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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3日14时,记者再次奔赴托克逊县库米什镇佳尔思绿色建材化工厂(以下简称佳尔思厂),两个多小时的行程,记者的电话始终没有安静过: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环球时报》、《成都商报》……来自国内各大媒体以及读者的关注,让记者对此行更加充满信心——“包身工”们一定能获救!
然而走进厂区,一切又仿佛都在意料之中:没有机器的轰鸣声,没有工人们劳作的身影,只有一堆堆原料石堆在地上,仿佛等待工人们来把它们装袋——现场一片安静。厂区前的生活区内,那两条在本报一版上“镜”的狗撒着欢。走进工人们的房间,只有光秃秃的木板床和钢丝床,连被褥都消失一空。
推开工厂老板李兴林的房门,刚才一直趴在窗户上向外张望的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匆忙走到门口,她是李兴林的女儿。面对记者“工人们去哪里了”的询问,她连说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家都让你们害惨了!”
“他们回四川了!昨天(12日)早晨10点多就被人接走了!”12月13日下午18时左右,从外面归来的老板娘,面对厂区内的记者一行,做了这样的开场白。
“他们怎么会突然回去?又被谁接走的?”记者问。
“每年他们都是这个时间走,等天气暖和了再过来!”老板娘的情绪,随着记者的提问,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别再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都回四川了!”记者多方打听得知,老板娘名叫李云华。
在李云华“声泪俱下”为自己鸣不平的话语中,“包身工”们真实生活状况逐渐清晰起来。
李云华说,自己是在做“好事”,因为工人们不是身患残疾,就是有智障,不是乞讨就是流浪汉,“收留”工人们在这里做工,就是在帮助他们,让他们能有“丰衣足食”的生活。
为了证明自己“善待”那些工人们,李云华甚至从厨房里拿出两口大锅,说是专门用来给工人们做饭用的。
面对记者“工人们是否有工资”的疑惑,李云华表示,工人们都有工资,每人每年能拿2000多元,只是没有发到他们的手里,而是打入了曾令全的账户中。据了解,当地类似佳尔思这样的工厂,正常工人一天的工资就有150元。
“这些工人都有老的时候,总要有养老的人,把钱打入那个账户,就是为了给他们存起来,将来好养老。”李云华说。采访现场,记者一行没有见到佳尔思厂老板,据李云华说,老板去送工人们回老家了,工人们已经坐上了回四川的火车。
李云华还专门强调,工人们在回家前,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
天色渐暗,10名“包身工”你们在哪里呢?
有人告诉记者,李兴林曾经与姐夫合伙开厂,散伙后他姐夫带走了李兴林厂中的3名工人。记者赶到李兴林姐夫的工厂时,工厂只有一名工人在宿舍加煤。这时走来一名中年女子:“这个工人姓陈,他父母近亲结婚,所以他脑子有问题。他父母让我从四川带他来这工作,能吃饱穿暖就行,在家也是拖累。”她号称是陈姓工人大妈,并说其他工人都已经走了。记者问陈姓工人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他痴痴地说:“三千!”,再问一遍,“一万!”
