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智囊三巨头纵论中美关系

　　孙卓

　　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访美在即。日前，美国前驻华大使芮效俭，布鲁金斯学会中国研究中心主任、美国前国家安全事务总统特别助理李侃如，美国国会“美中工作小组”共同主席拉森在华盛顿就中美关系接受了《第一财经日报》的专访。

　　第一财经日报：芮先生，胡锦涛主席将于下个星期开始访问美国，这次访问的影响表现在哪些方面？

　　芮效俭：我们应该先看一下胡主席本次访问的背景。2009年11月奥巴马总统访问中国的时候，双方曾发表联合声明，致力在诸多领域开展建设性和积极性的合作。但是去年一年美中双方经历了很多的事情，许多人都认为美中双方的怀疑日益加深，所以，胡主席本次访问发生在一个很有战略性的时刻，非常具有建设性。胡主席的访问可以凸现中美关系中的积极因素，因为双方关系中的积极因素实在很多，如温家宝总理所说，中美双方之间的共同利益远远大于分歧。胡主席的访问将进一步增进双方在具有共同利益问题上的理解。

　　日报：国会怎么看待胡主席本次访问？

　　拉森：美国国会非常期待胡主席访问华盛顿。这是双方之间比以往都重要的一次会面，因为这是一次正式的“国事访问”。国会方面认为，双方首脑应该通过这次会面讨论存在分歧的问题，这样才能进一步加深了解，促进分歧领域的解决。

　　日报：拉森议员，你认为双方首脑会见将主要讨论哪些议题？

　　拉森：我认为双方元首将讨论双边关系的多项议题，但首要是经济议题。我们都知道上届国会众议院通过了针对中国的汇率法案，虽然参议院最后没有通过，但这显示了国会很多议员都认为人民币汇率造成了美中贸易失衡的后果。

　　还有，我认为两位元首还将讨论包括知识产权保护以及自主创新的问题。目前很多美国商界有这样的担忧：如果这两个领域得不到改善，他们将不得不撤出中国市场。

　　日报：在胡主席访美问题上，国会有没有向奥巴马政府传达某种讯息——建议奥巴马总统同胡主席讨论某些相关议题？

　　拉森：国会成员传达的讯息是非常清楚的：同中国的关系非常重要，也具有很大潜力，但也存在问题。这取决于这些议员来自哪个州，有的可能是汇率问题，有的是知识产权保护或自主创新的问题。比如我所在的华盛顿州有很多高科技公司，我们就非常关注中国自主创新的问题。代表各州的议员会把他们关注的领域反映给白宫，希望奥巴马能够在同胡主席的会晤中讨论这些议题。

　　日报：请点评一下目前的中美经贸关系。在胡主席本次访问的过程中，哪些经贸议题将是双方要重点讨论的？

　　芮效俭：首先要问的问题是，中国是否在经济上对美国构成威胁？我认为不是。在一些经贸领域确实存在困难，但是在很多领域，美国从同中国的贸易中获得了巨大收益。所以在双方首脑会晤的时候需要将双方共同受益的领域以及存在困难的领域做一个总体归纳。在人民币的问题上，现在中国是世界上的一个贸易强国，但人民币却不是可自由兑换货币。我认为不应该揪住人民币汇率不放，但是中国应该加快实现人民币成为可兑换货币的步伐。

　　李侃如：中美之间的经贸关系是相互依存的，经济领域的互动非常频繁，因此也产生了很多摩擦。双方都认为对方做了不公平的事。美国反对中国让人民币紧跟美元的做法，中国反对美国限制高科技出口等等，在这些领域，双方还缺乏互信。所以，尽管双方关系发展到很成熟的阶段，摩擦也在不断发生。所以尽管这些议题具有巨大的合作潜力，双方的互信还是不够。

　　日报：国会方面怎样看待中美经贸关系？

　　拉森：我觉得可以用股市做一个比喻。从长期看，总体的走向是向上的。当你看中美关系的时候，走向其实一直是向上的。尽管有的时候，有些天，有些月份可能向下走，但你看整体走向的步伐其实是向上的，这表现在经济、教育、外交以及近来增加的军事交流方面。在这些方面中美关系都是越走越近的。

