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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兆言:无意中走进雷区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5月31日10:39  《小康》杂志

  叶兆言:无意中走进雷区

  作家中,他一直坚守纯文学领地。“书不好卖”,成了他调侃自己的口头语。然而,一部涉及“小三”的新书却让他成了“潮流”中人,如此受关注,叶兆言始料未及

  文 |《小康》记者 罗屿

  采访叶兆言,他说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尴尬”。

  最近,作家叶兆言的确有点尴尬。

  年初,作为《马文的战争》的原作者,叶兆言与同名电视剧编剧陈彤之间掀起了一场有关侵权的战争。最终,法院判叶兆言胜诉。只是,赢了官司的他一点没觉兴奋。原因是,媒体上一次次出现《叶圣陶孙子打官司》的标题,“把祖父扯进来,左一个孙子右一个孙子”,叶兆言看后,很无言。

  “马文”风波刚过,叶兆言“很不巧”推出一本涉及“婚外情”的小说《苏珊的微笑》。作为上世纪80年代初就开始文学创作的“多产作家”,叶兆言始终认为自己离“畅销”很远。他不止一次说,自己的小说不好卖。说时,既惭愧又无奈。正是这种尴尬处境,叶兆言很担心有人会说自己借官司提前炒作作品。但显然,他多虑了。因为“苏珊”本身制造的话题已完全掩盖了“马文”之战,这也把常年隐于书斋,自觉有些落伍的叶兆言忽然之间推上“风口浪尖”。

  叶兆言至今还记得自己迈入“苏珊”发布会时的情景——他和媒体记者几乎同时看到腰封上醒目的“小三”字眼。叶兆言略微诧异,然后自言自语:“跟这也有关系?”接下来的记者提问,“凤凰男”、“小三”、“仕途官场”、“婚姻保卫战”几个高密度的流行词语如雷阵一般,令他难以回避。

  从此后,叶兆言不断接到媒体电话,想和他深入探讨“小三”话题。这样的采访多起来后,有段时间搞得叶兆言很敏感。有次他和女儿散步,看到某处挂着牌子“小三提高班”。他一下子愣住了,冥想很久总算搞明白,人家指的是“小学三年级学习提高班”。

  现代男人“杀死”女人的方式

  “生活就是这么残酷,把一个和你毫不相干的事情,放大成这个样子。”一部酝酿20余年的小说,最后成了新时代下“小三”论战的药引子,这让叶兆言再次感到尴尬。“人们讨论的是‘小三’对与不对,这其实和我的作品没有关系。话题时代,所有人为争论而争论,一个写作者真正想表达什么,变得并不重要。”

  但叶兆言也说,有人讨论总比没人理睬强。“作家有时面对更大的问题,是连说的人都没有。这很糟糕,但却是文学的现状。”

  虽无意于“小三”,但《苏珊的微笑》确实和爱情婚姻有关:某传媒集团老总杨道远在妻子张慰芳家族的帮助下步步高升,他的妻子在8年前背叛他时遭遇车祸高位截瘫,杨道远没有离婚,却和漂亮的女研究生苏珊成了情人,但他又怀疑苏珊与自己好友有染。在一系列感情纠葛后,苏珊远走他乡,并选择在电视中讲述完她的爱情故事后自杀。

  书中女主角苏珊的创作灵感,源自叶兆言看过的一期电视节目。一个女孩,微笑着谈论自己曾经轻生,微笑着承诺再也不做那种傻事。然而几天后,报上刊出消息,女孩自杀死了。“我无法想象一个始终微笑侃侃而谈的人,轻松自如地死了。就像海子,我们读了他的诗,却想不明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人,最后会躺在铁轨上,让火车轧过去。世俗的解释在这时都是无力和苍白的,有太多的空白让我们去想象。”

  于是,叶兆言构想了一个“嫉妒杀人”的情境。书中仕途得意的杨道远,被他定义为一个卑贱的小人物,一个靠个人奋斗、种种机遇努力往上爬的小人物,一个有女人缘的美男。当他春风得意之时,他遇到了少女苏珊。对杨道远而言,率性而为的苏珊如同老天送的礼物。因为,他在妻子面前展现成功时,看到的永远都是自己曾经的不得志;但在苏珊身上,所有屈辱的历史、贫贱的出身,都变成一个男人坚强打拼的映衬。

  一个少女单纯的本性,无意间放大了男人的成功,这让杨道远越发体会到“爱”的美好。然而与爱同生的,是一个男人的嫉妒。“按世俗标准,杨道远是个成功者,得到了权力、地位、爱情,但他仍然不自信,他会非常强烈地怀疑他得到的一切。”

  杨道远的心魔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种病态的占有。叶兆言将其类比为现代版《奥赛罗》。“在莎士比亚的时代,奥赛罗因嫉妒野蛮地把女人掐死。而在我的小说里,男人是在精神上折磨女人。人性中的邪恶和善良、美丽一样,是永恒的。”