知情人眼中的李兴林
夏洪明的厂距佳尔思厂约2公里。他说,1995年前后,佳尔思厂老板李兴林曾在他的手下干过活,后来就自己干了。“他没有自己的矿山,到处偷矿、拿矿。今年还因为私自炸矿,被拘留过一段时间。近期,他又拉了4000多吨矿回来。他既不交税,又不付工人工资,成本非常低,所以卖的大白粉价格也压得很低。”夏洪明说,“他从四川运来残疾人、乞丐不止一批,有的跑掉了,有的找不到了,人究竟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从没有见过这么狠心的老板,太残忍了。动不动就朝工人脸上扇几巴掌,动不动就拿鞭子抽,实在让人看不下去。”距佳尔思厂不远的一家石英厂老板老王忿忿地说,“监工手里的鞭子,有这么长。”老王比划着,一根30厘米长的木棍,末端绑上三角带就成了老板打人的工具。
另一个邻居老李曾见到过佳尔思厂老板娘“掌掴”工人的情景。
“他们中间有一个稍微清醒点的叫蛋蛋的人,一次准备逃跑。老板娘在后面大喊一声‘蛋蛋!往哪跑!’然后指了指地上,蛋蛋只好远远地跑回来,跪倒在手指着的地上,老板娘上去就朝蛋蛋脸上扇了几巴掌。”
为了“眼不见为净”,不想再目睹惨状的孔老板,在自家院子和佳尔思厂之间砌了一堵墙。提起这些年看到的情形,孔老板眼中泛起了泪花:“以前墙没堵着时,有年大年初一,我们吃团圆饭时,那些工人就端着碗跑过来杵在一边。一见我们吃完,他们就赶紧跑来把剩饭倒进自己的碗里蘸汤汁。有时候实在看不下去,我们会偷偷给他们点吃的,不能让那边老板发现,要不然他们回去会挨打。”
但从四川方面传来的消息,却让我们看到了另一个李兴林。
他是四川省南充市西充县观凤乡十三村人。观凤乡十三村的村支书徐跃称,李兴林是他们村的,今年40多岁,李兴林的妻子是隔壁青狮镇的。“他们两口子都已经出去十多年了,听说是到新疆做生意去了,刚出去的时候还回来过,后来说是生意忙,就很少回来了,就算是回来也只在家里面呆几天就出去了,这两年更是没有回来过,村里人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徐跃说。
当听说李兴林在新疆涉嫌非法用工,徐跃称:“李兴林这个人在家的时候还是很好打交道的,以前从新疆回来的时候还经常会叫大家一起喝酒。对家里也比较孝顺,他家里还有个老父亲在,今年68岁了,李兴林的老母亲过世后,他曾想接父亲到新疆生活,只是他父亲不习惯那边的环境,就回来了。现在他老父亲也重新找了个老伴,就在观凤乡二村生活。”
三读者认亲“包身工”
分别来自浙江、江苏、湖北
都市报讯 本报《智障人沦为“包身工”》一文刊发后,全国各大网站纷纷转载。来自三地曾经走失过亲人的读者致电本报,希望确定工人身份。
浙江省东阳市的潘斌通过本报数字报看到照片后,感觉其中一位在房间穿裤子的工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舅妈的亲兄弟。潘斌说,自己的这个亲戚名叫潘国兴,今年50岁左右,之前曾在老家的工地上做工,在今年7月份走失后,家里人找了很久都没消息,家人都非常难过。“看到照片觉得很像,但没有见到真人,还是无法确定,感觉比走的时候瘦了很多。因为他是智障,又没有文化,也不会写字,如果能找到他,我可以用家乡话和他交流,说不定就能确定身份,希望快点找到他。”
江苏南京的罗艳打来电话,称照片中眼睫毛都被大白粉染白的那位工人很像自己四川老家的邻居。因为邻居小时候曾经摔过,所以大脑出现问题。如果真的是自己曾经的邻居,那么老家就应该是四川省德阳中江县,他具体多大年龄并不清楚。罗艳称自己一直在和邻居联系,但始终无法接通。
湖北武汉的黄力与罗艳认领的工人是同一位,但黄力称这位工人很可能是自己的堂哥,名叫黄双林,已经走失多年,老家在武汉市江夏区范户乡,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黄力称自己已经与库米什镇派出所联系过,但身份还无法确认。
渠县工作组今日抵疆调查
