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死神 “蛙人”29年的水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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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满是淤泥的江底寻找遗体，让家属得到安慰；曾在恶臭扑鼻的水沟里摸手枪，帮助警方破案；曾为打开拦污栅差点被漩涡吸进去；也曾被水下渔网网住而昏迷半个小时………29年来，虽然时刻面临风险，但48岁的“蛙人”陈建明仍和年轻人一样，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了激情。
信心
爷爷和父亲都是“蛙人”
上周，记者第一次在李家沱看到陈建明时，身穿黑色潜水衣、戴着面罩的他刚从水里冒出来，随后在同伴的帮助下爬上了停在江面的船，取下了面罩。原来，身为重庆某打捞公司潜水员的陈建明正和同事们打捞一只沉江的运煤大船，船身的大半部分已经沉在了江里，只有船头冒在水面。
陈建明的同事说，陈建明之前在水下用机器将沉船里的泥沙和煤抽出船，以减轻船的自身重量。
“水下比上面冷多了。虽然潜水衣不透水，但在水下呆久了，也会非常冷。”陈建明一边说一边钻到船上的一间小屋里，烤起火来。
“我爷爷和父亲都是‘蛙人’，我也很自然地走上了这条路。”皮肤黝黑的陈建明自豪地告诉记者：“当然，现在条件比我爷爷和父亲那个年代好多了。”
陈建明说，他们下水一般不用背氧气罐，船上或岸边就有一个空气压缩机，将氧气压缩在管道里，管道的另一头就连接在面罩里，供他们呼吸。同时，他们在水下还可以通过设备和岸上的人对话，及时保持联系。以前他爷爷和父亲那个年代，没有通讯设备，没有防水的潜水衣，出现事故的几率非常大，现在下水后的信心大多了。
爱心
男孩溺亡免收万元打捞费
“我最开始走上这条路时也克服了很大的心理压力。”陈建明回忆说，1981年，19岁的他正式成为了一名“蛙人”。
什么事最难以忘怀？陈建明说，肯定是自己第一次打捞尸体。
那是他工作后的第三个月，一个13岁的男孩下河洗澡，不幸被淹死，沉到了江底。他赶到事发的江边时，小孩的父母正蹲在江边哭泣，声音都嘶哑了。
“我跳下水后，心里很纠结。我不想去触摸小孩被水发胀的尸体，但想到小孩的父母还在岸边等待，我不得不继续去摸寻。”陈建明说，在水下摸寻了约两个小时后，终于将小孩的尸体打捞了上来。小孩的母亲连忙跪下感谢说：“谢谢！谢谢你将我娃儿捞了起来，要不然我们都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我不能就只想着摸尸体，那样想着就会恶心。我需要更多地去想，我将尸体打捞起来了，这是对死者的尊重，也能让死者家属更加欣慰。”陈建明说，那位母亲的话让他克服了这个心理障碍。
前年，陈建明和伙伴赶到贵州遵义一水库打捞一个溺水身亡的小孩。陈建明和同伴潜入水库摸了半天，将小孩的尸体打捞了上来。但他们去小孩的家里才发现，小孩家里非常穷，除了几张破旧的桌凳外，几乎没有其他值钱的家具。陈建明和同伴随即就悄悄离开了，没有收他们的打捞费。
“一般到外地打捞尸体，我们收的费用是1万元。但他们已经失去了儿子，又这么穷，我们怎能忍心去收他们的钱，让他们的家庭雪上加霜？”陈建明说着叹了口气。
惊心
被渔网网住水下昏迷半小时
陈建明对水下作业有着丰富的经验，但是他每次下水时都处处小心，因为水下的水草和渔网随时都可能将他缠住，破旧的钢筋有可能刺穿他的潜水服，并将他勾住。
“1997年，我就差一点没命了。”陈建明说着往事，仍心有余悸。当时为了在长江里打捞一艘沉船，他穿着装备就跳了下去。当他下水10分钟后，岸上的通讯设备就传来消息称，空气压缩机坏了，无法正常给他供氧，让他立即上岸。陈建明得到指令后，立即往上游，却不小心一头钻进了一个漂浮在水中的渔网里。
“最开始我拼命挣扎想逃出去，谁知越挣扎渔网就网得越乱，最后连渔网的出口都找不到了。”陈建明说，他不久便昏迷了。
