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因病无法直立行走的农村妇女，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方式做妈妈，最终将一名弃婴拉扯大并送进大学。今年夏天，一直因为母亲丑陋而自卑的女儿得知身世后，终于开口叫“妈”，只一句，让等了18年的妈妈杨长慧泪如泉涌。

　　□今报记者 张定有 通讯员 王建锋/文图

　　患病

　　▲▲

　　“马人”妈妈艰难育女

　　昨天上午，唐河县苍台镇常寨村，48岁的杨长慧在院子里席地而坐，扒拉着一堆棉花秆上尚未成熟的棉花桃。丈夫在外面打短工，女儿在郑州上大学，她要尽可能干一些活，以减轻家里的负担。她的双腿短而细，两岁以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杨长慧的老家在湖北省襄樊市朱集镇杨营村，两岁时因患小儿麻痹落下残疾，双腿严重萎缩，腰部脊椎严重变形，不能直立，行走只能靠四肢爬行，被人讥讽为“马人”。22岁时，在亲戚的撮合下，杨长慧远嫁河南，与大她11岁的常海山结婚。

　　杨长慧婚后无法生育，1991年3月，常海山上街赶集，从路边捡回一个出生刚5天的弃婴。杨长慧视如己出，百般疼爱，但她抚养女儿的过程，却比正常母亲艰难。

　　女儿长到4个月大时，地里粮食青黄不接，杨长慧只能用玉米面代替面粉。杨长慧用石磨碾玉米时，边爬边努力昂起头，用脖子顶着石磨的把手往前推，脖子上的皮磨掉了一层又一层。长期下来，脖子上的血渗进了石磨把手，至今那团血晕仍然清晰可见！

　　女儿长到1岁左右，杨长慧开始教她走路，因为手不能搀扶，她就在女儿身上绑一根粗棉布条，然后咬紧布条，拉着女儿站起来。女儿每跌倒一次，杨长慧也就会跟着栽倒一次。杨长慧不知道额头上青肿了多少回，最终教会了女儿走路。

　　就这样，女儿在母亲的“马背”上慢慢长大了，听别人夸女儿长得俊俏，杨长慧觉得无比自豪！

　　误解

　　▲▲

　　苦命女儿嫌娘丑

　　杨长慧说，捡来的女儿叫常孔华，很小的时候，她像村里其他孩子一样依恋妈妈，但到了5岁上小学时，杨长慧从女儿的神态中看到了异样。

　　那一天，杨长慧送女儿到小学去报名，一些大人小孩儿看到杨长慧像“怪物”似的爬行，就上来围观。还有些调皮的男孩跟在杨长慧身后大叫着“驾、驾……”边起哄边做出挥鞭赶马的动作。

　　杨长慧倒习惯了这种场面，可常孔华却憋红了脸，把头扭向了一边。从那以后，杨长慧渐渐发现女儿不愿和她一同出门，杨长慧似乎明白了什么，就每天默默地坐在家门口，目送着女儿上学、放学。

　　有一件事让杨长慧至今揪心。女儿上高二时，有一次她到学校去给女儿送钱，好不容易来到学校后，为了避免女儿“尴尬”，她不敢进学校，就在校门口等。

　　那天也巧，常孔华刚好和同学到校门外买文具，杨长慧看到女儿后，大声叫着就“走”了过去，没想到常孔华愣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装作没看见就向一边溜去。女儿身边的同学却听见了，好奇地问那是谁。

　　常孔华十分尴尬，很不自在地回答说：“这是我邻居，我家里托她捎点东西给我。”杨长慧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昂起的头埋了下去，将手中沉沉的一袋茶叶蛋递给了女儿。

　　歉疚

　　▲▲

　　搬砖赚钱买轮椅

　　常孔华说，母亲对她的爱和付出，她心里清楚，做梦都想早点挣钱孝敬她。可因为母亲是“马人”，自己从小到大，就被歧视的目光所包围，长期的自卑心理，让她在人前，尤其是同学面前根本不敢认母亲，更别说亲口叫她一声“妈妈”了。

　　在这种矛盾心理中，常孔华慢慢长大了。为了弥补对母亲的歉疚，她不断告诉自己：上大学、挣大钱，好好报答她！从小学到高中，她几乎每学期的成绩都排在全年级前两名。她心里还有一个埋藏了多年的梦——治好母亲的病，让她挺直腰杆站起来！

　　今年，常孔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河南交通大学。就在高考结束回到家里那天，杨长慧告诉了女儿的身世，并一再说“都怪妈长得不好，不然人家怎么会看不起你”！常孔华顿时泪流满面，长期的自责和内疚一下子爆发出来，她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早日参加工作孝敬母亲。

　　就在上大学前的这个暑假，常孔华来到县城西大岗上的砖场搬砖，要挣钱给母亲买一辆轮椅，每搬一块砖只有一分钱，为了多挣点，常孔华每天天不亮去砖场，忙到晚上7点才收工，中午半小时就在工地啃一口早上带去的馒头。一个暑假下来，常孔华挣了500多元钱。

　　本以为这钱够买一辆三轮车了，可一打听，最便宜的三轮车也要一两千元。父亲得知她的愿望后，拍着胸脯说：“这钱够了，咱可以改造一辆三轮车！”

　　他把一辆旧自行车拆掉，又从废品收购站花20块钱买了一个同等大小的自行车轱辘，拉到镇上的铁匠铺焊制成了三轮车的模样，然后用自行车的脚蹬做了两个摇手，用两根链条通过滑轮交叉固定起来，再放上一个包了海绵的木椅子，一辆山寨手动三轮车就做成了。

　　杨长慧平生第一次坐轮椅，既开心又激动，丈夫把她轻轻地抱到轮椅上，经过几次试摇之后，她就可以单独上路了。她说：“爬了一辈子，没想到还能坐上轮椅，真得谢谢女儿！”

　　梦想

　　▲▲

　　“

　　马人

　　”

　　妈妈站起来

　　常孔华说，虽然母亲现在比过去行动方便了一些，可是让她站起来的心愿，在她的心中更加强烈。等自己大学毕业后一定好好工作挣钱，要为妈妈做脊椎矫正手术，让她彻底站起来走路。

　　常孔华说，妈妈的残疾让她有了自卑的“心魔”，但最终又是妈妈的爱帮她赶走了这个“心魔”。进入大学，好多同学知道了她有一位“马人”母亲后，不但没有看不起她，反而对她的母亲充满了敬意，纷纷表示想看望并帮助母亲。

　　今年国庆节放假回家，常孔华特意把自己写的一篇文章念给妈妈听，文章的题目叫《我有一个梦，让我的“马人”妈妈站起来》。

　　当时，杨长慧就像小学生听老师讲课一样，表情十分认真。杨长慧说，18年了，女儿终于挺起胸来勇敢地承认了她！

　　常孔华说，母亲虽然一句话也不说，但拼命抬着头，像是用着全身的力气，她知道母亲是想把身子挺直一点，好抱抱她。她赶紧跪了下来，弯身钻进母亲的怀里，那一刻，她感到一种母爱的温暖，很快透过衣服，弥漫全身，她的泪不由自主地又流了下来……她说：“妈妈，现在我知道了，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