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 也

　　有朋访美归来，我问他：“你懂英语吗？”他说：“懂，只两句。”问哪两句？答：一句YES（是），一句NO（不）。“两句够用么？”“够了——比如你买东西，他要180美金，你说NO，他降至150美金，你说YES，于是成交。”这可能只是笑话，不足为据。但仔细思量，世界上的事情，不就是“是”与“不”，而是与非，既相反，又相成。

　　尼克松访问中国，谈到中美友好，老尼连说“是的是的。”表示完全赞成。前几年中国出了一本叫《中国可以说不》的书，看来，天下大事也常在“是”与“不”之间。国内也是这样，党的十七届五中全会强调“富民”，老百姓谈到党中央的英明决策，无不称“是”；一些地方公共事业的收费想提高，当政者征求意见，群众代表摇脑壳，说：“不！”就说重庆，唱红打黑，建设“五个重庆”，土著额首，访客称赞：一个“是”字，给予充分肯定。

　　“是”与“不”，古人称“是”与“非”。《庄子》云：“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左来右去都是是非。然而，在古人眼里，是非不是一成不变的。

　　《列子》说：“天下理无常是，事无常非。”没有永远的正确，也没有永远的错误。

　　明人李贽说：“夫是非之争也，如岁时然。昼夜更迭，不相一也。昨日是而今日非矣，今日非而后日又是矣。”这就是陶渊明在《归去来辞》中的名句：“实迷途其未晚，觉今是而昨非。”知道错了，改正过来，非可以变是；肯定错了，予以否定，是也可以变非。这也是古代的辩证法。

　　当今生活纷繁，竞争激烈，令人眼花缭乱，不知所处。其实没那么复杂，说穿了无非是大是大非的一致和一般是非的统一。认识到这点，可以使人删繁就简，从容应对，少却多少烦恼与纠绊，懂得“理无常是，事无常非”，就不会“不撞南墙不回头”。公民社会，群有共识，法有公订。从之为是，违之则非，孟子讲了一个故事：有人偷邻居的鸡，告诉他“是非君子之道”，那人回答：一月偷一回，等明年再歇手。孟子说：“如知其非义，斯速已矣，何待来年？”明知道是“非义”，还能等到来年么？这是公认的是非观。

　　《老子》言：“天下是非无所定，世各是其所善，而非其所恶。”意思是，虽然是非是变动的，但世人还是应该“是其所善”，“非其所恶”，择其善者而是之，其不善者而非之。这才是正确的是非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