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冀商
曾经拥有“百年辉煌”的冀商,如今剩下更多的是历史:有回忆,有故事,有沧桑的古楼,还有那些消失得只剩下名字的老字号。
保定、张家口,这是河北省的两个重要城市,也是“百年辉煌”冀商留有足迹与印记最多的地方。850米长、铺着青石板路的西大街曾是保定最繁华的街道,据称一条街上百年以上的老字号曾有76家之多,如今却只剩稻香村糕点、万宝堂药店为数不多的几家还在。清末民初古商道张库大道的兴盛,曾经带来大批中外商贾涌入张家口,使之成为“华北第二商埠”,如今古道不再。
当前,河北省没有多少叫得响的冀商品牌,对于这样一个商业文化悠久的地区来讲,多少有些遗憾。槐茂酱菜是在保定商务局能查到备案的当地仅存两家老字号之一,但横亘在企业负责人面前的却是企业资金不足、改制历史遗留问题以及发展缓慢的沉重包袱。由于种种历史原因造成的经济发展边缘化,让很多人甚至政府官员一度对于张家口的发展感到悲观,如何让这座城市走向现代化的发展进程一直是城市管理者面临的难题,张家口市长郑雪碧曾对此颇为感慨,令人兴奋的是,在张家口市展览馆的展厅中,关于城市未来主题的展览中近乎确定地描绘了这样的前景:城市将维护和重建历史古建筑。
历史悠久的冀商重焕生机,不仅需要对传统冀商精神的挖掘和发扬,更需要政府对于冀商的鼓励与支持,这种努力,在民间,在各方有识之士,在新一代冀商本身,在政府,更贵在形成一种共识,形成一股合力,方所谓“天时地利人和”。
回忆里的保定商帮
如今的保定,也许更愿意对外宣扬的是新能源高新产业的发展,中国“太阳能之城”的称誉,以及低碳经济发展的态势,而老保定人却仍念旧于历史赋予这座城市的辉煌
文|《小康》记者 孙晓青 保定报道
因为一些原因,不止一次到过保定,最初认识了这里的人,而后认识了这座城。
保定地处北京、天津、石家庄三角地带,素有“京畿重地”、“首都南大门”之称,有着很深的历史积淀,元朝设郡,明朝建府,清朝为直隶总督署,此后还曾一度担当起河北省省会的“重任”。
有史料记载,一百年前,保定作为直隶总督府的所在地,很少有官办企业,但是驻军的增多与交通的畅达,却使得这里的服务业极大兴盛,学校也纷纷建立,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冀商中以各地的各类商家组成的冀中帮崛起,并始终保持着逐渐侵染了近代工业气息与小手工模式相伴相生的区域底色。
西大街是老保定人心中最美好的回忆之一,这里曾代表了保定古城的繁华和商貌,这里也是老保定人心中的痛,那些在这条街上曾经名号响亮的老字号已然成为老保定们嘴上最可惜的部分,昔日里百业竞争、百技竞巧的景象,现在只能在回忆里寻找。
老街除了总督署、钟楼、古莲花池以外,在老保定人的心里最有记忆的地方非西大街莫属。保定西大街与东大街连成一条直贯古城东西的唯一通衢要道,两街以城中心的税务角为界,以西称西大街,街长850米。这是保定老城区保存最完整的部分,也曾是孕育古城经济、政治、文化生活的最繁华街道。
年过半百的高瑞是土生土长的保定人,儿时记忆里的西大街每一处建筑、每一家商号他都能如数家珍。当他带着《小康》记者再次来到这条老街时,脸上却露出无奈地笑容,“老的历史印记早就没有了,现在的西大街有点不伦不类。”高瑞感慨道。
从税务角进入老街,沿着青石板路一直向西。相较于南北方向现代商业街的繁华,这里的确能让我们穿越回清末民初。这里随处可见那个年代的老建筑,大部分都是二层小楼,青砖灰瓦,窗户、墙花都透着中西合璧的特色。只是建筑上挂着形形色色的广告牌,肆无忌惮地破坏着它们的风韵。
