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报记者 张英 通讯员 杨玉祥/文 沈翔/图

　　【今日主角】

　　徐亚平，郑州205路公交车车长，共产党员，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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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上的这个人叫徐亚平，这个人挺不好“采”的，因为他很平淡。跟了两天，问了两天，没有一个让人“惊鸿一瞥”的故事出现。但采访两天心情很好，身边到处洋溢着笑脸，不虚伪，很亲切，偶尔有些争执，也都会融化在春风化雨般的言辞里，好像所有的不快都不曾来过。205路公交车从起点到终点，勾勒出车长徐亚平的真实过往。雷锋也没干过动静大的事儿，一样让人记住他，徐亚平握紧方向盘，似乎正驰往同一个方向。

　　●公交方向盘，一握就是20年

　　第一次见到老徐，是4年前在二七路广州大酒店，公交公司的一个小活动，徐亚平给酒店服务生培训礼仪。记得当时相当不屑：一个开公交的，给酒店培训礼仪，鲁班门前你耍什么大斧？

　　第一次坐老徐开的车，是去年11月11日那场暴雪，陷在一片泥泞中的车流里，老徐的公交车干净得“扎眼”，我踮着脚，不安于脚底的污泥“玷污”了洁净干爽的地板，脸上怯怯堆着笑：“徐老师，我认识你。”

　　第一次正式采访老徐，窃喜于报社《感动中原》的开栏，那次暴雪偶然邂逅之后存着的采访念头终于得以释放，我都“存”了大半年了。老徐手里拿块抹布，正俯下身子费力地擦洗方向盘下面的踏板里侧，那是一个“死角”，但老徐手里的抹布，可不愿意放过旮旯里的灰尘。

　　交谈就在老徐抹布的“纵横捭阖”中不急不缓：1981年当兵，1985踏上公交车当售票员，1991年当上了“技术工”——开车了，此后，他的日子也在不急不缓中流过，今年已47岁的老徐，一双手握住这个方向盘直到现在都没有松开。

　　●第一次与 “您好”的亲密接触

　　你不得不承认，在郑州公交界，徐亚平还真是个“腕儿”。

　　老徐的知名度有多大，你问公交公司老一是谁，可能乘客答不上来，你问徐亚平是谁，不少乘客会说，205路公交车长，服务最好的那个，你不认识？

　　205路经过省行政区，老徐经常见到机关干部模样的人上车冲他打招呼，几次老徐都怀疑是电视上坐主席台讲话的领导，但不敢贸然相认，“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每天见人太多了”。

　　说到这儿时，老徐嘴角一弯笑起来，透着那么点可爱。老徐的知名度来自他嘴里的“您好”，这在不少板着脸，甚至发脾气呵斥乘客的公交司机里，显得另类，另类总是容易被大家识别的。

　　媒体总喜欢津津乐道于他的第一次“您好”，于是他的这个“第一次”有了准确的时间记忆。2001年，郑州公交IC卡自动售票系统启动，售票员在车上的“吆喝”成为过去，除了电子报站，郑州公交集体“无语”。

　　电子报站虽方便，但总觉得少那么点人情味。公交部门也想让无声服务变有声服务，可具体咋做没概念和标准。

　　木讷内向不善言辞的老徐反而对此上心了，媒体报道统一的版本是，他有一次和朋友到饭店吃饭，门口礼仪小姐一句“您好，欢迎光临”，让他心里觉得温暖，他想把这种温暖传递给他的乘客。

　　关于老徐“您好”第一次出口的场景，媒体就有不同的版本了，但结果总是一样的，截止到报道那一天，老徐的“您好”依然在为乘客服务着……

　　记者粗略计算了一下：老徐每天要接送乘客260人左右，每人一声“您好”，这样一年下来要说10万次左右，现在他已经坚持10年了，至少已向乘客说过100万声“您好”！

　　●老徐的“标准化”服务

　　老徐在车上都说点啥？绝不是忘却车长职责和您瞎唠嗑。坐过他车的人都领教过，这服务真叫“标准化”，绝对“跟国际接轨”。比如，车到站，公交自动报站为“前方到站某某某地，请做好下车准备”，之后就没了下文。老徐不这样，“前方到站紫荆山，有换乘101、T101、103、104、115；换乘43、916、916快线的乘客，请在站牌下车；有到龙翔宾馆、河南饭店、省工会、省人民会堂的乘客，请在站牌下车。”

　　上来老人孩子，老徐会说：“我们都有美好的童年，也有白发苍苍的暮年，当您身边有老弱病残孕以及抱小孩的乘客，请伸出友爱之手。”

　　傍晚交通高峰期，车窗外乱糟糟一片，老徐平和的男中音响起：“各位乘客您好，欢迎乘坐205路公交车，车辆行驶在繁华路段，路面上车多人多，免不了要躲车、让车或紧急刹车，请乘客们拉好扶手，不要将头手伸出窗外，下车时请留意身后来车，在这里我衷心祝愿各位家庭幸福，一生平安。”

