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底，笔者参加了由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和中国新闻史学会外国新闻传播史研究委员会主办、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牛津大学媒介政策与法研究中心合办的2010“媒介伦理与法治”理论与实践高端论坛。在这样一个媒介对话的国际环境中，中国媒体运行的理论与实践，或者再具体些讲，中国媒体的行业自律实践，来自各方的专家学者了解并不多，国外的朋友们不了解，国内的同行们也不甚了解，应该能双向或多向交流的信息互动，变成了单向的。产生这种信息不对称的原因很多，其中之一是大量的行业实践没能进行及时的理论梳理和发布，本文希望能为此项研究提供样本。

　　根据百度百科的解释，“研究中实际观测或调查的一部分个体称为样本(sample)，研究对象的全部称为总体” 。总体上讲，近年来，在工业和信息化部、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等中央主管部门指导下，以中国互联网协会、中国互联网协会新闻信息服务工作委员会等为代表的网络媒体行业自律组织进行了大量实践，其中，成立于2004年9月9日的北京网络媒体协会BAOM (Beijing Association of Online Media)独具特色。这是中国网络媒体的第一家地方性行业自律组织，六年来，这个名字是和“文明办网、文明上网”、新闻评议会、自律专员、红色故土行、妈妈评审团、网络监督义志愿者等实践活动紧紧相连的，亦形成了“全体”之中的北京样本。

　　体现社团改革方向。北京网络媒体协会在成立之初，会长、副会长、秘书长等领导职务，均由来自政府部门的人员担任。2007年12月25 日，在协会召开的第二届会员代表大会暨第二届理事会上，协会管理层中，来自政府管理部门的人员全部退出，会长由资深网络媒体研究学者担任。

　　政府部门的人员不再担任协会领导职务，是社团改革的一个重要标志。依据现代社会科学的基本观点，政治、经济和社会领域的主要组织形式可分为政府组织、营利组织、非营利组织三类。行业自律组织应属于具有“公共责任和监督机制’的非营利组织，具有相对的独立性。但目前中国这类组织的状况是具有官方性质和民间性质并存的二重性，“角色冲突”明显，改革呼声日高。在2008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北京市委书记刘淇表示，政府和社会团体的职能要分开，北京市政府和社工委目前正研究相关改革方案。社会组织必须管办分离，政府提供政策法律依据，社会组织依法办事，而不是依附于政府。全国人大代表、北京市委社会工委书记宋贵伦在小组发言时说：“目前我们正在制定相关政策，社会组织登记无须挂靠政府部门，但必须进行分级分类治理。民政部门负责登记，社工委负责审批、管理，由一些受权社会组织按照类别分层进行管理。”

　　得到法律有力保障。离开了法律保障，道德准则会显得软弱无力。社团改革的目标，并非是要弱化政府的依法管理，而是要构建法律力量和自律体系之间更加有力的互动关系。2005年9月25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和信息产业部发布了《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其第25条明确规定了“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单位应当接受公众监督。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应当公布举报网站网址、电话，接受公众举报并依法处理；属于其他部门职责范围的举报，应当移交有关部门处理。” 明确了对行业自律的依法保障。

　　2008年，被称为香港娱乐圈911的“艳照门”事件，事实上成为了淫秽色情照片通过互联网的一次大规模公开传播，由于时值春节，相关的政府管理部门、行业组织由于种种原因，均未能及时采取有力回应措施。当年2月18日，北京网络媒体协会率先启动评议会机制，对搜狐社区主动发起的“关上艳照门，让我们做有责任的网中人！”的抵制艳照传播行为予以高度称赞，对百度的某些关键词检索及贴吧成为“艳照”集中展示、再次传播的平台提出严厉评议，责成百度通过媒体向社会公开道歉。作为北京行政区域内的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监督管理部门，北京市互联网宣传管理办公室依据《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对百度的违法行为进行了行政处罚，积极呼应了北京网络媒体协会的工作。广州、重庆、北京、吉林、深圳等地公安部门纷纷行动，依法严处向公众传播淫秽照片的行为。2月21日，“艳照门”事件主角陈冠希在香港承认大部分网上流传的照片是他拍摄并向公众道歉，决定退出香港娱乐圈。

　　构建完整监管体系。国际通行的自律体系包括两部分，即行业的自我监管和行业成员内部的自我监管，通常体现为设立新闻评议会和媒介内部监督员。北京网络媒体协会主办的新闻评议会和延伸的网络监督志愿者、妈妈评审团以及自律专员工作机制，在中国大陆的媒体领域均为首创。