老街上如今除了刻章的店铺、修表的老店和照相馆外,几乎都被各式各样的自行车、电动自行车占据。沿街走着,总会听到热情的吆喝声:“买自行车吗?进来看看吧。”还好,街上仍有一些老字号的牌子留存着,黑底金字的稻香村招牌仍固执地坚守在老街上,虽然店内摆放着各式糕点,但生意却清冷很多。万宝堂的招牌也格外显眼,高瑞说这家药店的历史比稻香村还要悠久,小时候大家都来这里买药。这里曾是老字号的聚集地,1987年,清华大学一个班的学生到西大街考察后发现,该街百年以上的老字号有76家之多。而现如今都已成了昨日黄花。
虽然地方志介绍这里发端于清末民初,但作为繁华的商业街,从明代就已有文献记载。万隆年间保定知府查志隆在一篇纪事中写道:诸路皆借径入西门,商贾肩踵相摩,车辙马蹄,日夜不绝。商业之繁华可见一斑。而到了清末民初,这里达到鼎盛。随着卢汉铁路通车,各类大学堂建立,流动人口骤增,使西大街较前迅猛地繁荣起来。
那时进出保定城,西大街是必经之路。熙熙攘攘的人群,带活了生意,东、西大街两侧的店铺犹如雨后春笋快速地冒了出来,各类周到的服务也应运而生,旅馆、饭店、银号、钱庄、绸缎店、书店等,一应俱全。1937年9月24日,保定沦陷,民族工商业在日货的冲击下日趋衰落。直到解放,虽说这里仍是商业中心区,但已经很难恢复昔日的模样。
如今,老街依然在,只是淹没在现代都市的商业规整中。
马号“南有马号,北有城隍庙”是保定的一句口头禅。“老马号”已经消失了20多年,但却是老保定人心里最有感情的记忆之一。据考证,当年的“老马号”北临西大街,东到如今的保定商场东侧,依托西大街而兴起。按照现在的话来说,这是一座集零售、餐饮、文娱、休闲为一体的大棚式商贸市场,商品应有尽有,物美价廉。老保定人王芳笑着说:“直到现在,有时候想去保定商场逛逛,竟还会不经意说出‘上马号’呢。”
“马号”是当地人的俗称,其实就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天华市场。1922年,全节堂和育婴堂在东、西大街添花牌楼后面建了两条简陋的南北街,租赁给商人做买卖,随着生意的兴隆,迅速发展成“济善”、“同义”、“两益”三个商场,形成了老百姓嘴里的“马号”。 早年在保定工作过的我国著名规划专家吴良镛,就将“马号”比作北京的东安市场,也有人将其比作是上海的豫园、南京的夫子庙。
在很多研究保定商帮历史的专家看来,“马号”代表的是保定商业文化的精神。市文化局原副局长谢美生曾回忆说:“作为一个集中的商业文化区,这里经营种类无所不有,店铺自己生产或外购商品,极其注重质量。如士宝斋的布鞋,因用料考究,曾一度占领北京市场,所有的店家都对顾客童叟无欺。”
“马号”有千余米长,来这里逛的人完全不用担心刮风下雨,对于老保定们来说,当年的“老马号”留下了他们太多太多的欢笑和回忆。高瑞仍然记得小时候和朋友经常在这里嬉戏的趣事。老马号是一个大棚式的开发市场,四周都是畅通的门,他和朋友就在这里钻来钻去玩捉迷藏,好似在迷宫中穿行。而王芳更多的记忆则在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上:隆昌的绸缎、玉麟的布、凌云的帽子、亚力的袜子、士宝斋的鞋……
让他们记忆深刻的还有数之不尽的保定吃食。直到现在,益春楼的白肉罩火烧和白运章的包子仍是保定老字号的代表。豆腐脑、炖羊肉、羊杂碎、牛百叶等丰富的小吃更是当年孩子们的最爱,高瑞说他小时候没少来这里吃东西。
“这些都是回忆了,马号早就没了踪影,完全看不到那个面貌了。”高瑞不无惋惜地说。