“我们看见他一直没上岸，就感觉情况有些异常。”陈建民的老板彭召才说，他当时立即让岸上的员工找来氧气罐，接到空气压缩机的管道上，继续给陈建明输氧。同时另外派出了3名“蛙人”下水寻找陈建明。
“他们给我供上了氧，估计约半个小时后，我才慢慢苏醒。”陈建明回忆说，同伴找到他，将他身上的渔网割掉后，才将他救上了岸。
虽然陈建明不只一次跟死神擦肩而过，但他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没有放弃这个工作。
去年，云南一发电厂要改造，让他去打开拦污栅。当他打开准备离开时，突然一个漩涡出现在他旁边，将他下半身都吸了进去。陈建明使出全身力气拼命往上游，同时不停地抓着旁边的固定物。眼看要爬起来了，漩涡又将他吸了下去。陈建明挣扎了半个小时，才从漩涡里逃了出来。
细心
臭水沟里摸枪助警方破案
“很多时候，我们在水下都看不清，我们靠的就只有一双手，这就需要我们的手感要特别好。摸到一样东西，就要知道它是什么。”陈建明说，2008年，他和同伴到遵义帮助警方摸枪破案。他们到达事发现场时，却得知枪被一名犯罪嫌疑人扔在了一条臭水沟里。臭水沟里全是居民的生活污水，已经变成了黑色，不停地冒着泡，散发出阵阵恶臭。当天，嫌疑人只是大概指认了一下扔枪的位置，陈建明和同伴穿上装备跳下了约3米深的臭水沟。
“水下全是漆黑的，我们只能凭感觉去摸。”陈建明说，因犯罪嫌疑人指的地方是大约位置，他们必须扩大范围寻找。臭水沟下面全是淤泥，而枪很有可能沉在淤泥里。于是，他们只有耐着性子挨着刨开淤泥，一点一点地逐步寻找。
“稍微一粗心，有可能就忽略掉了，到时候又重新摸就非常麻烦了。”陈建明说，他和同伴摸了7个小时，才将手枪摸到。最后，该手枪作为重要证据，帮助遵义警方破了案，让他们很有成就感。此后，他们对自己的工作要求越发细心。
舒心
打捞船只 摸到一只银船
陈建明下水一般是有目的性地去摸寻某物，但有时候也有意外的惊喜。20多年前，陈建明在嘉陵江打捞沉船。当时嘉陵江的水很清澈，连江底的鹅卵石都能看清楚。陈建明下水后，准备将钢筋绑在沉船的一端，方便打捞，正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一个东西在闪动。陈建明很好奇，游过去惊奇地发现，这个东西居然是一只用银子做成的小船，约有350克重。
“当时别提有多爽了。”陈建明说，他将银船捞上了岸后，同伴见了也很兴奋。“我当时也不知道它值什么价，就糊里糊涂地卖了30元，拿去和朋友吃饭了。”
“他是老资格了，经验丰富。”陈建明所在公司的老板彭召才介绍，做“蛙人”本来就存在危险性，但陈建明每次都能很平静、很有技巧地化险为夷。陈建明虽然“一把年纪”了，但工作起来仍然很有激情。
彭召才说，像陈建明一样有经验的老员工，月薪约8000元，年轻的则要看技术，一般3000元~4000元不等。
人物对话
“妻子和儿子都等着我回家”
重庆商报：“蛙人”是一个具有危险性的工作，你当初为什么还会选择做“蛙人”？
陈建明：爷爷和父亲都做了“蛙人”，后来也跟着做了“蛙人”，其他的没有认真想过。
重庆商报：你在工作中多次遇到生命危险，你怎么看待生死？
陈建明：我当然很珍惜我的生命，因为我有妻子和儿子，他们都等着我回家。所以我每次遇到危险时，我都尽量让自己平静，寻求逃生的方法。
重庆商报：你家里人是否支持你做这个工作呢？
陈建明：支持。只是我觉得愧对于他们，自己经常都在外，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他们。
重庆商报：你希望儿子也从事这个行业吗？
陈建明：我尊重他的意见。不过，从内心说，我不想他再从事我的行业。这个行业环境很差，又危险。
人物档案
“蛙人”陈建明
陈建明，48岁，重庆某打捞公司资深潜水员，爷爷和父亲都是“蛙人”。19岁入行，至今已29年，经常在重庆、云南、贵州、陕西等地从事打捞工作。
记者 万丽萍 实习生 付迪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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