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小泽

　　周牧之

　　针对检察当局对民主党干事长小泽一郎涉嫌违反《政治资金规正法》的控告予以不起诉的决定，4月27日，由11名抽选出的公民构成的检察审查会举行投票表决，全体一致通过了“应当起诉”的决议。对此，检察机关必须在三个月之内做出起诉与否的决定，如果决定不予起诉，该审议会将自动再次审理。倘若再审议结果仍为“应当起诉”，法院将对小泽强制起诉。

　　2009年1月14日，西松建设原副社长等四人因涉嫌将7000万日元资金从海外没有申报带入日本被逮捕。鉴于小泽名列西松建设对众多政治家的政治献金名单之中，该事件迅速发展成为“小泽专案”。2009年3月3日，日本检察机构“东京地检特搜部”逮捕了小泽第一秘书大久保隆规等三人，并对小泽资金管理团体陆山会事务所进行了强制搜查，举国哗然。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小泽本人不得不在大选前夕辞去民主党党魁之职，退居第二位的干事长。

　　同年8月30日，民主党在众议院大选中获得压倒性胜利，鸠山政权诞生，日本实现了战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政权交替。

　　日本政治在迈出两大政党轮流执政体制重要一步的同时，首功之臣的小泽却遭媒体与检方的合力“追杀”。媒体大肆渲染其“巨恶”：政治资金不透明、密室政治、讷言寡语、独断专行、权力过于集中、实力凌驾于首相之上，凡此种种。

　　检方则从秘书们入手，力求找到能够起诉小泽的线索。今年1月13日，特搜部又以陆山会在购买土地时从小泽私人账户中借用了4亿日元，后虽予以归还却未在政治资金收支报告书中予以记载一事为由，逮捕了小泽的原秘书、刚当选众议院议员的石川知裕等人，并搜查了小泽的个人事务所。虽然过去类似事件只需对收支报告进行补写即可了事。

　　经过一年的搜查，特搜部没有找到能够起诉小泽的充分证据。今年2月4日检方以嫌疑不充分为由，决定对小泽不予起诉。

　　对秘书们的搜查虽然没有找到小泽的罪证，却成功地将其“坏人”形象植根于民众，致使审查会的审查员无一例外地认定对小泽“应当起诉”。

　　检察机构倾力侦察，媒体极力渲染，人民严厉断罪，小泽何许人也，究竟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

　　小泽一郎系田中角荣嫡传弟子，集田中、金丸信两位政界大佬宠爱于一身，作为自民党历史上最年轻干事长导演了海部俊树、宫泽喜一两届自民党内阁。这位随时都可以将首相之位据为己有的得志“少年”并不醉心权位，却认定日本需要政治改革：一是要颠覆自民党长期政权，实现两大党轮流执政体制；一是要打破由官员主导国政的官僚政治，实现由政治家主导的政党政治。

　　1993年小泽率大批议员跳出自民党组建新生党，与社会党等联手缔造了细川护熙政权，第一次把自民党推下执政宝座。有感于在中选区制度下难以实现轮流执政，小泽将导入较易实现政权更替的小选区制度作为政治改革旗帜。为通过小选区法案，这位改革旗手不惜联手自民党，结果导致与社会党诀别而下野。此后，经过16年的合纵连横，小泽将反自民党势力纠集成民主党，终于实现了真正的政权更替，并且正在向官僚政治开刀，功莫大焉。

　　如果不是具有卓越的理想与战术、超常的激情与忍耐的非常之人，不可能在衰退中彷徨的日本成就如此非常之功。

　　日本举国上下对小泽的妖魔化声讨和断罪让我联想起中国历史上的一大冤案：袁崇焕之死。

　　努尔哈赤东北崛起后明军连战连败，一介书生袁崇焕投笔从戎，挽狂澜于既倒，连获宁远、宁锦、京师三次大捷，重挫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两代天骄，然而到头来却落得个凌迟碎剐。崇祯昏聩、阉党乱国、皇太极反间计合力制造了袁崇焕泼天冤案，京城百姓也不讲道理地怨恨这位解京城于八旗重围的守护神。在袁崇焕前往刑场时，沿途民众的谩骂和诅咒不绝，行刑时更是争相饮其血、啖其肉。癫狂的民众似乎是要借因功获罪英雄之血发泄对衰亡时代无可名状的悲怆。

　　明朝最后一位救世主的冤死最终导致崇祯煤山自缢，江山易主。

　　日本现存唯一政治强人小泽一郎的“冤案”不知将如何发展，又将带来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