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歪在床上，总想做点什么，又实在不知该做什么。妻子说：“起来吧，我带你上街。”她总是用这种口气，让我心里别扭。就像我自己没长腿一样。

　　难得是一个星期日，却不知该做什么。结果只能跟在老娘们后面混。

　　妻子要去看洗衣机，去就去吧，我说到大楼上去，她偏要上安得利。她说那里买东西不要现钱。我说他们白送你？妻子说她学校发了张那里的卡，可以刷一下。

　　结果洗衣机没看好，却看到特价衣服。我不知特价是什么价，可妻子知道。妻子说要给我买裤子，并且说可以买两条。一问价，才一二十块钱一条，三四流电视剧里日本兵穿的。怪不得妻子这么大方。给孩子买，都是几百块钱一条的，给我买就买这样的。妻子说，给你买这样的就算不错了，一九八二年我在地摊上给你买了六块钱一条的，你不是照样穿。你大年三十晚上都吃盐萝卜，生就是草根命呗。

　　想想也是，妻子自己喝柳树叶子，把好茶省下来带给孩子喝，可怜天下妈妈心，为孩子好，我能说什么。好歹孩子又不是她前头带来的，我也有份。

　　尔后妻子带我到公园里去买鸟食，家里有两只八哥鸟，两只石咕咕。妻子说：“也给你买一点，你想吃什么？”

　　我说我又不是鸟，要不是来买鸟食，你还想不起来要买东西给我吃，我说我想吃烟。妻子说你作死，吃什么东西都中，就是不准吃那个。这样就在炸麻花的地方买了几根炸麻花，几块炸油糍。

　　那个榨甘蔗的摊子前摆着满满的两杯甘蔗汁，老板也期待地看着我。妻子说，你想不想，只要想，喝多少都可以。本来我每次来这里都是要喝的，我喜欢那个味。可自打体检血糖高了以后，我只有看的份了，妻子明知我不能喝，却偏要问，故意撩我，还做了空嘴巴人情。

　　老政府前的高地上有套圈的，打弹子的，我想去打枪。妻子说：“我是带你出来玩的，又不是当保镖，打个什么枪。不怕人笑。”我说谁笑我打谁。妻子说，不过你这一生实在也没什么做得好的，这个枪打得还可以，次次都能打掉十个气球，可以让你打个一块钱的。一块钱打十次，这次我又一口气打掉十个气球。妻子跟老板娘说，能不能再加一枪，算是奖励，这个人每次来都打，照顾你生意。

　　老板娘说，那不行，小生意，没什么赚的。不过你可以再打一块钱的，这次再打掉十个气球，可以加一枪。我认着一个汽球不当算。

　　这样就又打了一块钱的，到底加了一枪。一共打掉二十一个气球。这使我很有点成就感。妻子说，你得意什么，那才一拃远，要是我打能打二十二个。你要是真打得好，你就是许海峰而不是王前锋。

　　我说不说了，晚上打算吃点什么吧！

　　妻子说，你还吃呀，吃了麻花和油糍，再吃晚上你打算压床档子呵！

　　我说我将来要是老年痴呆，肯定会被你饿死。妻子说这可以保证，基本上不会，但现在可以预演一下。

　　老四从对面走过来，笑说，看你苦着脸，嫂子准没给你烟吃。他给我抽出一根烟，边点边凑到我耳根边说：“这次单位给大家建了一个卡，算是私房，将奖金和补贴都打到那上面了，以后大家都有自主权了……”

　　妻子站在一米外的地方，也笑，说：“老四，你是说那个私房卡吧，告诉你，昨天下午我就从李会计那里给领回来了……”

　　□王前锋

　　浮世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