槐茂保定的特殊历史地位带来了驻军和往来人群的增多,便利的交通让这里的服务业极大兴盛,也促进了冀商中的重要分支冀中帮的崛起。在河北商史中,一直都对是否存在保定帮有所争议,但研究河北商史的专家们更青睐于将保定帮划入冀中帮的范围内。
当时在保定经商的人大多产业规模较小,更多地集中在小手工业和一些百年老号上,始终保持着近代工业发展与小手工模式相伴而生的区域特色。老字号在保定可谓家喻户晓,老马家鸡铺、白运章包子、槐茂酱菜、稻香村糕点、隆昌布店、万里皮鞋店等,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槐茂酱菜了。这个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的老字号品牌一直以义字当先的商道传承可谓是冀中帮的典型代表。
槐茂在保定当地甚为有名,保定三宝“铁球、面酱、春不老”中两宝都在槐茂。据说它的历史要追溯到清康熙十年,原籍北京金鱼胡同的赵氏夫妇迁到保定,用几口大缸在西大街从事酱业。因为店门口有一直径一米粗的古槐老树,因而取名槐茂,借喻买卖像古槐一样枝繁叶茂。在公私合营的时期,开创者赵氏后人将家业全部交给了国家,合营后的槐茂酱菜迁到别处,而那棵象征着生意兴隆、财源茂盛的大槐树,在“文革”时也被刨掉了。
《小康》记者一行决定寻访槐茂,刚踏入保定槐茂有限公司大门,浓郁的酱香扑鼻而来,可以想象这一品牌持续三百多年绝非偶然。总经理王秀清讲起了光绪二十九年慈禧太后吃到槐茂酱菜后赐名“太平菜”的故事,这时的槐茂名声在外,达到鼎盛时期,每斤酱菜最贵卖到白银一两七钱。虽然槐茂酱菜的后人赵守诠对这一段子的真实性未予肯定,但这一段子对于王秀清来说却是倍感骄傲的企业文化。
现在的槐茂是一家现代股份制企业,年事已高的赵守诠有空的时候还会常来找王秀清聊聊槐茂的往事,在赵守诠看来,槐茂最能体现义字商道的信条之一就是保质。制作面酱需长达几个月时间,只有达到发酵时间才能保证其口感和质量。他仍然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次产品断档,脱销无货好几天,但是制作的面酱还没有到达发酵时间,家里人十分焦急。尽管如此,为了严把质量关,家人也绝对不肯启封。
如今的槐茂不仅秉承了老槐茂酱菜的工艺和经营理念,还不断创新,但是横亘在王秀清面前的却是企业资金不足、改制历史遗留问题以及发展缓慢的沉重包袱,“我们一直在积极解决问题,一定要把传承了三百年的槐茂继续下去,早年战争年代都没有断掉,决不能让它在现代发展中倒下。”王秀清坚定地说。尽管目前国内许多同类企业已经对北方市场“虎视眈眈”,但是王秀清认为槐茂还是要坚持 “老口味老工艺不变”,不能为了单纯追求高产量、高效益而毁了槐茂的金字招牌。
王秀清为槐茂勾画了未来三年的发展蓝图,希望槐茂品牌能够进入京津市场,他还想在槐茂老址西大街重新设置一个门店,不仅销售商品,还希望将槐茂的历史以图片或其他形式展现出来,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个老字号的发展。
保定的老字号还有很多,但真正进入到现代市场竞争大潮中的却凤毛麟角。在保定商务局,能查到已备案的保定中华老字号只有槐茂酱菜和刘伶醉酒厂两家,其他的老字号因为种种原因而逐渐湮没在市井中。而刘伶醉酒厂的发展也同样面临着槐茂酱菜的困境,这似乎成了老字号在现代商业发展中的通病。很多老保定人都期盼着老字号的振兴,在他们看来,这些老字号不单是一个品牌的继承,更代表着这座城市的历史。