　　像麦当劳出品的薯条，什么时候吃，都是那个味儿，抹上点番茄酱，味道更好。这也是老徐服务的“标准化”，今天话语出口什么样，明天还是那个语速、语气和音量，让人心里温暖的地方，老徐加了点叫做“人情味”的酱料。

　　●老徐的“宠物”

　　闲人养宠物，老徐很忙，也养，只不过体积有点大——他心爱的“宠物”就是他的公交车。这次采访约在发车调度室旁，调度员贾娟指着外面说：“徐亚平的车就在那儿，好认。”

　　确实好认，最干净的那辆就是，豫A52991。蓝色的“外衣”，红色的地板，窗户亮亮的，哪儿都透着股干净清爽的劲儿，就像他的衣着一样，朴素到底，也洁净至极。

　　正晌午，别人都在调度室的空调下休息，老徐自顾自在车里给“宠物”擦洗。

　　旁人擦车，大抵是外车身，内地板，窗玻璃，这“三大件”擦完，就意味着收工。可老徐不这么干，每个车座位、上下车门台阶、驾驶室周边，一个都不能少。

　　还有别人“够不着”的地方：他的窗框缝没有灰尘，他的后厢板（最后一排座位后，明眼看不到）从来干净，甚至车轮毂内侧都要纤尘不染。他真拿公交车当宠物养了。

　　洁癖，对！是洁癖，“宠物”的洁癖背后，是老徐的不嫌肮脏，当然，还有乘客看不到的辛苦。

　　他的辛苦，贾娟可是最清楚。晚上末班跑完，再给公交车加完气，基本就是凌晨了。这是老徐抹布的开工时间，遇到雨雪天，老徐能擦到凌晨3点。问他为啥这样做？“舒服嘛，乘客坐着舒服，我开车也舒服。”这么多年，老徐就这样干过来。

　　●荣誉就像超市里的“赠品”

　　老徐的好，大家有目共睹，老徐的工作，也得到肯定。各种荣誉扑面而来，省五一劳动奖章、全国五一劳动奖章、郑州市人大代表，至于公交内部的优秀党员，老徐被评上没有10次也得有8次。

　　是光环之下的压力，让老徐一直忍耐坚持吗，这样做累不累？现在我要采访谁，特别坚定地跟我说这个那个，我老有点不相信。

　　不累。老徐就这么平淡地说了。而后，老徐陈述他的理由。

　　跟公交打交道25年了，和他同时上岗的那批人，要么选择其他职业，要么走上管理岗位，像老徐这样“剩下”在一线的，基本没人了。

　　公交车长工作强度大，劳动时间长，工资也不高，还没啥社会地位。老徐说，可他就是喜欢这一行，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当好一个公交车长，每做一天，距离他的“心理预期愿望”就会近一点。

　　他说关于荣誉的问题，我问得挺好。来来往往，浮浮沉沉，很多当初他曾“高山仰止”的先进人物在眼前光影一般闪过，他看多了这个，也曾苦恼，这些人为啥会被超越了？

　　他的答案是，荣誉就像超市里的赠品，有当然好，没有亦无所谓。但你不要忘了，你的努力是为了什么，你想得到什么，别把你需要的东西和赠品弄混了。

　　●记者手记：老徐的哲学

　　以往笔下的人物，都是个性鲜明的，甚至有人的思想带点“攻击性”，在你头脑里掘进。老徐不同，他是一个非常柔和的人，没有惊人言语却能渗透人心。

　　或许，平和就是他最鲜明的个性，我喜欢他那种淡定，在眉眼里沉淀出自己的味道。

　　采访中我时常诧异，“荣誉就像超市里的赠品”是他说出来的吗？“预期愿望”是他说出来的吗？不过是个公交司机，哪儿来这些语录式的言辞和中正平和的淡定？直到触碰到老徐的“哲学”。

　　比如，他会随手指着身后的健身房，向你阐明如何看待工作中的“简单重复”。“你花钱到健身房锻炼，汗流浃背，但你当成享受；路边清洁工也汗流浃背，但他只感觉累。心态不一样，效果也就不一样。”

　　比如，他会手握方向盘，正视前方，给你讲明如何忘却荣誉带来的压力，“向前看不向后看，荣誉只是对你过去的一种肯定，对于未来，它没有意义。”

　　再比如，面对冲他发火的乘客，不吵架不争辩，只微笑。他懂得，也许人家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儿，这股子火总要发泄出来，碰上也算不得倒霉，即便自己得理，也要让人一步。

　　宽容不是道德，而是认识。唯有深刻地认识事物，才能对人和世界的复杂性有了解和宽容，才有赞美和不轻易责难的思维习惯。

　　生活积淀给老徐的，不是“聪明”，而是哲学智慧。“只问耕耘，不问收获”，老徐让我看到，耕耘本身就是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