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花

李俊庆

　　这是一群特别应该铭记的人，却大多被人遗忘。

　　这是一群特别可亲可敬的人，却大多生活堪忧。

　　自去年9月至今，浙江省公安机关对全省20多年来评选出的451名省级见义勇为先进人物进行生存状况调查。结果发现，这群为国家、社会、公众和他人作出过卓越贡献的民间英雄及家庭，八成以上生活堪忧。

　　据统计，20年来，这批可歌可泣的人物，如今却成了一个令人嘘唏又让人敬佩的群体。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有生活之忧，因为，家里的“顶梁柱”因见义勇为牺牲了，或致残了。也有一部分人被轰轰烈烈地表彰了一回后复归沉寂，如今，他们的生活更需要得到呵护。

　　欠缺的关爱

　　“如果再路见不平，我一样不会犹豫。”

　　第11届省见义勇为十大勇士之一的李俊庆，2006年因仗义揭穿歹徒阴谋而遭围殴，致左眼失明、多处骨折，构成二级伤残。尽管现年55岁的他依然满腔豪情，但现实中，他只能和老伴租住在丽水市莲都区的一间小房子里，靠背煤气罐艰难谋生，老家的房子因无力维修早已倒塌。

　　调查报告显示，全省451名省级见义勇为先进人物中，与各类违法人员或犯罪嫌疑人作斗争的有283人，仅直接抓获的各类违法犯罪人员就在2000人以上；与突发自然灾害作斗争的有168人，挽救了600多条生命。

　　这些民间英雄对社会安宁的贡献和对社会正气的弘扬，根本无法用数字来衡量，而他们自己也为此付出沉重代价：93人献出生命、180人身负重伤。

　　出生在宁海县马岙村的女孩鲍海苗，患先天性聋哑，母亲因病早逝。父亲鲍兴全在2005年7月9日晚因救人而牺牲后，她不得不来到新昌县万石坑村，与年老体弱的外公外婆相依为命，生活艰难。可是除父亲牺牲那年受到一系列表彰外，鲍海苗很少得到慰问或抚恤。

　　乏力的救助

　　一条露着棉花的破被子，一张用砖块支撑的破桌子，一碗没有什么油星子的霉干菜……

　　来到家徒四壁的缙云县双港桥村民陶新莲家慰问时，省见义勇为基金会负责人一阵心酸。陶新莲的丈夫杨官汀、儿子杨文松，在2000年3月因救山林大火英勇牺牲，分别被追授为第七届省见义勇为勇士、先进分子。

　　像陶新莲这样的困难境况并不鲜见。据统计，浙江省见义勇为先进人物中，农民和农民工占70%以上。他们大多是22岁至45岁之间的青壮年，是家中的顶梁柱，一旦受伤或牺牲，整个家庭就失去主要经济来源，陷入困境。

　　调查报告分析认为，这些民间英雄“流血又流泪”的原因，在于浙江省目前对见义勇为先进人物的救助水平仍然偏低，大多只是给予相应级别的荣誉称号和数量不多的物质奖励。这对于那些牺牲或致残的民间英雄及家庭来说，只能解一时之困。同时，见义勇为牺牲人员家属的抚恤抚助、受伤人员的继续治疗费用、致残人员的再就业，及见义勇为者子女的入学就业等方面的抚助工作，也大多没有跟上。

　　此外，见义勇为牺牲人员中，被评为烈士的仅两成，在全国处于较低水平。这样，家属就无法按照因公伤亡人员的规定，享受抚恤、福利等待遇。

　　可喜的改善

　　12月21日，浙江省见义勇为基金会相关负责人前往舟山，慰问病重的第九届省见义勇为勇士、岱山县宫门村民费文通。同时，也拉开了名为“春天的问候”的2011年春节慰问活动序幕。

　　2010年的慰问活动中，见义勇为基金会按照每一个省见义勇为先进人物家庭的不同经济状况，分别发放慰问金5000元、2000元、500元，共计65万元。

　　令人欣慰的是，浙江省不少地方也在不断加大力度改善见义勇为人员的生活状况。

　　现年84岁的第五届省见义勇为勇士、建德市乾潭镇仇村村民胡成德，在1996年4月23日为扑救山林火灾被烧成重伤，烧伤面积达80%。建德市政府除负担全部抢救费用外，还坚持每年给老胡发放生活费、护理费等。今年，建德又决定参照因公特等伤残人员标准加大补助力度，还帮老人更新空调、彩电等。