综合《华西都市报》《成都晚报》消息 本报《智障人沦为“包身工”》的消息见报后,引起各方震动。渠县县政府成立联合调查组,今日上午将从重庆乘坐飞机赴新疆,就具体情况展开进一步调查。如果情况属实,政府部门将带头维权,全力展开救助,并遣返这些残疾和智障人士,妥善处理好后续事宜。
渠县:从未审批过“乞丐收养所”
渠县宣传部相关人士说,渠县县委、县政府13日下午获悉此事后,立刻成立由常务副县长、分管民政的蔡文华牵头联合调查组。调查组由渠江镇、渠县民政局、残联、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工商局等部门组成。
渠县政府在13日晚10时30分左右发布的新闻通稿中称:“‘渠县收养所(渠县残疾人自强队)’系渠县农民曾令全个人行为举办……联合调查组已对曾令全本人开展调查。同时,12月13日晚该县已派出工作小组,连夜前往媒体报道的新疆托克逊县库米什镇进行情况核查和维权救助。”
据调查组初步了解,托克逊县库米什绿色建材化工厂甲(李兴林)、乙(曾令全)双方签订了协议,甲方用乙方(渠县残疾人自强队)第二批队员5名。而此协议上,前面的人员按前面订的协议不变,继续实行。在签字之日起,一次性支付5名队员半年工资9000元,所欠工资于2008年10月15日起,每月付750元,到2009年9月15日付完。第二批队员5人,每月每人工资300元。第二批5名队员,2008年9月15日至2009年9月15日期间,每人工资3600元,不论在任何情况下,也不管有没有活干。甲方必须给乙方付清工资。
四川省渠县乞丐收养所(四川省渠县残疾人自强队)到底和渠县民政局有什么关系?渠县民政局局长王勇说,对曾令全所谓的渠县收养所没有任何审批,而政府也不可能审批,如果有,也属于个人行为。同时记者从渠县工商部门了解到,渠县残疾人自强队也未在工商部门进行注册登记。
曾令全:无业人员长期在外
曾令全到底何许人呢?记者多方打听,初步了解到,曾令全目前是暂住渠县渠江镇幸福坝,今年40岁左右,农民,无业人员,长期在外。
渠县民政局办公室主任徐万说,曾令全其所经办的“渠县残疾人自强队”属非法组织,“因为没有任何民间的乞丐和残疾人救助组织来渠县民政局登记注册过。”徐万说,早年对曾令全及其“渠县残疾人自强队”有所耳闻。“他把那些智障者收留起来,然后组织出动打工挣钱。2006年一个工人在外地出了事,听说是死了人,曾令全的一名亲戚被判了刑,《中国青年报》也来作出调研。再后来就没有听说他在干这个了!”
另据介绍,昨日下午,渠县县委县政府获悉情况后,立即对曾令全监视,随后由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对他展开调查。
据渠县一位知情人士称,曾令全在家养过猪、卖饲料,外出务工小有积蓄后,1996年创办了渠县渠江镇残疾人自强队,专门收留在街上流浪的智障乞丐、被人遗弃的精神病患者等。10多年来,自强队先后收留社会流浪者、聋、哑、残疾人、弱智乞丐100余人,2008年曾被渠县工商联任命为县工商联执行委员。
记者致电渠县工商联有关负责人电话,均处于关机状态,其是否为工商联执委尚不得知。
四川省民政厅:
任何人无权买卖残障人士
记者13日从四川省民政厅获悉,四川省除救助站和福利院外,并未设立任何政府性质的乞丐收容所,“任何个人和公司都没有权利买卖残障人士,残障人士应通过合理渠道找寻适合自己的工作。”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渠县乞丐收养所这个机构,四川省只有救助站和福利院,没有收养所。”四川省民政厅社会事务处相关负责人说,以买卖合同的方式将残障人士出卖给他人是不合符法律法规的,“如果残疾人可以工作,具备一定的工作能力,他们可以通过政府部门、当地残联介绍适合他们的工作。”该负责人表示,任何个人和公司都没有买卖残障人士的权利,即使本人或亲属同意,也是不符合规定的。“这并非普通的劳务输出。”该负责人表示,只有救助站和福利院是政府机构,“并没有设立给残障人士介绍工作的公司或任何私人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