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微笑

　　文/李忆民

　　这个题目与意大利艺术大师里奥纳多·达·芬奇的名画《蒙娜丽莎》(《永恒的微笑》)有点关系。这幅画作是卢浮宫镇馆三宝之一，在该馆40多万件艺术藏品中，此画独占鳌头，最受观众欢迎。其实，蒙娜丽莎既没有惊人的美艳，也没有披金戴银，她只是佛罗伦萨一位民间普通女子。她有的是从心底的善良、温柔投射到面部的永恒的微笑--这种微笑具有特别的穿透力和感染力。无论你有多少烦恼、痛苦、不幸，一看到她的微笑，便顿时化解，使你的精神境界得到升华。虽然这幅画作被放在玻璃保险柜里，嵌在厚墙之内，投入500万美元的巨资安装了坚固的栏杆，周围有身高马大的警卫守候--我们姑且不用科学的逻辑思维而用虚拟的想象，进行天马行空似的联翩浮想：蒙娜丽莎飞出了卢浮宫，升天成了神灵，她穿越500年时空的隧道，来到了我们今天的人间世界，化作人们所需要的形态，以她那天使的灵魂，用她那永恒的微笑，慰藉陷入痛苦深渊、饱受精神折磨的那些惨遭不幸的人们，给他们带去幸福、光明、温暖和快乐。

　　5年多以前，刹那间他们失去了一切。她，失去了丈夫和两个儿子；他，失去了妻子和两个女儿。今天，西恩娜让他们尝到了幸福之花结出的圣果的滋味。 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这对九死一生的人发出了朗朗的笑声。8个半月以前，西恩娜·巴伊娜·菲降临人世--这个宝宝的微笑，为比莉·克拉莫(Billi Cramer)和迈克尔·谢弗(Michael Schaffer)的生活，翻开了崭新的一页。2004年，海啸吞噬了他们最宝贵的一切，现在幸运之神从天而降，又让他们重新享受到了应该属于他们的天伦之乐。小女孩于2009年7月17日出生在世界最宜居的城市之一--尼斯，这是上苍赐给从死神的魔爪里逃生出来的这两个人的特殊礼物。

　　“我们俩的生活需要她。”幸福的爸爸说。“由于她，我真的又充满了活力。”比莉强调说，“西恩娜是个天使，她几乎不哭，总是那么乖乖地、甜甜地冲你微笑，温婉可人，人见人爱。我想，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一定很了解她的父母有过整天以泪洗面、痛不欲生的经历，她要给她的父母带来蒙娜丽莎那样永恒的微笑，带来永久的幸福和快乐。”

　　海啸

　　短短的一分钟，天摇地动，伸向天涯的蓝色海平线，一下子旋转起来，变成了黑色，远处无边无际的液体高墙不断往前推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汹涌澎湃地向岸上的身穿短裤、正在悠哉悠哉地洗海水浴的一百多名度假者挤压过来。迈克尔那年41岁，妻子埃玛努叶拉43岁，两个女儿--艾丽10岁，帕特里夏8岁。

　　2004年12月26日上午10时，一股吞噬生命的海潮疯狂地扑向泰国的海岸。迈克尔一家人刚到Khao Lak浴场不久，第一次下海沐浴。这一家人是前一天从德国来到泰国休闲度假的。

　　“我马上意识到这是海啸。”迈克尔回忆说。

　　他拉着妻子埃玛努叶拉和两个女儿赶紧撤离了海滨浴场。“我们跑到了滨海公路，心想这就安全了！”迈克尔接着说，“但是，我们应该跑得更快，跑得更远，应该跑到一个高处……”过了几秒钟，水舌卷走了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再也看不见她们了，没命了……而他却奇迹般地生还了，右脚脱臼，双肩错位，感觉心也都碎了……等了5个月，埃玛努叶拉、艾丽和帕特里夏的尸体才被鉴别出来，他还能认出她们来。“在此之前，心里总盼望着奇迹还有可能出现。到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我的希望已经完全破灭了！”

　　同一天，比莉也同样在普吉洗海水浴。她也同样经历了那场骇人听闻的海啸，她也失去了她最宝贵的一切。丈夫，伯卡德·克拉莫，44岁；两个儿子——亨利5岁，米凯4岁。当海水铺天盖地席卷过来时，他们三人正在酒店的休闲健身中心。尽管伯卡德有无穷无尽的力气和高大威猛的身躯，他们3个“男子汉”最终还是没能冲出房间。比莉独自留在酒店的卧室里，人们把她救了出来。她于12月30日清晨，认领了她的“男人们”的遗体。伯卡德用双臂紧紧地抱着他的两个儿子，那姿态表明，他是想把儿子们尽量长时间地托出水面。那一天，克拉曼家本该欢庆比莉40岁的生日。“最初，我只有一个愿望：尽快找到我的人。我不能进食，几个星期体重减轻了11公斤。世界上无论哪位母亲也没法承受这样失去她的孩子们！”