　　第十届省见义勇为勇士、安吉县良朋镇良村村民华秀英，于2005年3月27日晚在挺身拦截盗窃犯方传根时，不幸被撞死。当年，法院判决方传根赔偿华秀英家属共计13万多元。但事实上，方传根没有任何偿付能力。为此，安吉县今年拨出13万多元，代为解决赔偿遗留问题。

　　如今，浙江省各地对见义勇为人员的表彰和保障力度越来越大，但总体来说，还很不够。有关专家认为，见义勇为人员基于良知与勇气赴汤蹈火、维护正义，各级政府有责任，也有义务不让他们反而从此陷入困境。应尽快依法建立起一整套见义勇为的政府补偿和社会保障体系，确保见义勇为者不仅能得到荣誉肯定、道德赞扬，还能伤有所治、老有所养、生存有保障、生活有优待。

　　专家还希望社会各界能给予见义勇为者更多的关爱与帮助，共同营造崇尚见义勇为的良好氛围。

　　“良叶欠的钱我一定还完”

　　■陈翔

　　【人物】姜良叶

　　【事迹】1999年9月27日早上7时许，千岛湖畔东亭乡，做父亲才一个多月的姜良叶正在自家水槽里为女儿洗衣服与尿布。突然，他听到前面村子里传来“救火”声。姜良叶抬眼望去，村里两家人的老屋发生火灾，没有过多犹豫，姜良叶立即奔向火灾现场。

　　不幸发生了。姜良叶踩在了高度霉烂的房梁上，“哗啦”一声，房梁断了，姜良叶连人带桶从几米高的楼上倒栽下来，头撞在了地面的石板上！人们抬着他跑着送往医院，可半路上，姜良叶的脉搏已停止跳动。

　　见到王彩霞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饭是家里带来的，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匆匆扒几口。“吃饭时间只有15分钟，呵呵，习惯了。”王彩霞两手捂在羽绒衣的口袋里，里面只穿着单薄的工作服。真是个瘦小的女人。

　　丈夫姜良叶，是个避不开的话题。姜良叶离开人世，已有近12个年头了。王彩霞说，要不是看着女儿这张和她爸爸酷似的脸，有时候还真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了。

　　可是，谁有资格去指责王彩霞呢？姜良叶走的时候，他们才结婚一年多，女儿才出生42天啊！还在坐月子的王彩霞，哭肿了眼，却很少有人同情她。“有些村里人迷信，我和老公结婚才这么点时间，他就出事了。他们的话，难听啊。”

　　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继续经营丈夫留下来的粮油店，说不出的艰难。除了欠人家的5万多元，更让人害怕的，是人言。王彩霞提不动重物，路过的好心人帮一把，流言就会传开。

　　这种日子，王彩霞已过了7年。

　　2006年，女儿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为了女儿能够接受好一点的教育，王彩霞咬咬牙，带着女儿离开村里，到淳安县里打工。

　　“刚开始在人家服装店里帮忙，累倒不累，就是经常要八九点才能下班。女儿放学后，就在家等我。这么小的人，一直饿着肚子……”王彩霞顿了顿，摇了摇头。

　　还是为了女儿，去年，王彩霞重新在一家洋快餐店找了份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上班稳定。“基本上10点半上班，下午6点下班，能照顾女儿。”欣慰的是，小学五年级的女儿懂事又聪明，不用她操太多心。但因工作关系，陪伴女儿的时间很少，让王彩霞一直内疚。

　　这些年在县里，王彩霞一直租房住。好在房子是一个亲戚的，只收四五百元月租金。工资的一大部分，王彩霞存起来还债。丈夫走的时候欠的5万多元，现在还剩一万多元没还上。“良叶欠的钱我一定能还完的，你不用担心。”这个倔强的女人反倒安慰起笔者。

　　问她有什么打算，她有点茫然。“我这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打算？女儿好就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