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市政府2008年发布公告，决定从当年10月1起实施《昆明市打击非法客运车辆经营行为规定》。此后，昆明市公路运管、交警、城管部门开展了一轮又一轮针对“黑车”的严打行动。历经多次执法行动，“黑车”经营者也想出更多的应对方法。如今，这些应对方法已经让昆明市打击“黑车”行动陷入“执法难、取证难、普法难”的“三难”局面。如何破解这个困局？研究出台新规定迫在眉睫！但从根本上讲，解决好市民的出行方便问题，才是一次“釜底抽薪”之举。

　　稽查人员正在对被举报车辆的驾驶员进行询问 本报记者 张永强 摄

　　一次行动

　　班线车司机自发“堵黑”

　　11月29日10：27，昆明-巧家的客车司机王强用尽全力把手中的对讲机朝着一辆白色的轿车砸去，白色轿车轰着油门绕上昆明市东三环，消失在一片咒骂声里。这群正在咒骂的男人，是一群开昆明-巧家客运班车的司机。11月29日，是他们配合运政稽查部门打击非法营运的第一天。经过两天的围堵行动，他们却发现结果让人沮丧——因缺乏证据，执法部门无法对拦下的10多辆嫌疑车辆进行处罚。

　　“我们遇到了执法难、取证难、普法难的‘三难’局面。”昆明市公路运输管理局的一位负责人感慨。

　　其实，在11月29日6时多，就有人从巧家打电话给昆明的司机们：“出来了，车号是云A×××××。”不久后，在昆明等着的20多名大巴车司机已知道有4辆拉满客人的“黑车”将会在10时左右来到昆明。

　　聚集好人手之后，王强等几个人开着两辆车，停在昆曲高速乌龙立交附近的路边上。他们出示了一份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列满了110辆被他们长期关注并列为“黑车”的车辆牌号，上面还勾出马上就要到昆明的4辆车的牌号。“在运政部门严打昭通的‘黑车’之后，大量的昭通牌照‘黑车’过户挂上了云A牌照，以避免被打击。”一名司机介绍。

　　“刚搬迁到北部客运站发车的时候，昆明-巧家的合法运营车辆有24辆，后来‘黑车’越来越多，现在我们每天只能正常发出5到6个班，每个班上座率不到20%。现在跑一趟单边客车成本在1200元，难以正常经营下去了。”按照司机们的计算，每天昆明-巧家的合法客车能运走120-150人，而‘黑车’运走的旅客则在150-200人左右。“这种情况搞得我们生存困难，所以今天才会联合26个车主围堵‘黑车’。”司机张华说。

　　但张华等人也很清楚，司机们并没有执法权，他们能做的，只是堵下这些“黑车”，由运政稽查人员来处理。不久后，运政稽查人员也来到了这里。

　　一场尴尬

　　拦下14辆车全部放行

　　当日10：13，张华、王强的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声音：“云A××××来了，前面的人请注意！”张华和王强立即下车冲到路边，朝一辆银灰色KIA车招手示意停车。这辆正在高速行驶的小轿车减速朝路边开了过来，在看清楚拦车的人之后，司机立即加油门朝昆明北收费站高速离开。“跑了，跑了，赶快上车追！”张华大叫，随即钻进车里，和运政稽查人员一起开车追赶。

　　王强等人在这个路口留了下来。几分钟之后，另外一辆白色小轿车开了过来，试图把车拦下的他们发现这辆车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把对讲机当石头朝小轿车砸去。白色小轿车加速离开了，王强跑到路中央捡回被摔成几块的对讲机，坐着另外一辆车追了上去。当他们追到收费站附近时，发现这辆车找到一个缺口掉头开往了曲靖方向，他们的车也追了上去。就在他们即将拉开车门堵住白色小轿车的一瞬间，小轿车钻到曲靖往昆明方向车道上临时开通的一个绕行车道上，在滚滚车流中轰鸣着开向了曲靖方向，王强和同伴只有懊恼地赶往昆明北收费站。

