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新京报报道
在杨友德家周围,四处都贴满了标语,内容全部和维权有关。56岁的杨友德,喜欢把维权叫战斗,或者说“打仗”。他说“打仗要有战争策略”。
在他的家里,摆着物权法和一本厚厚的法律政策全书。很多条款,他能全文背下来。
他喜欢用维权、话语权、平台,这样的词语。
当他站在吊楼上,演示他如何对付来施工的队伍时,他说,有时候站在那上面,他也发抖。
是自己被拉下来,是伤了别人坐牢,还是房子和土地都被推平———在后果出现之前,他说“我只能拼了”。
我不要消极抵抗
记者:什么时候决定造这个土炮来保护房屋?
杨友德:2009年12月份,他们通知我说要强拆我的房屋和土地,我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记者:为什么会采用这样的办法?
杨友德:对于强拆,我看到很多人用消极的抵抗办法。比如往自己或家人身上浇汽油,把家人烧死。我不愿这么干。我觉得这是不相信共产党的表现。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想伤害自己。
而且我相信是下层瞎搞,上层是光明的。所以我不会烧死自己。
记者:你觉得他们是消极抵抗,你呢?
杨友德:我觉得他们是不负责任的,受害的是家人。我听了他们的经历之后,很难受。我不是消极的,我曾经想到过死。但是我死,必然是他杀,我不会杀我自己。
外面强拆死亡的人,都是被拆迁人。轮到我身临其境的时候,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第一我不想死。不想死,又不想放弃自己的合法权益。这个办法是逼出来的。
记者:怎么会想到用礼炮?
杨友德:我们这个家庭兄弟六个,没有进公安局的犯罪记录,我们是守法的公民。有些事情太违法的,不敢干。烟花,我估计还打不死人。
我们既要守法,又要保护自己,就要会想办法,看到利害关系。这个火炮不指望保护,只是推迟的作用。起码有了烟花,他们不敢和我争,我是在争取时间打110。
他们强大,我们弱小
记者:你觉得这个办法管用吗?
杨友德:对这种拆迁,我希望用这个来阻止。虽然我把握不大,但这个指导思想比肢体接触好,肢体接触相当于送死。我也想过,如果我阻止不了,我也许就被打死了。为了这个我还写过遗书。
记者:遗书的内容是什么?
杨友德:我的遗书是写给我儿子的。我告诉他,我死了之后,你不能可惜,不要管尸体。还是要依法维权,拿回我们应得的钱。
记者:你说让他依法维权,你觉得自己现在是在依法维权吗?
杨友德:我这种方法,讲起来和国家的治安管理条例不符合。但我没有办法,这是非常时期的非常方法。
记者:为什么说是非常时期?
杨友德:一个是他们强大,他们主动。我们弱小,我们被动。
如果说他们一个月攻打一次,我们一个月都会提心吊胆,不能睡觉,不能生产。这种折磨,只有经过抗日战争的人才晓得那种恐怖。我们就生活在恐怖当中。
记者: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稍有不慎,会死人,这样就犯法了?
杨友德:对。我想过。我想了如果犯法了,我就受法律制裁。我在受审判的时候,我仍然会揭露他们办事不公。到时候我起码有说话的机会,比自杀强。
保护好现场才有话语权
记者:这一二十亩地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杨友德:这是我后半生的生活来源,太重要了。没有地,我就只能流落街头要饭。
记者:你有没有想过其他的办法?
杨友德:我们想过很多。用烟花是唯一的。第一,他们强大,不阻止不行。他们给我的是霸王条款,没有谈判的平台,没有我的话语权。第二,不守住,将来是一分钱得不到。这是唯一的办法,现在我依然认为这是唯一的。
我和他们讲过理,也上访过。
记者:没用吗?
杨友德:我不能再上访,我去上访,房子和土地就没了。只要一个小时,整个地就挖平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守住。我跟他们打交道太深了。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只有保护现场才有话语权。
如果地被推平了,我去上访,人家跟我要证据。我的证据呢?证据被推平了,谁承认?
记者:尝试过去法院吗?
杨友德:法院这条路我走不通。我没有钱,打官司要诉讼费,我拿不出来。我也跟他们说过,让他们去告我。我是被告的话,我就不用拿诉讼费。
记者:你还相信法律吗?
杨友德:我相信。我相信法律条文都是好的,只是有些人执行的不对。我看了好多法律和政策,不看我没勇气,心中没有底,法律和政策让我心里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