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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弹孔和“护城河”引出的拆迁大戏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11月08日15:46  云南网

  

由弹孔和“护城河”引出的拆迁大戏

  拆迁闹剧接连上演 本报记者 孙兵 摄

  赵兴的砖头没能抵挡住夜里射进家门的子弹,也没法改变自家楼房一天天变成孤岛的事实。他是这个家庭唯一的男丁,命运赋予他的就是家园的捍卫者。他说,拆迁队在楼房四周挖出的“护城河”,反而增加了他的安全感,“砸玻璃、泼粪便的人再也进不来了!”有人说,没有拆迁,就没有新中国。这话让赵兴很生气:“放屁!我现在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迫于舆论的压力,拆迁方最终登门道歉,但这并没有让赵兴看到矛盾化解的曙光,他们的“抗争”还在继续。

  渐渐消失的田地

  昆明市五华区红联社区居委会赵家堆25号,是一栋遍体鳞伤的6层楼房,这是赵兴的家,孤零零地立着。一年前房子周围还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变成一片广阔的黄土。过去半个月的时间里,在全国媒体的关注下,赵兴和赵家堆25号“被”出了名。

  赵兴,1953年出生,57岁,土生土长的昆明人。他的母亲郑兰芬,今年83岁,生于松花坝水库附近村庄,17岁就嫁到了赵家堆。“当时这里叫菱角塘,村子里总共才36家人,大多住茅草房,很多人家都在没有人要的荒地开荒筑塘,在里面养点小鱼。当时村子周围都是农田,河里的水质相当好,鱼虾游来游去,河岸边一排排柳树,风景相当好……”郑兰芬手里捻着佛珠,回忆着自己的年轻时代。

  赵兴也记得自己幼年时,撑着船划了一公里,径直到了如今昆明市第一中学处的码头。赵兴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1984年以前,一家6口住在附近一栋有着百年历史的老四合院房子里,后来赵家将这栋房子以8万元的价格出售,在如今的“钉子楼”处建起了一栋3层楼高的砖房,新房子的地皮是用赵兴岳父家的地换来的,岳父原来的那块地,后来建起了肝病医院。

  大约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赵家的田地慢慢被政府征走,“政府给我们两个选择,一是每户每人给8千元的补偿,二是拿着这8千元钱,去厂里当工人。”赵家堆很多和赵兴差不多年龄的人,在失去土地后,都进了羊仙坡玻璃厂。

  大约在1997年,赵家堆就再也找不到私人的庄稼地了。赵兴和妻子普金芝都被分到了煤炭建设公司,主要的工作是做蜂窝煤。

  当时赵兴拿着自己的8千元,和村里的人买了“股金”,即大家集体投资盖房子。当时,城市建设的浪潮已经清晰可见,越来越多的建筑出现在这片曾经的乡野里,赵家堆昔日的田园风光不再。

  赖以为生的房租

  一些失去了土地的村民,也失去了扩建住宅的条件。“家里房子面积小的,可以写申请补地建房子,而且必须大家一起申请,单独申请没人理。申请先交到生产队,再交到大队,最后交到西山区政府,这样才能获得宅基地的批准。”2000年,由于设计不合理,赵家原来的那栋3层小楼拆除,赵兴亲自上阵,包括进钢筋材料、现场指挥施工,1年后,一栋6层高的楼房拔地而起。2001年5月8日,一家人搬进了新居,后来房子上注明了门牌号:赵家堆25号。

  赵家堆25号的1至4层,共有24间房子,面积在6至14平米范围,全部用于出租,4层以上用于自己居住。最近10年,赵兴一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房租。“我奶奶每个月要吃几百块的风湿药、感冒药,妈妈也有糖尿病,一家人的生活,就依赖这房租。”赵兴的女儿赵书贤说。

  本世纪初开始,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涌入了这座城市,赵家的租房生意越来越好,“开始几年还会有空房,后来慢慢住满。”单间的房租从100元到160元不等,每年的租金有3万余元。从2006年开始,赵兴明显感觉到这个村庄越来越热闹,“人山人海,车子根本进不去。”赵家堆不到几年便被昆明主城区包围。

  人口的大规模聚集带动了赵家堆的经济发展,也为那些三四十岁的人提供了就业渠道,但是,制约赵家堆发展的各种因素也凸显出来,“街道窄,设施落后,环境卫生都无法得到保证,偷盗也时有发生。”2007年,为了便于管理,赵兴将1至4层整体出租给风景线宾馆,合同签了5年,年租金6万。 <

  