　　新闻评议会是典型的在媒介组织外部设立的专门自律机构。自1916年，瑞典设立了新闻评议会后，全世界目前约有30多个国家建立了此类组织。2000年7月25日，香港报业评议会成立，“是由香港报界发起的一个自律性组织，其宗旨是提升香港报章的专业性和道德操守。其中特別关注处理公众对有关报章侵犯私隐的投訴”。 中国内地学界对建立新闻评议会的想法由来已久，2002年，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郑保卫教授发表了《建立监督仲裁机构 强化行业自律机制——关于我国组建新闻评议会的建议与构想》，一文，明确建议“由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牵头，在充分调查论证的基础上筹备组建全国性的新闻评议会组织，使之成为新闻界强化行业自律的一种有效组织形式，为加强新闻职业道德建设，纯洁新闻队伍，树立新闻业良好的社会形象发挥积极作用” ，并提出了人员组成应具广泛代表性、机构运行应有相对独立性、工作职权应有相当明确性、裁定决议应有很高权威性、经费来源要有充分可靠性等基本的运行原则。

　　2006年4月13日，北京网络媒体协会主办的北京网络新闻信息评议会的成立，4月14日，新京报发表《网络自律就是担起公民之责》的评论员文章指出，“这是中国网络媒体走向理性发展的重要一步，是中国企业公民文化建设的重要一步”。2007年，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向全国推广了这一作法。从2006年成立至2010年9月，评议会共召开了23会议，形成并发布了23份公报，评议话题涉及“文明办网、文明上网”、北京奥运会、残奥会、公益行为、网络新闻传播标准等领域。2009年，评议会分别以“表扬北京网络媒体512抗震救灾报道”、 “网络新闻标题制作应准确规范”、“防止网络媒体刊发虚假新闻” 、“批罗京逝世报道娱乐化倾向”、“强烈谴责外媒无端指责我国处罚‘谷歌’”、“谴责‘摸奶门’、‘脱裤门’等事件在网上广泛传播”、“防止网络媒体刊发虚假新闻”、“网络新闻标题的制作”、“防止网络诽谤和网络谣言传播”、“整治手机网站传播淫秽色情信息”、“加强搜索引擎服务商自律”等议题进行了评议。2010年，评议会将议题延伸至了微博(http://t.sina.com.cn)等新业务领域。

　　2006年5月，北京网络媒体协会首次面向全国公开招募200名网络监督义务志愿者，以此为标志，评议队伍的成员向全民延伸。通过建立全民参与的网络不健康内容社会监督体系，及早发现北京地区互联网上的违法和不良信息，促进行业自律。2009年6月，据法制日报等媒体报道，北京市相关部门将下大力气净化社会文化环境，年底前将组建一支万人网络监督志愿者队伍，以实名制的方式，协助相关部门，对文明办网、文明上网情况进行日常监督，专盯网络“有害信息”。

　　妈妈评审团

　　2010年，以妈妈评审团成立为标志，评议机制向青少年保护领域进行延伸。1月19日，北京网络媒体协会在搜狐焦点网召开了“妈妈评审团”研讨会暨第一次会议。“知心姐姐”卢勤、江西省的“网络妈妈”刘焕荣、全国劳模李素丽、青少年法律与心理咨询中心主任宗春山等九位青少年教育专家及社会爱心人士被正式聘请为首批评审员。评审团以‘儿童最大利益优先原则’为基本原则，对互联网上出现的各类可能危害青少年健康成长的信息有处置建议权，形成一致意见后提交给相关部门处理，并有权要求相关部门反馈处置结果。2010年中，“妈妈评审团”先后对“兽兽门”的传播进行评议，呼吁全社会对此类不雅视频得以广泛传播进行反思；与网易的管理层及编辑进行座谈，“零距离”了解了网站的运作流程、选稿规则、审核程序以及网站是如何维护安全健康的上网环境；热情指导了搜狐社区举办的“快乐假期，绿色家园”活动。

　　媒介内部监督员是一种设在媒介组织内部的监督机构，“这是一个公众可以置疑该机构的决议，而且还不需要花诉讼费的、非司法的诉求法庭” 。美国设立的类似机构称之为“新闻公评人”或“新闻监督专员”。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后期，美国的一些报纸开始意识到，报社应该有这样一种人(新闻督察专员)：他能对报社内部的诚信问题负责，监督员工并作为报社与读者沟通的重要桥梁。