如今的保定,也许更愿意对外宣扬的是新能源高新产业的发展,中国“太阳能之城”的称誉,以及低碳经济发展的态势,这是保定的管理者们为这座城市的现代发展寻出的一条新的道路,并希望在现代发展中赢得一席之地。而对于老保定人来说,他们肯定现代城市发展成就的同时,也似乎仍然念旧于历史赋予这座城市的辉煌。尽管那些承载过太多保定古城记忆的地方如今都已成为文物和记忆,但仍在的那些青砖灰瓦,对很多人来说都记录着岁月的沧桑。
张家口:堡子里繁华不再
堡子里内的那些残垣断壁,告诉人们这里早已不是历史长河中那个繁荣的地方。如今,已走出堡子里的张家口人正大踏步前进,他们续航前进,是为了找回曾经逝去的辉煌
文|《小康》记者 孙晓青 张家口报道
在很多研究张家口历史的人眼里,这座城市有太多的故事,军堡、商堡、旱码头、区域中心……每一步的飞跃都推动着这座城市的发展。而在历史的长河中,从军用到通商、从辉煌到没落再到如今的大发展,这座城市和人用了很多心力,等待了很长时间。
一些老张家口人笑着说,“等待是为了今天的大发展,值得!”这份等待的耐性就源于这里的人对这座城市的独特性和实力的肯定。身处在京、冀、晋、蒙四省市区交界的独特地理位置,让其自古以来就是多民族征战、融合的战略要地,兵家必争之地,而一条互通中俄、中蒙物资贸易的古“张库大道”带动了整座城市的繁荣和鼎盛。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这座城市从来就不甘落寞和平凡。
寻找老城在桥西区中心有些“混乱”的步行街尽头,有一处市区最早的城堡——张家口堡——当地人更愿意叫它堡(当地读bǔ)子里,相信每个走到这里的人都会惊讶于老城与现代步行街的紧密相连,当地人都知道这里是这座城市的根。
张家口历史学会会长杨润平不止一次来到这里。正如上海的石库门、北京的四合院一样,堡子里已然是张家口的一个标志性符号。这里的每个院落、每条巷子都有着数不清的故事,“最开始这就是一个军事城堡,后来变成了商业中心,在这逐步的演变中也形成了现在的张家口这座城市。”杨润平说。
据史籍记载,宣德四年,指挥使张文开始建筑城堡,方四里,因该堡以北有东、西太平山对峙如巨口,故名“张家口”。堡子里是长城防线宣府镇的要塞,在阻止蒙古军队的进犯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战争中从未失守,故以“武城”之誉而雄冠北疆。明代隆庆、万历年间,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明朝与蒙古之间化干戈为玉帛,实现了“茶马互市”。堡子里也逐渐随着边境贸易往来成为了一个商业聚居地。
“无休止的战争消耗了彼此太多的人力物力,经济文化交往也被阻隔的太久,终于成为交战双方所厌倦的事情,当恢复贸易,和平共处,成为两边统治者共同的抉择时,堡子里便也迎来了发展机遇。”在杨润平看来,由军转商的张家口,是它成长壮大的一个很重要的节点。
那时的贸易以马市为主,实际上就是用内地的农产品和手工业产品去对换蒙古民族的马匹和其他畜产品。在长城沿线上一共有11个关口进行着这样的马市贸易,张家口凭着独特的地理位置成为了最受欢迎的一个。有史料记载,那时张家口马市收购的马匹多达1.8万匹,这里也成为长城沿线发展最快的城市。
商业的发展给堡子里带来了空前的发展。在杨润平看来,马市贸易只是一个开始,到了清朝大境门出现后,成就了古商道张库大道的兴盛,也因此带来了大批中外商贾涌入张家口,形成了大批的商号、钱庄、银行、以及商人们兴建的深宅大院,逐渐成为了“华北第二商埠”。这一时期,张家口的人口也不断增加,市区逐渐扩大。
