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棵小杉树，长啊长，没几年，就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挡在杭州和睦社区一幢居民楼前，挡住阳光照进居民的房间。他们向电视台反映，要求对这棵树采取措施，或移走，或截短、删枝，但是有人觉得这是破坏绿化。

　　小小的争论，能让人往各个方向想开去，也是枝枝杈杈的。

　　记者来到和睦社区。社区李书记说，主张保护绿化的居民说，一棵树长到那么高，不容易，不能动它。说这话的居民，家里的阳光一定很灿烂。如果让他在冬季临近的季节，在日照不足的屋子里住上一两个月，他就会知道，在缺少阳光的房间里生活，人比树更不容易。长年生活在日照不足的房间里，人的免疫力会下降，更容易患感冒、感染各种疾病，最严重的是，得肺炎甚至患肺癌的可能性增加了。阳光中的紫外线能促进体内维生素D的合成，促使人体对钙的吸收，预防软骨病，足够的阳光对儿童的健康尤其重要。

　　绿化的目的是改善环境，有利于人的健康，总不能倒过来，让人的生活、人的健康为绿化让路。我们常常把一件好事绝对化，神圣化，把事情做过头，让一件本来正当的事情失去或减损了正当性，最终颠倒了目的和手段。

　　一个住宅区里，多一棵树，或者一棵树的枝叶更繁茂些，对小区的空气或多或少是个改善，每个人都能摊到一点微小的改善，但代价是某一户或几户居民的生活质量的明显下降，最大的代价是健康，包括精神健康。长期在阴影中生活的人，更容易情绪压抑。

　　李书记说，和睦社区里有很多高大的水杉树，如果要这些水杉都要动手术，经费不够，上面拨下来的钱只能用在一小部分水杉上面。

　　类似的情况很常见。在分配公用经费时，用于改善普通民众生活的财力，能不能多给一点呢？国家不是没有钱，“三公”消费一点都不差钱。但是，类似的现象在很多民生问题上都存在，如低保、残疾人保障，廉租房，还有农民工子女入学等等，最弱、最困难的人群要得到一些微薄的生活补助或改善，总要设置有很多门槛，少一条你就徒叹无奈，在这些门槛面前，你甚至会想，如果我再不幸一点就好了：残疾的程度再加重一个等级，工资再低一点，原来的住房面积再小一点……生活的残缺就这样逼着你下意识地、不知不觉地在精神上自残。

　　但是，叫弱者望而生畏的种种门槛，挡不住强势人群来占弱者的便宜，比如保障房分配。最新、最典型的例子是：宁波洞桥镇的安置房小区“洞桥明苑”，本是供应困难家庭的，但是，3年前就通过资格审查，而且交了购房款的40户村民却被告知“不能买了”，一些已经拥有好几套房子干部和老板却买到了“洞桥明苑”的房子共342套，其中有人一买就是十几套！而洞桥镇的有关负责人说，对每一个购房者都是严格审查的。该小区的管理人员说只有一半房子住了人，其中有很多是出租的（见昨日《今日早报》A3版）。强势人群要锦上添花也很容易，很低调，很少门槛，有门槛也很容易跨越，直教弱者自恨投错了胎。

　　水杉长得高，不是树的错。繁华地段的马路总是花团锦簇，新建大道种什么树要公示，征求市民意见，这都很好很正确。和睦社区位于杭州城北，靠近汽车北站，是市区边缘或次边缘地段，和睦小区的大部分居民是中低收入人群，这类“低端”住宅区里面种什么树，种在什么位置，才能既满足绿化的需求，又不至于影响居民家中的日照——有没有人这样考虑过？当然，和睦小区是老小区，以前的建设大多是这么粗放的，但是，记得一些年头比较短小区里，也发生过类似的矛盾。什么时候，生活设施的精致程度，不再跟相关人群的身份高低成正比关系呢？

　　“好大一棵树，”田震这样唱：“绿色的祝福，你的胸怀在蓝天，深情藏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