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下石明明的老石在藏匿地被警方抓获。（惠民警方提供）

　　五年前，“大货” 差不多两万，“小货”八千。现在“大货” 三万五，“小货”两万。

　　我们把孩子带出来，那些买他们的人待他们视如己出，孩子出来就等于是享福了。

　　这些孩子不是偷来的骗来的，他们家长愿意卖。他们是因为穷，我也有孩子，但你给我一百万我也不卖。 ——犯罪嫌疑人如是说。

　　本报记者董钊王进军

　　7月6日，惠民县看守所。那些曾经将一个又一个婴儿从四川贩卖到山东的人贩子，表情木然地站在铁窗内。他们中，有在四川凉山充当上线的秦广民、有从四川远嫁山东的中间人王秀丽，还有山东当地下线夏琴、冯玉莲，以及不惜重金买下孩子，面对警方追查故意藏匿的石龙兵。

　　几人脚下的镣铐哐啷作响，在面对屡次贩卖婴儿的事实面前，他们有人低头不语，有人却振振有词。从他们的口中，我们得知，在那个经济相对落后的地区，贩卖婴儿已经渐渐形成了一条“产业链”。

　　“人贩子一眼就能认出来”

　　齐鲁晚报：为什么想起要做卖孩子这样的“生意”？

　　王秀丽：这样的事情，在我老家那边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一开始是有人求我，我是为了帮忙，给他找了一个孩子。之后，就开始做了。有些人中间倒下手，就能赚几百块钱。

　　齐鲁晚报：人人都知道？

　　王秀丽：不信的话，你去火车站看看，几乎每趟从西昌出发，经过成都发往山东、河南的火车上，都会有抱小孩的人，那些人很多不是孩子的父母，这样的不下四五十个。如果我看到了，我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人是不是孩子的父母。

　　夏琴：比如K118，那趟车到北京，上面就有带孩子出去的。我是比较胆小的那种，不敢坐火车，一般都开车去。

　　齐鲁晚报：火车上的人贩子特征很明显吗？

　　王秀丽：是。比如，他们出门一般都不会带行李，只抱着孩子，包孩子的被褥都不怎么讲究。上了火车后，他们一般都坐在靠窗的位子，一路上基本不怎么说话。

　　再说，这些被抱出来的孩子一般都很小，不出7天，肚脐都还没有掉，谁家亲生父母会把孩子这么小就抱出来？

　　齐鲁晚报：火车上人多眼杂，他们怎么能瞒得过去？

　　王秀丽：有瞒不过去的，比如火车站的保安，他们也能看出来。如果他们看到了这样的人，就会要钱，不给个三百五百的，他们就举报。

　　“男孩叫‘大货’，女孩叫‘小货’”

　　齐鲁晚报：你们平常打电话和上线联系，都怎么称呼，怎么交流？ 王秀丽：我们一般都不叫名字，有时候连个绰号也没有，反正他告诉你的名字，也不见得是真的。

　　齐鲁晚报：也有不少行话？

　　王秀丽：有。一般我们叫男孩为“大货”，女孩为“小货”，或者叫“核桃”、“花椒”。

　　齐鲁晚报： “大货”和“小货”价格差很多吗？

　　王秀丽： 五年前，“大货”差不多两万，“小货”八千。现在“大货”三万五，“小货”两万。

　　齐鲁晚报：找孩子这样的事情，是不是需要等？

　　夏琴：一般先打电话联系，然后开车过去。坐火车只能抱一个，开车过去可以拉好几个。那一次我跑到那边，拉了八个。

　　齐鲁晚报：八个？几天凑齐的？

　　夏琴：两三天吧。

　　“卖孩子的人穷疯了”

　　齐鲁晚报：为什么找到一个卖孩子的会这么快？

　　王秀丽：像有些村子里，有人很清楚他们村子里有多少妇女要生孩子，大概什么时候生，有谁家生下来孩子不准备要了。

　　齐鲁晚报：做这样的事情，会不会感到内疚？

　　王秀丽：我们是不道德，可是你不知道那里人们的生活有多贫困。我们把孩子带出来，那些买他们的人待他们视如己出，孩子出来就等于是享福了。

　　其实，生过孩子的人都知道，如果孩子一出生就被抱走，父母并不多疼，如果养上一阵，那就不舍得了。这些孩子几乎都是一出生接着就被抱走。

　　齐鲁晚报：你认为，贫困是导致他们卖孩子的主要原因？

　　王秀丽：他们没有其他赚钱的办法，有些人出来打工，累死累活也赚不了多少。他们穷疯了。

　　夏琴：这些事情是一个点，它反映了社会的一个面。

　　“我一直想再有个儿子”

　　齐鲁晚报：你今年已经快60岁了，为什么还要买孩子？

　　石龙兵：我们那边农村有个风俗，就是“大公子不能灭枝儿”。我儿子出车祸死了好几年，我一直想再有个儿子。

　　齐鲁晚报：现在，你对买孩子这件事情感到后悔吗？

　　石龙兵：不后悔。现在晚上睡上两个小时，满脑子都是那小子在跑，中午我睡上十分钟，想起来就高兴，睡不着。

　　冯玉莲：我当时只是想帮老石的忙，觉得他挺可怜。我不懂法，没想到这事儿这么严重。要是早知道，说啥我也不敢干。

　　“我也有孩子，但你给我一百万我也不卖”

　　齐鲁晚报：你假释之后，怎么还是要干这个？

　　王秀丽：之前在号子里，住在一起的那些女的，很多都是干这个进去的。我们平时会聊这个。出来之后，我没办法，也是为了生活。

　　齐鲁晚报：你知道现在犯的罪了？

　　王秀丽：我有罪，但我不是罪魁祸首。

　　齐鲁晚报：怎么讲？

　　王秀丽：这些孩子不是偷来的骗来的，他们家长愿意卖。他们是因为穷，我也有孩子，但你给我一百万我也不卖。

　　齐鲁晚报：你认为责任在哪里？

　　王秀丽：去看看他们那里吃的什么吧。再说，现在那边有这么多人干这个，而且要坐火车，如果要管的话，怎么会管不了！

　　齐鲁晚报：这是你的个人理解，对吗？

　　王秀丽：大家都生活好，就不会再有卖孩子的事情发生了。

　　(文中犯罪嫌疑人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