由弹孔和“护城河”引出的拆迁大戏

  赵兴家里准备了液化气和汽油,这是拆迁方都知道的“秘密” 本报记者 胡辉 摄

  国有土地之争

  2009年11月2日,龙翔街道办事处城中村改造指挥部在赵家堆贴出了大量的公告,赵家堆被列入了拆迁范围,“这些公告到处贴,人多的地方就贴,盖的章却仅仅是‘城中村改造指挥部’。”赵兴说。住在这里的外地人渐渐离去,赵家的房租从此无可避免地走向枯竭,和风景线宾馆的5年合同也因拆迁而终止。

  很多村民都看到了五华区龙翔街道办事处赵家堆、李家堆片区重建改造宣传册。拆迁协议签订实施阶段60天内,拆迁方对被拆迁人分三个时段进行奖励和优惠,受利益影响,很多一辈子生活在这里的赵家堆村人陆续签订了协议搬离家园。

  按照《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昆明市城中村改造征地拆迁补偿安置指导意见》等5部国家及地方出台的法律规章制度,李家堆、赵家堆片区以4层300平方米为补偿的标准,楼层在4层以下超过300平方米的,认定补偿面积为300平方米,以2900元/平米进行补偿,4层以上的则按照成本价进行补偿,补偿价为700元/平方米。

  赵兴对那个计算复杂而又精确的补偿标准感到不满。“我的房子面积700余平米,但这样算下来,只能拿到将近120万的补偿,买新房要花费大半,剩余的钱不足以解决我和妻子、老母亲的养老问题。”

  土地证是赵兴一直坚持为自己争取“公平”的砝码。

  赵兴认为自己的房屋土地是国有土地而非集体土地,自家房屋土地是城市住宅用地,其所示的土地证地类(用途)一项,登记为住宅。国有土地与集体土地的补偿存在巨大差别,若国有土地按照评估价格进行补偿,假设赵兴的土地是国有土地,根据评估价,约为5000元/平方米,按照其700多平方米的建筑面积计算,拆迁方要补偿其300多万。

  负责李家堆赵家堆片区的拆迁公司工作人员陈前(化名)解释,2003年,李家堆、赵家堆片区的村民向西山区政府申请办理国有土地使用权证,2004年取得证照,去年实施李家堆、赵家堆片区城中村改造时,拆迁公司通过调查,发现在2003年以前,这个片区的土地属性就是集体土地,土地使用权为祖遗宅基地,办理不了房产证,因此,在城中村改造工作中,这些土地只能按照集体土地的补偿标准进行补偿。

  裤腰带该系在哪里?

  五华区区委、区政府的一份说明中指出,鉴于李家堆、赵家堆大部分村民2003年在国土西山分局办理了《国有土地使用权证》(划拨性质),但未有任何一户办理过《房屋所有权证》,且村民持有的《国有土地使用权证》注明了使用用途为宅基地,因此按照昆政办[2009]53号文件的补偿标准办理拆迁安置补偿。

  根据《昆明市主城区城镇房屋改造拆迁补偿安置管理办法》,对能提供部分合法性文件的建、构筑物的拆迁补偿,按合法建、构筑物评估价减去补办完成全部产权手续所需费用作为实际评估价,赵兴说,自己的房屋应当按照国有土地评估价减去补办全部产权的手续费所得费用,才是自己实际的拆迁补偿。

  但陈前透露,在和赵兴一家交涉过程中,赵家始终没有拿出正式的证明,甚至连国有土地使用权证的复印件都没有提供,更别提另一重要证件房产证。“大多数和赵兴情况一样的村民,都已按照集体土地标准在补偿协议上签了字,就算补偿再低,拆迁方执行补偿标准也是依据法律和政策,拆迁户的要价必须建立在有事实、证据的基础上,否则就是漫天要价。”

  “房管所当年没有给我们办房产证,这是他们的失职。”赵兴说。

  围绕这个问题,双方都不记得具体谈了多少次。在具体的工作中,拆迁公司受街道办委托,负责和拆迁户签订协议(协议书最终由开发商和街道办城中村工程改造统筹办审核),由于直接面对拆迁户,拆迁公司经常成为矛盾的当事方。“双方有争议是正常的。”陈前说,“我们知道赵兴家里备有汽油,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们从来不去赵兴家里谈,每次都约到茶室。”尽管赵兴被约去茶室喝了几次茶,由于存在分歧,他和拆迁部门的交涉一直没有取得实质的进展,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村里人互不通气,即使是亲戚,也不知道和拆迁方签了多少补偿金,我也不好问,问了也不会有人说实话。”赵兴埋怨。即使面对媒体,赵兴也没有清晰地表述拆迁补偿的底线,他只是一再重复“公平公正补偿”。他说,自己并没有像拆迁方所说的那样漫天要价,“裤腰带系中间,高了也不行,低了也不行。” <

