      “速下高原治疗”。

      他爱香格里拉的阳光,宁静和煦洒满大地

      上个世纪30年代,美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在小说《消失的地平线》中描绘了一处宁静祥和的绝尘净土——香格里拉。今天,人们认为,位于青藏高原东南缘、横断山脉西南腹地的迪庆高原,就是那个令人神往的地方。

      进入新世纪,随着迪庆州委、州政府实施“生态立州、文化兴州、产业强州”战略,古老的高原开始了跨越式发展的新征程。

      落后的交通,制约了香格里拉走向世界的步伐。

      香格里拉县五境乡泽通村,就是高原上众多的“山顶部落”之一。“人背马驮”,是祖祖辈辈的交通方式。

      2002年4月,打通泽通村出山公路的重任,落到了善打硬仗的军分区官兵身上。龚曲此里主动请缨,担任修路副总指挥。

      望着云端里的“猴见愁”,民工无人敢上。年近半百的龚曲此里勒紧安全帽、系上保险绳,像荡秋千一样攀上峭壁,炸响了开山第一炮。

      路,在悬崖和云层中艰难拓进。每一道山梁,都是一个难关;每一处拐弯,都充满险情。一米,两米……一公里,两公里,就在脚下的路快要伸到山顶的时候,龚曲此里突然一个趔趄,倒在了乱石堆里……

      通车那天,龚曲此里把全村70岁以上的老人轮流请到自己车上,“检阅”这条15公里的“天路”。这条历经127天风雨筑就的出山公路,是龚曲此里和官兵们送给父老乡亲们的最美的哈达。

      雪山还是那片雪山,草场还是那片草场。随着一条条“哈达”披上高原,多少像泽通村一样的古老山乡,终于打开了面向外界的窗口。

      但,在封闭的山乡,迈向现代文明的进程同样不是坦途。

      重返高原的第二年,龚曲此里发现,自己老家所在的德钦佛山乡,8000多亩青稞地,亩产从未超过200斤,而自然条件相近的香格里拉县格咱乡,每亩青稞的收成却在500斤以上。

      把两个乡的青稞一对比,原来是种子不同。龚曲此里专程赶到昆明向专家请教,从农科院带回了400斤优良的青稞种子。

      试点户确定了,良种也发了下去。半个月后检查播种情况,令他哭笑不得的是,发下去的种子竟被酿成了青稞酒。

      “啥时种,用什么种子,那都是菩萨安排的,咋能说改就改?”几位老人振振有词。

      龚曲此里只好动员二妹家拿了一块地,播下了剩余的种子。

      雪融春到。乡亲们还在翻地下种,二妹家的青稞地已开始泛新绿。那一季,这一亩二分地的收成,超过了当地青稞产量的一倍。脱粒的时候,乡亲们像看藏戏一样围满了青稞架……第二年,佛山乡大部分耕地种上了良种青稞。

      这些年来,龚曲此里带来的家兔养殖技术、土豆新品种,使5万多名藏族群众受益。他为家乡那片祖祖辈辈只种过青稞的土地引来的葡萄林,已成为高原阳光下一道鲜亮的风景。

      香格里拉的阳光,和煦而透明。龚曲此里热爱这高原的阳光,更关注那些阳光难以照亮的大山角落。

      1995年夏天,一封来自香格里拉县虎跳峡镇土官村的信辗转送到了他的手中。信封上是一行稚嫩的字——“迪庆军分区大门转龚曲此里叔叔”。

      寄信人是个彝族女孩,叫吉心梅。

      小女孩刚刚考上初中,可捧着录取通知书,她犯难了:父母疾病缠身,弟妹都还年幼,家里所有的钱只有十几元……

      就在这时,她从村委会糊窗户的报纸上看到了龚曲此里帮助贫困学生的报道。在龚曲此里资助的17个孩子中,有藏族、汉族,也有纳西族、傈僳族的。

      从作业本上撕了一页纸写下自己的愿望,又跑了20公里山路来到镇上,11岁的吉心梅寄出了平生第一封信。

      信的落款日期是50天前。吉心梅的境遇,令龚曲此里心酸。那一夜,他辗转难眠,眼前始终晃动着那个渴望走出大山的女孩的影子。

      第二天一早,他带上分区独立营3名官兵,驱车前往土官村。

      投出求救信,吉心梅不敢抱太多的希望,但那封信又是她全部的希望!