　　在昆明北收费站，张华等人堵下了两辆被他们盯住的小轿车。记者赶到这里时，车上的乘客已经下车，正配合运政稽查人员做笔录。“没有办法，取证太难了。”张华摇摇头。“这些人都是长期跑车的，他们知道怎么对付运政人员，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情况正如张华所说，运政稽查人员并没有从乘客口中问出有用的证据。

　　“他们说我非法营运，根本不是，他们瞎说的。”被拦下的司机说，“我好好地开着车，就看见路边有人上来拦车，我第一反应就是遇上抢劫的了，我不加速离开，难道还要等着他们来抢劫不成？”至于是否非法营运，他矢口否认。

　　“为什么路上跑的这么多车，我们都不堵，只堵下你的呢？这些司机们盯了你大半年，他们举报你，不是没有原因的。这次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们劝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不要以后执法的时候，又遇上你。”一位路政执法人员对他说。这位司机笑了笑说：“你们不希望遇上我，我也不希望遇上你们。下次不要再拦我的车了。”

　　这个时候，一个乘客走过来说：“我们都是熟人，虽然平时不认识名字，但是我们在一起打过麻将，一起约着来昆明玩，有什么不可以呢？”“他们从把我的车拦下到现在都没有出示执法证，我有权拒绝他们的调查。”司机说。

　　“真的没有办法！我们怀疑旅客和司机已经商量好了。问乘客说你知不知道司机的名字，乘客就说，‘学名我不知道，只是平时我们在一起玩过，他有点胖，我们都叫他小胖’。问是否收过费，乘客就说没有给过钱。没有足够的有效证据，我们也没有办法。”运政稽查人员说。

　　事实上，昆明市出台严格打击黑车的相关规定，除了规范市场秩序外，最重要的是预防车祸等意外时，乘客不至于因为这些车辆没有买足保险而得不到合理的经济赔偿。但将近一小时后，运政稽查人员依然只能让这些车离开。在11月29日一天内，客车司机和稽查队员共拦下名单中的9辆车，昨日上午又拦住了5辆涉嫌非法营运的“黑车”，但所有这些车辆中，没有一辆被确认为可以处罚。

　　一条线路

　　班线车16辆“黑车”过百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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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29日的执法行动效果并不理想。昨天，昆明市公路运政管理局派出20多人的稽查队，开展昆曲高速方向打击非法营运车辆的工作。从目前记者获悉的情况看，滇东北方向的昆明至昭通、镇雄、巧家等客运线路，已经成为“黑车”的重灾区。

　　“北部汽车客运站刚开始使用时，车站在进入车站的桥头设置了一个检查点，‘黑车’没有办法进车站拉客，非法营运的现象并不太严重。”昆明市北部汽车客运站相关负责人介绍，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这个检查点被撤销，之后“黑车”进入北部客运站内拉客的现象也就增加了。

　　除了到客运站内拉客外，昆曲高速清水河立交匝道口，也因为从高速路通往北部客运站的道路新修建完工，正在形成一个新的“黑车”聚集地。“如果不引起重视，这个路口将会成为昆明市将来一个主要的‘黑车’聚集点。”北部客运站负责人表示。

　　而据该负责人介绍，滇东北方向的“黑车”运营组织也形成了新的特点。其中，昭通线“黑车”运营已经形成一个独特的组织网络，有168元、136元两种票价车型。“他们还把信息发布到网上。”该负责人说。记者在网上以“昆明至昭通168车”为关键词搜索，很快就找到大量的信息，车主甚至发布了几个手机号码，以方便旅客联系。

