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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前，夏天炎热，晚上难以入眠，母亲坐在我们身边，手拿蒲扇，赶打着蚊子。夜深了，困意侵袭着母亲，母亲和衣躺下，闭着眼，手却不能停，蒲扇仍在她手中不停地摆动。困意越来越浓，母亲睡着了，拿蒲扇的手慢慢垂了下来。热浪，马上袭击我们全身，睡梦中我们喊“好热……”，已睡着的母亲马上跃起，蒲扇又开始摆动。

　　三十年后，有了空调，母亲可以不再用蒲扇给我们解凉。母亲说：“你们先睡吧，我早睡不习惯。”年轻人总是贪眠，有空调就不觉太热，我们就躺在空调下早早入睡了。早上起床，发现空调已经关掉。母亲说：“你们睡时把空调温度打得太低，我睡时给你们调高了些。天快亮时，看你们都抱着被子，知道可能有点凉，我就给你们关掉了，怕你们冻着。”每晚如此，我们安心睡觉，母亲却不知道何时睡下，也不知道半夜起来多少次。

　　三十年前，家境贫寒，冬天我们兄妹四人挤在一张床上，合盖一床又宽又厚的用白棉纱包面的被褥。母亲用手提的小火炉帮我们焐热被子后，就催我们上床。等我们都睡好，母亲帮我们掖好被子，就开始干自己的活。不知睡了多久，母亲叫醒我们起夜小便，每晚都起来一次。我们再次睡下，母亲又帮我们掖好被子，然后打一个大大的呵欠，才走进她的房间。夜夜如此，总是母亲那声带着困倦的呵欠声，再次把我们送入梦乡。

　　三十年后，我们都长大了，各自有了家，母亲却不愿和我们住在一起。帮我们四兄妹把孩子看到三岁后，就执意要回乡下老家。父亲早年去世，她一人在老家，我们不放心，每次接她来住，她都不答应。最后，大哥想了一个办法，在一次大侄子感冒的时候，打电话给母亲：“妈，你大孙子感冒了。”“严重吗？真是的，为什么不小心呢？”“是晚上他自己踢被子，我们睡得太死，没注意。妈，要不还是您来吧，让他跟您睡？”母亲来了，住在大哥家。

　　后来，我们兄妹几个轮流以孩子的名义骗母亲来小住，不再让她回乡下。可能是母亲慢慢明白了我们的用心，也就不再吵着回老家了，而是重新帮我们带着孩子，每晚又重复我们小时候的那些行为，成为睡得最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