　　评议公报

　　2010年8月27日，北京网络媒体协会新闻评议专业委员会召开年度第三次评议会议，发出《关于在网络媒体设立自律专员的倡议》，开设微博业务的新浪、搜狐、网易等八家网站承诺将率先试点运行。自律专员遵循“大兴网络文明之风”的各项规约要求，对该网络媒体上存在的危害国家安全、危害社会稳定、违背法律法规、违背社会公德、淫秽色情、诈骗等有害信息，谣言和虚假信息，跟风炒作、炫富拜金、荒诞猎奇等庸俗行为进行监督。自律专员直接对该网络媒体负责，但其工作独立于该网络媒体的内部采编及监控流程。9月9日，首批10位网络媒体自律专员在新浪上岗。

　　打造了行业品牌活动。截止到2010年，北京网络媒体协会为行业奉献了7届北京网络媒体红色故土行、6届中国网络媒体足球精英赛、3届网络媒体新春大联欢、1届网络大过年活动，形成了协会的品牌活动体系。

　　故土行足迹

　　2004年，北京网络媒体红色故土行从井岗山出发，七年来，已历经2004年(井岗山)、2005年(延安)、2006年(遵义)、2007年(百色)、2008(云岭)、2009(韶山)、2010(重庆)，成为业界参与规格最高、范围最广，认同度最高的自我教育活动。2010年6月3日，在重庆行活动圆满结束后，新华网重庆频道以“让红色文化成为网络媒体的一种文化自觉”为题，对七届北京网络媒体红色故土行进行了回顾，并在结语中表达“网络是一个新兴行业，正在形成自己的文化，从‘红土行’可以看到，这种文化与主流文化特性是和内涵是一致的。由新兴技术所带来的强大推动力，它反过来致力于对主流文化的传播，比传统文化的推动更有活力，更有创新性。”

　　网络大过年

　　2010年春节，北京网络媒体协会协同第一视频、搜狐、网易、千橡互动(人人网、猫扑网)、凤凰新媒体、TOM网、千龙网、新浪网、百度等九家知名网站，共同策划了“风景这边独好？虎年网络大过年”大型民俗专题活动。从腊月二十三农历小年到年三十，8家网站推出8个民俗主题日、通过8天的接力传递，为全球网民献上了8场春节民俗荟萃。 八家网站专题总点击量突破2亿6千万次，独立IP超过2000万。境外独立IP接近60万，收到各类网民互动作品几千件，各类留言祝福1548万余条。参与网民遍布全国27个省份，以及日本、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美国、加拿大、新加坡、澳大利亚等国家，引发了强烈的社会反响。实践着通过新媒体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北京网络媒体协会成立的6年，正是中国网络媒体高速发展的6年。北京样本是产生，是行业高速发展的必然产物。2009年2月5日，北京网络媒体协会荣获了由北京市民政局、北京市人事局评选颁发的“北京市社团系统先进集体”称号，“评比由旨在表彰北京市优秀社会团体单位以高度责任感在全市不同领域为首都经济和社会发展做出的积极贡献，特别是在筹办奥运会、举办奥运会和抗震救灾中发挥的重要作用”。

　　行业自律正在成为全行业为超过4亿的网民奉献更多更好精神文化需求的自觉行为，也正在成为解决行业迅速发展和其治理体制机制尚不适应的矛盾的重要途径。仅在2010年8月份，国家互联网主管部门的领导就在多个场合强烈表达了对行业自律的期望。8月17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副主任钱小芊在 2010中国互联网大会上发表了题为《努力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中展现网络文化建设发展的新面貌》的主旨演讲，提出了各类互联网企业“要自觉接受社会监督，在广大群众的监督之下把依法办网、文明办网的要求落到实处”。 同日，工业和信息化部副部长奚国华在2010中国互联网大会开幕式致辞中表示“中国互联网协会在加强组织行业自律等方面做了积极的贡献，希望中国互联网协会等中介组织，继续加强行业自律，引导各类互联网企业自觉遵守法律法规，共同营造文明健康、积极向上的宝贵环境” 。8月19日，中央宣传部副部长、中央外宣办主任、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王晨在 “文明上网 共建和谐”网上征文和知识竞赛活动启动仪式上表示，“互联网行业组织要充分发挥自律建设的带头作用，完善自律规范，健全自律机构，积极开展网络信息公众评议、文明网站评选等活动，引导业界依法、诚信、文明办网。要发挥公众舆论监督作用，发动广大人民群众开展监督，举报网上违法和不良信息”。

　　行业自律的北京样本遵循了国际媒体环境的一般规律，更是中国网络媒体发展与中国国情深度契合的产物。希望这一“样本”，能够为“总体”的发展贡献智慧。 (来源：《新闻与写作》2010年11期)

　　作者：陈华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博士、北京市互联网宣传管理办公室网络新闻管理处处长、北京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与传播基地特约研究员、北京网络媒体协会常务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