      那些日子,她总是把羊群赶到同一个山坡,一个能够望见村口的地方,期盼邮递员或是解放军叔叔走进村里。

      一天又一天过去。母亲劝她,不要有非分之想了,过几年找个人家嫁了吧。父亲心疼:寄信的那一块钱如果买盐,能吃好些天呢。

      吉心梅几乎绝望的时候,几个绿色的身影远远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撇下羊群就冲下山去。

      龚曲此里一把将跌跌撞撞跑来的吉心梅抱在怀里:“孩子,让你久等了。”

      这场景,吉心梅不知在梦里经历了多少次。她小心翼翼地拉住龚曲此里的手。那是一双温暖的大手,这不是梦……

      龚曲此里和独立营二连一起,与吉心梅结成了助学对子。从此,龚曲此里那慈父般的笑容,就像高原阳光一样温暖着她、激励着她。

      刚进大学,山里来的吉心梅不敢走近城里的同学们。龚曲此里鼓励她:我们农村孩子要有傲骨,但不要有傲气,多跟别人沟通,心里就会慢慢开始装着别人。

      吉心梅得了急性胰腺炎,当医院发出病危通知书时,又是龚曲此里微笑着出现在她的病床前。付清医疗费,他留了下来日夜陪护。

      见龚曲此里给吉心梅喂饭、洗脸、倒尿,前来探视的同学投来惊奇的目光:这是你的——

      吉心梅刚要摇头,龚曲此里抢着说:我是心梅的舅舅……

      从初中、高中到云南民族大学,10年间,吉心梅成长为一名两次获得挪威国王奖学金的优秀大学生。大学毕业,她放弃留省城当记者的机会,主动来到龚曲此里家乡工作,只希望离自己的恩人近一些,再近一些。直到今天,她的耳边,还常常响起龚曲此里暖人的话语——

      “一个人心里只要有阳光,在哪里都不会觉得苦;心里只要有爱,就要把爱传递给更多的人。”

      他爱香格里拉的雄鹰,展翅蓝天守望家园

      一侧是峥嵘的山石,一侧是万丈深渊,用了整整一天,我们翻过海拔4200多米的白马雪山垭口,来到澜沧江边龚曲此里的家乡,追寻这位藏族军人的成长足迹。

      高天之上,几只雄鹰在雪山之巅盘旋。

      古朴的土楼里,77岁的此里都吉念着卓玛经,为儿子的来世祈祷——祈祷下一世的龚曲此里,还是像雄鹰那样高飞的金珠玛米。

      云南版图宛如张开翅膀的雄鹰,德钦县佛山乡纳古村恰似鹰的一枚尾羽。江对岸,是西藏自治区芒康县。

      半个多世纪前,人民解放军从这里过江入藏。和平解放、民主改革……仿佛一夜之间,迪庆高原告别了奴隶制、封建农奴制、封建地主制并存的历史。和村里的穷苦人一样,此里都吉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土地和牛羊。

      当解放军的一个连队在村外驻扎下来,乡亲们也曾担心:这些扛着枪杆子的汉族人好不好打交道?很快,此里都吉发现,这些“菩萨兵”头上的红星,把儿子的心都带走了。

      1970年底,16岁的龚曲此里实现了他少年时的梦想。

      初到怒江江畔边防团时,龚曲此里还听不懂汉语。指导员特意送来新华字典,教他从“中国”“共产党”“解放军”这些词句开始,一笔一划地学习汉字。

      然而,真正明白这些词汇的含义,是在两年之后的一次边境巡逻。

      那天,龚曲此里不小心滑进江中。用尽全力把他救上岸的连长,险些被湍急的江水卷走。

      “连长,我的命是你救的,从今往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是党员,又是干部,救你是应该的。”连长拍拍龚曲此里的肩膀,“不是要听我的话,而是要听党的话,做一名优秀的解放军战士!”