  中央商务区的半停滞

  陈前称,李家堆、赵家堆和所有城中村一样,看不见天,二楼阳台全部外挑,街道窄,治安问题和市容市貌问题突出,与该片区改造后的前期规划图形成鲜明对比。原计划李家堆、赵家堆片区必须于今年11月份启动回迁房建设。一名四川籍的建筑商称,若明年3月还无法动工,计划肯定不能定期完工。

  赵家等5户钉子户的“抗争”,让这个未来的中央商务区工地陷入了半停滞,一些等待开动打桩机的工人,虽然已经将打桩机搬进了工地,但现在,他们只能在寒风中搭棚子烤火,百无聊赖地烧洋芋吃。迄今为止,回迁房前期的地勘、试桩工作无法正常开展。“有的地方不能挖,挖到钉子户的地基,房子极有可能垮。”一名工地承包商介绍,开工后,将掘地14.2米,这里的未来将是40几层的高楼大厦。

  11月4日,赵兴从邻居家将电接进家,11月5日,他从附近加油站用橡胶管将自来水接进家,暂时结束了断水断电的生活。“我不时要到楼下工地上去查看,担心水管会被来工地上捡废铁的人偷走,晚上我还要将管子收回来。”这天下午,张必伟和张伟萍来到赵兴家,三个钉子户聚在一起,商量如何应对拆迁。

  如今这些“钉子户”在筹划成立维权网站,他们试图通过文字、视频等方式记录拆迁细节,“我们都准备了煤气罐、汽油等物品,如果要强拆,我们只有等死。”

  昆明市李家堆、赵家堆片区共有住户1438户,包括赵兴一家在内,目前还有5户村民没有在协议上签字。拆迁已是大势所趋。赵兴和拆迁队的斗争,从今年9月9日起逐渐进入白热化。

  10月14日 赵兴一家早上发现,一楼的大门被钢条反锁,窗户里泼进来臭气熏天的粪便,赵兴只得向朋友求助。知道谈判一时不会成功,赵兴捡了四麻袋石块和砖头放在顶楼,并准备好了汽油和煤气罐,做好反攻的准备。“他们要是敢硬闯,我就往地上浇油,到时候点着了,烧着了谁不能怪我。”

  10月18日10时30分 一辆挖机出现在赵家堆25号附近,“还配了6个穿迷彩服的人,像是保安,他们挖到下午两三点,围着房子挖了一道沟,宽2-3米,深大概2米。”赵兴心里暗想,拆迁队都采取这种方式逼他就范了。“当时沟里只有一些水,搭块木板就可以过去。”

  10月19日凌晨 李家堆村民张必伟家被人放毒蛇,大门也被砸开,有不明身份者冲入家中,之后家里的玻璃上出现许多弹孔。

  10月21日、23日、24日 拆迁队又相继加宽加深壕沟。在壕沟变宽的过程中,赵兴83岁的母亲郑兰芬还对工人说:“别朝房子挖,往外挖。”她已有两个月未出家门半步。赵兴说:“护城河还让我们一家人增加了安全感,砸玻璃、泼粪便的人再也进不来了!”

  10月26日4时30分 又有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对赵家堆25号进行袭击,用砖块将1至3楼窗玻璃砸得千疮百孔,5楼的老太太郑兰芬卧室的窗户上,出现了两个弹孔,6楼的餐厅窗户玻璃,也出现了一个弹孔。当夜,赵兴在顶楼的阳台处,以护栏为掩护,用石头和砖块进行反击,袭击者很快离去,双方的“战斗”持续了约10分钟。赵家人在担惊受怕中睁着眼睛到天亮。26日白天,壕沟的宽度增加到8米,积水深达3米。“我感觉只能游过去了。”

  10月29日10时10分 李家堆村民张伟萍一家与拆迁人员发生冲突,张伟萍的丈夫在冲突中受伤。

  10月30日 吴强和拆迁方部分人士登门道歉。吴强是五华区城中村改造项目推进办公室组长,主要负责牵线和赵兴一家谈判。一行人带了牛奶和核桃粉。赵书贤称,吴强一行敲了三次门,前两次都未被允许入内。“敲到第三次,我们想他们还有点诚意,就开了门。开门后,他们就说,那几天领导不在家,没有想到拆迁队把我家搞成这个样子。”赵家留吴强一行吃中饭,最后只有吴强留了下来。

  10月31日 五华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对3个弹孔进行勘测。“我现在变成了一个全国关注的钉子户,但我很自豪,因为我是在追求公平、正义。”赵兴说。

  记者 刘木木 姚时美(生活新报)<

留言板电话:010-82612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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