　　镇雄方向的班线客车营运，则已经在“黑车”的挤压下显得“岌岌可危”。“刚搬到北部客运站时，每天发车62个班次。现在每天只能勉强发9个班次。”北部客运站负责人介绍。

　　据悉，国道213线原来有16辆合法班线车，但去年“黑车”的数量已经有98辆，今年则超过百辆。“这些情况，跑对应班线的客车司机长期都在调查，已经形成了一份含有110辆涉嫌非法营运车辆的名单。”该负责人说，每天前往昭通的镇雄、巧家、会泽方向的旅客中，有30%左右乘坐“黑车”。去年，“黑车”司机和班线车司机还发生了一场纠纷。

　　而在运力组织方面，班线车车主们说，一些线路的“黑车”还有人专门负责协调班次、发车时间等。其中，昆明至巧家的“黑车”，就有2到3个组在安排发车。如果前方车辆通报有执法部门查“黑车”，后方会立即派出车辆分流旅客，降低被查获的风险，“如果被执法部门抓住了，有专门的人负责组织‘捞车’。”一名班线车司机说。

　　在《昆明市打击非法客运车辆经营行为规定》中，昆明市明确了“对有组织的非法营运团伙，依法从严查处，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的内容。但对于昆明之外的群体，昆明市的规定则有些“鞭长莫及”。“在巧家、镇雄，要想严打‘黑车’，基本上很难了。”北部客运站负责人介绍。

　　■把 脉

　　执法“三难”期待政策

　　据记者采访到的情况看，在昆明市执法部门加大打击力度的同时，“黑车”车主们也想出越来越多的应对方法。一些“黑车”为了逃避执法部门的检查，将“黑车”长期挂靠在昆明北市区的租车行。当执法人员查获这些车辆有非法营运行为时，租车行就会“制造”车辆当天出租开往某地的记录。“这已经是这一行里公开的秘密。”北部客运站负责人介绍，一些“黑车”在被查获后，甚至还聘请类似“医闹”的专职人员，到执法部门“车闹”，要求是要么解决他们的生活问题，要么退还被罚没的车辆。

　　这种情况被昆明市公路运输管理局相关负责人所证实。“如果是已经被我们取证确定的非法营运车辆，这样闹也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但如果闹的人太多，自然也会影响到执法部门的工作。”市运管局运政稽查人员说。

　　“开‘黑车’的人员中，有的人的确是出于生存需要，还有的虽然能做其他工作，但还是来开‘黑车’。”北部汽车客运站负责人介绍。“现在还有一种情况是，有班线车的车主看合法经营车辆效益不好，偷偷经营‘黑车’。每次执法部门打击‘黑车’，他们都会第一时间知道，结果查处更难。”张华说，“对于前两种黑车经营者，应该合理引导他们选择其他合法岗位就业。”

　　“从‘黑车’的生存土壤看，主要是客运站外迁后，旅客乘车不便造成的。”北部客运站负责人举例说，市政部门原计划给北部客运站开行7条公交线路，目前虽然7条线路已经开通，但部分线路全天开行的趟数不到10趟，旅客前往客运站乘车不便，就更倾向于到南窑站附近坐“黑车”。此外，班线客车的运营时间、速度等相关规定，也让旅客趋于选择乘坐“黑车”，“比如镇雄到昆明，需要借道贵州。贵州当地规定前往昆明的班车在晚上10点后一律停车休息，而‘黑车’可以正常开，运行时间更短，乘客直接可以坐到家门口。”

　　“从我们公路运输管理部门的角度讲，只能从职能本质来加强打击，但是‘黑车’的存在也包含交通配套不齐、车主下岗失业等深层次的原因。光我们一个部门，很难达到全方位的管理。”市运管局负责人说。

　　究竟怎样突破现在的执法困局，大家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许，昆明市的打击“黑车”工作，已经到了需要重新研究新形势、出台更新的针对性政策的时候了。否则，即便多部门的联合执法，也难以突破目前面临的执法难题。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王强”、“张华”为化名）

　　生活新报 记者 冯兴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