  没有把“小三”苏珊塑造成被批判的对象,也许是叶兆言被很多人指责“堕落了”的原因。“苏珊很现代,她不仅对爱情和性无所谓,最根本的是对未来无所谓。所以她才会有怀疑、有矛盾。这种怀疑与矛盾,包含着人生巨大的虚无。”在叶兆言看来,写作并不是要做道德审判,而是告诉你现代人真实的困境。

  不过叶兆言也说,“苏珊”引发的“小三”之争,绝不仅仅是放在今天才会成立的命题。“我们旧时传统中,一个成功男人纳妾很正常。延续至今,有人便有某种偏见,把拥有女人的数量看作评判男人是否成功的标准。”

  “我这本书的遭遇无意间成了一面镜子,照出人们对这个话题的极大兴趣。”眼见关于“小三”的论战如火如荼,叶兆言只能无奈一笑,“既是论战就要分成两派。有谴责,必有认同?否则怎么争得风生水起。”

  “不能得到好处,还不让人家说”

  和叶兆言交谈时你会发现,他很少讲自己的“峥嵘岁月”,反倒不避那些“走麦城”、“不如意”的经历。

  作为著名教育家、作家叶圣陶之孙,作家叶至诚之子,在外人看来,叶兆言在文坛找个立足之地,自是占得先机。然而,叶兆言却被从小教育“干什么都可以,但不要从事写作”。叶兆言出生那一年,叶至诚因为和高晓声、陆文夫等作家创办文学杂志《探索者》成了右派,生活非常狼狈。

  然而当了几年钳工的叶兆言还是考上了南京大学中文系。最初的写作,叶兆言觉得“很容易”,可以“一天中同时有两篇小说在刊物上发表”。不过很快,退稿运找上了他。1980年到1985年,叶兆言断断续续地写,却一个字发表不了。“退稿退得我脸皮都厚了,我把它比喻成放鸽子,寄出去,退回来,再寄,如此反反复复。”

  叶兆言屡受退稿折磨时,恰好刚当上父亲,又在读研,日子过得相当清贫。囊中羞涩,于是写文章,用的笔名都和钱沾亲带故,用得最多的是刘克。叶兆言说,本来想用德国货币单位马克,但怕用稿单位受不了便把马改成牛,再借用一个谐音字刘。类似的笔名还有梅元(美元)、萧菲(小费)。

  若换做别人,在退稿运的纠缠下,早就转行另寻出路。但叶兆言却偏偏要一条路走到底。1985年,他终于发表了小说《悬挂的绿苹果》,就此告别写作史上最糟糕的岁月。

  叶兆言对于写作的执拗,网上流传这样一个故事:一次,有好友拜访,叶兆言却很酷地说,你先出去逛逛,我还有一个章节没写完。友人只好出去逛街,回来时,叶兆言刚好完工,很热情地招待了人家。

  作为叶兆言的朋友,专栏作家刘原将这个网上段子评价为“老叶脾气极好,但却不是毫无个性的人”。刘原在自己的文章中,也曾专门记述了好友的几个“个性事件”:有回,“天涯网”给叶兆言做访谈,有个网民攻击其小说,叶兆言不亢不卑地回应——“很抱歉我的小说给你带来了不适”;还有网友问叶兆言,“你是著名作家,有没有女粉丝送来艳遇?”叶兆言答,“我每天除了写作就是买菜做饭,是典型的坐家,没有艳遇。”刘原记得,后来在南京的饭桌上说起这个段子,作家苏童还调侃叶兆言,说他应该这样回答:“月华同志(叶兆言的太太),不要以为在网上换了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

  叶兆言在苏童等一众朋友中素来人缘很好,无论谁出新作,他都会找来读读。按他说法,“那是最本能的反应,算是对朋友表示致敬。”几年前,叶兆言在一家杂志上开过“兆言专卖店”,将与他相熟的好友一一“出卖”。余华、苏童、格非……,无一“幸免”。

  叶兆言第一次见余华,是和苏童一起,三人约好在上海火车站碰头。苏童此前和余华见过一面,但印象不深,只觉得“个子不太高”,而叶兆言压根没见过。

  人海茫茫的上海火车站,“个子不太高”的人太多了,结果叶兆言和苏童一旦看到“形迹可疑”之人,就喊一声“余华!”喊了一次又一次,前后总共一个小时,被喊的人没一个有反应,两人也觉得这种做法实在“太蠢”,只好放弃。

  叶兆言在“卖”友时,态度的宽和敦厚,被作家陈村评价为“自爱兼爱,宅心仁厚”。而刘原则说,这与叶家的家风有关——端正,勤奋,朴素,温和,低调。叶兆言说他对祖父印象最深刻的,是祖父永远都是一个伏案写作的背影。多年以后,叶兆言写《1937年的爱情》,到档案馆借来的资料足有一人高。作家林白感慨:叶兆言的治史功夫,文学界是公认的。

