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湖丝仔之父”徐希曾先生

　　程乃珊

　　前一阵举办“上海新好男人”的选举，我第一就想到已故的徐希曾先生，这位七十好几的“老克拉”先生的高祖就是如今上海人几乎家喻户晓的世博中国第一人徐荣村。

　　参博之后“荣记湖丝”在中外市场赫赫有名，徐氏家族跃而成为海上名门豪族，以上海高尚住宅集聚而闻名的愚园路，前身就是徐家大宅的私人园林——“愚园”。

　　徐氏家族发财不忘回报社会，到徐希曾的曾祖徐润开始，徐家的产业和公益事业已遍布上海：协助李鸿章开办轮船招商局，组织“庚子赔款”中国学生赴美留学，开办上海格致中学，还有中国最早的保险公司，开山采矿等等。

　　春去秋来，百多年来中国大地风起云涌，这段历史渐渐被淹没了。而把它发掘出来重告世人的，就是徐荣村的重孙，上海交大农学院的退休教师，民盟成员徐希曾先生。徐家为其取名“希曾”，原意是希望他像曾祖一样成功、发达，光祖耀庭。岂知世事难料，徐希曾长大后为了表示与买办家庭划清界限，改名为 “徐亚夫”，但家里人还是称他为“希曾”。

　　笔者与希曾夫妇认识远在申博以前，希曾伉俪真是天设地造一对，先生倜傥潇洒，太太叶彩蝶女士秀慧贤淑，任何party只要他们夫妇到场，就会生辉生乐。徐家从移民上海第一代到希曾儿子共六代，希曾常幽默地说：“我是家中文化水平最低的。”因为自徐荣村以下的四代徐家人三代都是出洋留学生，唯希曾因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失去留洋的机会。事实上他的文化水平“还真不低呢”，他是复旦大学生物专业毕业的。因为祖上有外国血统，希曾身上大约有十六分之一的洋血统，故而他的举止言谈颇有点洋里洋气，笔者为他取个绰号“外国人”。他确实十分洋气，太太抱怨他吃一顿早餐也要杯是杯、碟是碟摆起一副英式早餐的排场，他说：“过日子就得像像样样自寻乐趣。”

　　他天生一副好歌喉，高兴起来在电话里也会引吭一曲，朋友们的家庭party上他的表演是最大亮点，他喜欢唱英文老歌，是东广94.7《英语怀旧金曲》的铁杆粉丝，香港老上海Charlie Lin （查理林）是他的偶像。歌喉之外他的舞技也了得，在一次由英国名瓷Wedgwood赞助的怀旧金曲五百期庆典会上，他以翩翩的舞姿和俊朗的风度获得大奖——一套Wedgwood茶具。得奖后他如小孩子一样欣喜对太太开着玩笑，“我的英式早餐这下可以英国到底了。”希曾爱家人爱生活爱社会活动爱上海……笔者总认为，所谓爱国，不但是在台上高姿态发言，而是将爱洒满周边。

　　2001年6月，正当中国申博的关键时刻，希曾刚动过手术不久，连说话也很困难，但冒着酷暑，忍着疼痛，来到上海“申博办”提交了一份珍贵的资料——由其曾祖徐润编写的家谱，里面记录着徐荣村参展首届伦敦世博会并获奖的事实，“申博办”的工作人员获悉大喜，一个月后，上图也传来了好消息，找到了1852年英国皇家协会出版的关于伦敦第一届世博会的文献资料中，载有“荣记湖丝”参展并获金银大奖的史实，不久国务院副总理吴仪在有关会上自豪地向全世界宣布：“中国与世博会有着很深的渊缘，自世博会创始之初便参与其活动。”这一史料对中国申博成功添加了一块有力的砝码，媒体为徐希曾起了个“申博之星”的雅号。

　　向世博献礼的《世博冠军——湖丝仔》出自于希曾创作的《湖丝仔历险记》，希曾的幽默乐天开朗注定他在古稀之年，仍持有一颗不泯的童心，才能创作出这样一出诙谐有趣的卡通文学作品。当年希曾的“湖丝仔”初稿一定稿就迫不及待地给笔者“秀”了一把。尽管只是初稿，“湖丝仔”的活泼顽皮已描绘得栩栩如生。“湖丝仔”有些小叛逆，初对家族引以为傲的丝绸事业嗤之以鼻，而在一路探险的旅途中他慢慢长大成熟……这令我隐约看到希曾自己的影子。“湖丝仔”问世后立即得到中外媒体的大力推崇，美国中文报《星岛日报》等称赞《湖丝仔历险记》为“惊心动魄又妙趣横生的故事”。

　　2006年的元旦party上，希曾向大家打了个招呼：“因感冒嗓子唱不出，很抱歉，今天就演奏口琴吧”。当晚他演奏了两首意大利名曲《重归苏莲托》、《桑塔露琪亚》，谁能料到，这是他向朋友们、向他无限依恋的人生最后的告别！但他赋予其生命的“湖丝仔”，将带着他的遗愿在世博会上向来自全球的朋友致以真诚的问候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