      连长的话,刻在了龚曲此里的心里。他在入党当天的日记中写道:“被连长从江水中救起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要像连长一样成为一名党员。对党立下的誓言,我将用自己的一生去履行。”

      绿色军营把矮小的龚曲此里锤炼成了1.73米的壮实汉子,也为这只来自高原的雄鹰开辟了振翅翱翔的天地。

      参军第三年,龚曲此里当上了班长;第七年,龚曲此里与一名同样优秀的汉族战友入围提干人选,连队却把唯一的名额给了他。

      1985年底,当历经战火考验和边关风雨洗礼的龚曲此里回到高原,在家乡人的眼中——这只从澜沧江谷飞出的雏鹰,早已拥有了一双搏击长空的翅膀。

      这一年,龚曲此里31岁。他说:如果我是雄鹰,党和军队就是托举我高飞的翅膀。

      本来,戍守边关15年的龚曲此里有到省城昆明工作的机会。但,得知迪庆军分区急需藏族干部,他主动要求回到全省海拔最高、条件最艰苦的德钦县武装部任职。

      雪山,森林,湖泊,草甸,香格里拉美如油画。然而,高原就是高原。缺氧带来的伤害,并没有因为龚曲此里流淌着高原的血液而有所减少。他患上了高原综合征,心脏损伤尤其严重。

      2000年夏天,龚曲此里在下乡途中突然晕倒。组织安排他到昆明工作,以利于身体康复。

      龚曲此里谢绝了组织的照顾。一双儿女,也随他在高原留了下来。

      儿子建平学习成绩好。2002年春天,即将初中毕业的建平一心要上重点高中,以便将来考名牌大学。父亲却为他选择了昆明陆军学院的附属藏族中学。这意味着,建平将来也只能从军。

      “你当了一辈子兵,落下一身的病,我为什么还要走你的路?”儿子不服。

      “当兵怎么啦?没有共产党,没有解放军,哪有我们的今天?”

      儿子被迫服从了父亲的决定,但心里的疙瘩并没有解开,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那年暑假,父亲带着儿子来到边境线上的烈士陵园。

      一排排墓碑宛如整齐的军阵,这里长眠着龚曲此里的战友。墓碑上,是一个个年轻得不能再年轻的名字。

      敬上的香烟一点点在风中燃尽。父亲轻轻擦拭着一块块墓碑,仿佛在悄悄说着什么。

      那一刻,儿子突然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他从未见过的父亲:他的声音低沉如耳语,脚步像耄耋老人一样缓慢。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儿子读懂了父亲。

      军校毕业,作为全军优秀学员的龚建平可以在成都军区范围内选择单位,但他做出的唯一选择,就是像父亲那样成为一名高原军人。

      2007年12月,重返高原22年、在分区副司令员岗位上已届10年的龚曲此里,到了规定的最高任职年限。妻子斯那拉姆收拾好行李,心想,这下总算能到昆明安家了。

      怎料,丈夫第三次选择留下——他向上级提出,迪庆州经济社会发展到了攻坚阶段,希望能留在高原,发挥一名藏族干部的作用。

      云南省军区党委批准了他的请求。龚曲此里继续以军分区副司令员和迪庆州人大常委会委员的身份参与军地领导工作。

      这一次,向来对丈夫百依百顺的斯那拉姆,终于忍不住了——

      “你把孩子留下来我没意见,可你的身体还能撑得住吗?再说,这里也不缺你这一个人!”

      龚曲此里当然清楚自己的身体。还在七八年前,心脏就出现明显不适。这个冬天,丹参滴丸似乎都不太管用了。

      “谁说我身体不行了?我这身板,再当一次兵都没问题!”龚曲此里笑了笑,“再说,不是还有你照顾吗?”