  其实,叶兆言不仅会真心赞许自己的一众老友。生于50年代的他还表示,很欣赏作家韩寒。韩寒曾说,作协的作家都是被包养的。身为作协中人的叶兆言笑说,古今中外太多的例子都说明,作家其实很难摆脱被“包养”的命运——作协、大学、各种富人或财团等。“作家都有内心虚弱的一面,并不奢望过上高贵的生活,但渴望获得生活的保障,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进行创作。因此,你不能得到了好处,还不让人家说。”在叶兆言看来,作家的这种尴尬处境,刚好说明作家并不神圣,“被包养是原罪。有些命运难以摆脱,但必须有底线,那就是写作的自由与神圣不可侵犯。”

  “我们旧时传统中,一个成功男人纳妾很正常。延续至今,有人便有某种偏见,把拥有女人的数量看作评判男人是否成功的标准。”

  对话叶兆言:作品不被阅读时便是垃圾

  写小说就像给轮胎打气,写到最后把气打足就行了。不要到处讲主题,这样会走气。

  《小康》:《苏珊的微笑》是个很“文艺”的书名,听说有人建议你把小说改叫《婚无力》?

  叶兆言:改名我是无法接受的。我在写的时候,就老觉得有一张美丽的面孔在那儿微笑。小说写的是一个死亡的故事,而微笑和死亡的对比非常强烈,就像黑白照片一样。对我而言,作品的命名非常重要,“名不正,则言不顺。”

  《小康》:作为男性,你对书中杨道远所扮演的角色怎么看?

  叶兆言:杨道远对残疾、并且背叛过他的妻子的坚守,其实是反映了男人的“不作为”,这种“不作为”读者可以有多种理解,可以理解为杨道远这么做是因为爱;也可以理解为世故,放弃婚姻等于放弃官场;还可以理解为他崇高,有时人投入到崇高之中,会感觉很好;甚至可以理解为是懒惰和犹豫,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决断。所以,杨道远最终的出轨是有代表性的。

  《小康》:这本书你收尾很快,苏珊的死似乎还有很多东西可写,但你给的篇幅很少。

  叶兆言:省略,或者说不发挥是我追求的个人风格。我父亲的朋友高晓声跟我说过一句话:写小说就像给轮胎打气,写到最后把气打足就行了。不要到处讲主题,这样会走气。

  《小康》:“苏珊”为你惹了不少骂名,但你却说,作家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连批评的人都没有。

  叶兆言:现在人们更喜欢通过话题来表达批评,而不是对故事本身,这样的批评往往发生在阅读之前。作为写作者,我最担心的是没有人去读。一个作品不被阅读的时候,它就是垃圾。我显然离畅销小说很遥远,这只能说明我写得不够吸引人,但我依然很努力,很可能这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就好像把一块石头往山上推,但不一定推得上去。但作为写作者,我只有拼命将它写好,尽可能写好,写得非常非常好。然后就认命吧,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等待机会。

  《小康》:文学的弱势地位,是不是说明我们处在一个不读书的年代?

  叶兆言:中国是不缺少阅读传统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正是因为我们把读书提升到如此高的境界,才让阅读变得越发功利。人们都希望能花最少的时间读最有价值的书,就像吃灵丹妙药一样,这让我们的阅读走到很怪、很荒诞的圈子里。在我看,阅读只是一种内心的需要,它可以用来对付无聊,无异于看一场精彩的体育比赛。

  《小康》:你会否怀念文学、作家红得一塌糊涂的上世纪80年代?

  叶兆言:80年代,一本书可能会让一个人功成名就。但那时的文学,是变异的,它甚至会代替政治、法律的功用。现在,文学反倒更纯粹,成了真正喜欢文学的人的事情。

  《小康》:在你的写作中,想象力是一个关键环节。你有没有担心,自己的想象力会衰竭?

  叶兆言:想象是一种能力,是能力必然就会衰减,如同人的性能力。于是写作就变成一场持久战。最终的失败也许不可避免,但我起码目前还不准备放弃,不战而降是件很耻辱的事情。更何况,放弃写作,我的生活没有意义。

  《小康》:20多年,你一直在写。不过总会有人唱反调:“一个作家何必写太多,写几部好的作品就行。”

  叶兆言:有人觉得王之涣一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就让他千古留名。但我想一个伟大的诗人,是不会凭空只写两句好诗就能让人记住。他一定是写了很多,只留下了一点点。

  而且千古留名这样的想法也很可怕,是无端把写作的意义夸大了。写作更多是为了“我”,为满足作者自己。写作就像珍珠,珍珠是什么?就是蚌的体内的一点毛病、痛苦,磨呀磨出来的。写作的人一旦开始写,就是在对潜在的读者说话了,你与这个潜在的读者是一种平等的关系,你不是向他表明你的伟大,也不渴望他的崇拜,你只是找到了一个愿意和你平等交流的人。因此,写作是很充实的,所谓作家要耐得住寂寞和孤独,我觉得那是针对反响、轰动这些书写之外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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