　　但是，在经贸领域，在美国的一些州，你可以非常容易地说，他们从同中国的贸易中获益。比如我所在的华盛顿州，我们和很多中国公司有着长期和优秀的合作。但是，还有的州认为，与中国的经贸关系伤害了美国的工人和就业市场。所以，经贸关系也是美中之间存在争议最多的一个领域。

　　日报：有关人民币汇率等议题，你认为美国政府应该如何处理才是对双方都有利的？

　　李侃如：人民币汇率的问题很难处理，它在美国国会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很多议员都深信不疑地认为，只有中国让人民币升值才会让美国对华贸易逆差大幅减少，我认为这种分析是完全错误的。我并不认为支持国会议员的想法是正确的做法。但是，我也认为人民币不应紧跟美元。人民币汇率问题不应该放在双边会谈中解决，更应该放在国际场合。

　　最近的人民币升值步伐将会缓和美中两国在经贸问题上的紧张关系。但是，双方经贸关系的改善要通过各自国家的经济改善来决定，双方的经济发展前景才是决定双边关系的根本因素。处理不好双边经贸关系将带来政治关系的紧张。

　　我认为美国政府应该延续在G20峰会上的做法，更多地把汇率问题当作全球性问题，在国内，行动到能安抚政治压力的水平就好，但是不要让汇率凌驾在一切问题之上。

　　日报：芮先生，你是有30多年外交经验的中美事务专家，从你担任美国驻华大使到现在，中美关系经历了怎样的发展和变化？能否和我们分享一下令你难忘的故事？

　　芮效俭：中国的变化是巨大的，而且多数都是好的变化。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住在中国，所以对中国的发达城市和贫困城市都有所了解。在我刚刚开始在中国工作的时候，中国的大城市都很难找到一家世界级别的宾馆，但现在你在中国的很多中小城市都可以找到很不错的宾馆，有些设施比美国还要好。特别是，中国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得很快。

　　在中美关系上的变化就更大了。从先前的几乎没有贸易往来到现在的第二大贸易伙伴，以及到数不清的美国公司在中国投资，再到文化、教育等众多领域的交流和合作，双边关系中有95%都是积极的。

　　有一件一直让我骄傲的事。在我是驻华大使的那个时候，中美之间高层互访还不是很多。而因为我一直对中国非常了解，所以有一天清早我带着当时的美国农业部长骑着自行车“串”北京的胡同，想让他见识一下北京胡同里卖鸡蛋和蔬菜的情景。当时跟着很多安保人员，他们不会骑自行车还一直要跟着我们，但我和部长自行车都骑得很好，把他们都甩到了后面，后来他们一直没赶上来，原来是因为不会骑自行车，在胡同里一直和别人撞车，不仅没保护到我们的安全，我还要帮他们去解围，特别好玩。

　　拉森：我和兰州大学的学生打过篮球。当时是1月份，天气非常冷，但大家打得很火热，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我正在中国兰州访问，坐在车里的时候看见有学生在校园里打篮球，就加入了他们。和他们交谈之后，对很多问题有了新的看法，也对新一代的中国年轻人有了新的了解，互动得非常开心。

　　日报：你如何看待中美关系的前景，特别是在新一届国会刚刚开始运作的情况下？

　　芮效俭：大家都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但现在还很难说。现在的国会由共和党和民主党两党分治，值得一提的是，先前很多支持“茶党”的人已经入主国会，这些人关注的是国内经济问题，而不是国际贸易关系，所以还不清楚他们是要关注美国经济复苏还是同中国的贸易逆差问题。我的看法是要谨慎乐观，目前双边有多个合作对话平台，所以尽管在某些议题上可能面临来自国会的压力，但很多双边合作的机制都会减缓一下这样的压力。

　　李侃如：在一些领域，新国会可能会对中美关系有利，一些领域则不会。共和党执掌的国会将更推崇自由贸易，有一些主张自由贸易的共和党议员坚定认为中国违反了自由贸易原则，他们可能会做出一些比较强硬的表态。

　　拉森：现在有很多新议员入主国会，我们也在逐渐和他们进行交流，希望他们在做出任何决定时，都要先对双边关系有一个详细和全面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