      妻子没再言语。她知道,就像雄鹰离不开蓝天,丈夫这辈子,已经离不开高原了。

      从此,斯那拉姆每天都把包好的药片放进丈夫的口袋,默默祈祷丈夫的身体能扛得住高原的风雪……

      他爱香格里拉这方土地,高原之子大爱永恒

      电话那头“扑通”一声,连喊两声不见应答,和志钢慌了。他连忙把电话打到军分区值班室。

      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急急赶来的值班参谋沈自军:龚曲此里倒在地上——话筒,还在手中捏着。

      2008年11月2日下午3时许,正在电话中听取维西县武装部部长和志钢汇报民族乡镇征兵情况的龚曲此里,重重地倒下了。

      救护车长鸣着拉走了昏迷中的龚曲此里,也把人们的牵挂带走了。

      成都军区昆明总医院全力抢救这位优秀的藏族领导干部。检查结果击碎了所有人的心:大面积心梗导致多种并发症,每个器官几乎都到了衰竭的中末期。

      这样的结果,让熟悉龚曲此里的人难以接受。这些年来,在救火现场、在筑路工地、在扶贫路上,龚曲此里几次晕倒,但每次站起来,他都会精神抖擞地再度投入工作。人们无法相信,像高原牦牛一样不知疲倦的龚曲此里,已经将生命透支到了这种地步?!

      沈自军痛不欲生。发病的前一天早上,陪同龚曲此里参加民兵应急营战术训练的他,就发现龚曲此里有些站立不稳,大冷天还冒着虚汗,“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该把副司令员送进医院。”

      “这样严重的病例,多年来少见。”主治医生刘丹说,“如果早几年离开高原,病情也许不会拖到这种地步。”

      “离开高原?”妻子斯那拉姆苦笑着摇头。自从丈夫第三次选择留下来,“离开高原”已经成了家里不能讨论的话题。丈夫宠爱女儿雪琳,可即使与父亲撒娇,女儿也不敢涉及这个话题。

      向来乐观的龚曲此里,显然不清楚自己病情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做完第一次心脏搭桥手术,他对病友们大喊:“我回来了!”

      他对妻子谈论自己的计划:“这个春节回老家和阿爸一起过,顺便也看看乡亲们的大棚。”他向医生护士们发出邀请:“香格里拉美啊,再过两个月,大片的花就开成海了,你们一定来看……”

      他几次嚷着要求出院,还总把从高原上来看望的人拉在床边长谈。护士只好在房门上贴上“谢绝探视”。

      人在病榻,他的心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高原。他一遍遍地打电话询问:刚上高原的新兵生活和身体是否适应?忠木家住进新房了吗?春节到了,给那几家傈僳族群众准备的年货送去了没有……

      每次妻子抢他的电话,他就会嘟囔:“让我闲在这儿,还不如让我死呢!”

      两个星期后,他的心脏衰竭频率越来越密,满头黑发变得灰白。此时的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那些日子,儿子建平一直守护在父亲身边。一个深夜,醒来的龚曲此里摸到了儿子脸上的泪痕。他叫醒儿子,平静地说,可不能让爷爷和妈妈看到你的眼泪,今后,他们需要你照顾,家里资助的那些学生也要靠你帮助了。

      女儿龚雪琳哭喊着找到医生,说什么也要把自己的心和肺换给父亲。

      妻子斯那拉姆的心都碎了。每天天不亮,她就朝远方的高原长跪,祈求高高的雪山保佑丈夫平安……

      2009年1月23日,去世前两周。已戴上氧气面罩的龚曲此里连呼吸都十分困难。拉着前来探望的松赞林寺喇嘛扎里的手,龚曲此里一字一顿:“迪庆今天的……安宁和谐来之不易……一定要维护好……”

      2009年2月4日,龚曲此里的病情再度恶化。新任迪庆军分区政委姚世忠来到了他的床前。龚曲此里艰难地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妻子明白丈夫的眼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他清醒时写下的纸条:“你刚来,下乡时要多到寺庙走访……”

      2009年2月5日下午5时许,龚曲此里再也没有醒来。

      妻子含泪为又要回到高原的丈夫穿上崭新的军装。这是这位把建军节定为自己生日的赤子的心愿。

      ……

      3天后,在漫天的雪花和无尽的泪水中,香格里拉张开怀抱,迎接龚曲此里魂归高原。

      他太累了——静静地,静静地,两万多人的送葬队伍陪着他走上高高的山坡,生怕惊醒了刚刚熟睡的龚曲此里。

      儿子龚建平和养子洛桑顿珠手捧父亲的遗像,徐徐转过身来——泪眼望去,那人流织就的“哈达”仿佛没有尽头。

      一朵剔透的雪花,凝在龚曲此里定格的眉宇间。

      那是香格里拉给她的骄子的最后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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