　　邂逅

　　在2004年12月30日之前，比莉和迈克尔并不相识。她，以前是超级模特，与Boris Becker和MichaelSchumacher的保镖结了婚。他，出生在Salvador的一位工程师，娶了一位同班同学。他们每个人的家庭生活都很稳定、很幸福、很美满。因为他们两家平行地过着各自互不相干的生活，从来没有交汇过，谁也不认识谁。然而，难以置信的事情突然发生了，打破了他们两家的这种既定的平衡，打乱了他们生活原有的格局和平静。他们在难以自拔的痛苦中邂逅。比莉知道迈克尔和她一样，在海啸中丧失了他的亲人。她鼓起勇气，拿起了电话……

　　初次谋面，首先进行了长谈。谈到他们对失去的亲人的爱，谈到他们产生过寻短见这种极坏的念头，谈到失去亲人后应节哀顺变，还要鼓起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双方对对方的伤痛感同身受，同病相怜，无形中他们变成了风雨同舟、患难与共的“孪生兄妹”。

　　“我们交换各自家庭生活的录像盘，”比莉解释说：“我们非常详细地向对方诉说各自生活的细节。”“起初，我抱着怀疑的态度，”迈克尔说：“但是我们互相帮助，我们一起哭，一起笑。我们两个人本能地感觉到，不需要对方说一句话，就知道

　　重建的家庭对方要干什么。”两人的关系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程度。

　　释放

　　海啸两年后，比莉说服迈克尔重返泰国。

　　她在前一年已经去了一趟，那次出行，乍看起来是病态的，后来的事实证明，对她有很大的帮助。2006年12月末，他们一起飞往普吉，再一次去看悲剧发生的地方。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他们按照泰国的宗教仪式，在一个佛教的庙宇里祭奠亲人。他们向大海投撒了一束鲜花，在潮湿的沙滩上勾勒出“心”的图形，向天空放飞承载着对逝者思念之情的一个纸质的气球……在泰国的活动，如同一种精神释放，迈克尔也觉得排散了好像永远挥之不去的悲伤。

　　临回来的时候，他们商定，每年都来这里祭奠一次他们仙逝的亲人们。

　　天使

　　前模特与工程师见面的次数日渐频繁，他们越走越近，两颗心的吸力也越来越强烈；他们的头脑里都出现了相同的意境，来诠释他们相见时话里话外的潜台词。

　　“迈克尔是在黑暗中照亮我的一缕阳光。”比莉说。

　　“我们每次见面，阳光一次比一次强烈！”迈克尔说。

　　从充满花草芳香的田间小路的散心，到观赏表现人间悲欢离合的电影，他们不知不觉地感到，除了痛苦，他们还有别的共同点。如他们都热爱马术，都需要重新微笑，都想重建一种“具有新价值的生活”。欢快的笑声逐渐代替了悲痛的泪水。

　　“我的伤口很深，但幸运的是我继承了我母亲的那种顽强的生命力。”比莉说。她很想和迈克尔分享这种力量。“所以，我知道，某一天，我会重组一个家庭。我们俩都想找到一个人，重新找回过去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比莉进一步表白。

　　这个人，为什么不是他？这个人，为什么不是她？

　　他们决定迁居到法国“蓝色海岸”的一个迷人的村庄。“留在德国总会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必须离开那里，才能重新燃起心中的爱火。”2007年5月30日，沐浴着耀眼的阳光，他们在一座距大海只有两步远的古罗马式的小教堂里举行了婚礼——他们对海洋不那么恐惧了！他们的心情都很坦然！

　　“我的伯卡德绝不会让我孤独一人生活在世上。”比莉心里想。

　　“我确信，如果埃玛努叶拉能跟我说话，她肯定要求我不要再为她哭泣。我应该和比莉一起继续生活下去。”迈克尔说。

　　2009年7月17日呱呱坠地的西恩娜·巴依娜·菲，是他们两人向驾鹤西去的亲人们敬献的最神圣的礼物，也是慰藉亲人的最好的实际行动。“我们想尽快地要第二个孩子。”在这期间，新的父母把他们的小天使带到了泰国，为的是让她在那里欢度她的具有特殊意义的第一个圣诞节；为的是让她了解，在她出生之前，这里是艾丽、帕特里夏、亨利和米凯——曾经嬉戏玩耍过的海滨浴场。因为他们两人都知道，不管是谁，他的未来，都是他过去的延续。

　　风雨过后总能见彩虹，否极泰来的哲理永远不会变。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4月下半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