然而,随着1929年国民政府与俄断交,蒙古关闭了中国的所有商号,张库大道被迫中断,张家口也随之走向衰落。在随后的三四十年中,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苏关系破裂等诸多历史原因,让这座城市进入了漫长的沉寂期。
如今,我们只能从堡子里仍然保留的一些规模宏大的四合院中窥探昔日的辉煌,那些精美的木雕、砖雕、石雕彰显着当初大院主人的富贵荣华。据张家口市桥西区普查,堡子里现存文物古迹达700余处,其中极具价值的重点院落有93处,堪称北方民居博物馆。
现在生活在堡子里的人早已是寻常百姓家,一位在堡子里摆摊的小贩说,“这里算是生活比较贫困的居民聚集地,那些大户人家的后人早就不在这儿了。”
堡子里历经600年风雨沧桑的文昌阁仍然是整个老城的象征性建筑,与之遥相呼应的玉皇阁曾是整座城的制高点,如今登上52级台阶来到这里,看到的堡子里全貌再也不是历史笔触下的繁华景象,更多的是破落与沧桑。
“跑草地”的张库帮清末民初,张家口蔚县的王瑞昌白手起家,为了赚钱,他从沙漠进入到草原,最后到库伦经商,一路上遇马匪、斗狼群,解决商队内部的矛盾,吃尽苦头,一次次舍命去闯张库大道,最终成为了张家口的一代巨商。电视剧《大境门》将这一传奇故事搬上荧屏,让张库大道这条古老的商道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张库大道是从张家口出发,通往蒙古草原腹地城市库伦(现在的乌兰巴托)的贸易运销线,全长1400多公里。李桂仁所著的《明清时代我国北方的国际运输线——张库商道》中提及,这条商道作为贸易之途,大约在汉唐时代已经开始。当清政府对蒙、俄贸易全面放开,修筑大境门支持商业运输线时,这条古商道自此也兴盛起来。
当年张家口最繁盛的时期,在张库大道上,堡子里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只有经商发了财的人才有能力在这里购置房产,他们形成了冀商的重要分支之一张库帮,张家口的“老草地”杨兆德祖上以拉骆驼为生,后来到蒙古那边贩卖货物,做些小资本的买卖,当时叫“走碎销”或者“跑草地”。
“走碎销”主要依靠骆驼和牛车组成商队,从内地采购绸缎、布匹、米面、纸张等,与牧民交换回马、牛、羊、药材等,与俄国人交换回毛呢、毛毯、天鹅绒、银器等。这些商队每年秋季出发,直到冬季返回;老倌车队一般是春季出发,秋季返回。在漫漫的张库商道上,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骆驼和老倌车在日夜不停地行走。
然而这并不是一条容易的买卖路,有人说这是一条历练人生、创造财富、成就英雄的黄金之路,也有人说这是一条邪恶、血腥、通往地狱的死亡之路。这些商旅要面对的不仅是漫长的旅程,更大的隐患在于一路上的马匪和狼群。在张家口听到这样一个故事:昔日跑草地的商队,如果一支驼队少于100头骆驼是绝对不敢走的,有时几个商队需要合在一起前行,其艰难险阻的程度不言而喻。
尽管如此,这些商人还是愿意铤而走险,因为5元钱的砖茶通过张库大道卖到库伦可以卖到50元。在这些勇闯草地的商人们共同努力下,全盛时期的张库大道最高年贸易额达一亿五千万两白银。按现市价折算,大约有60多亿人民币。
至今仍住在堡子里的刘全忠祖上也是做“跑草地”生意的,他的爷爷在14岁时就只身来到张家口,做煤炭和粮食生意,由于吃苦耐劳、诚实守信,买卖越做越大。刘全忠现在住的老房子,是上世纪30年代他父亲结婚时买的,花了2000多大洋,有两进17间房屋。而今,堡子里昔日的辉煌已去,很多年轻人对这段历史也已然感到陌生。
前进,张家口张家口的辉煌随着张库大道的中断而逐渐走向没落。对于那些来到这里的商人来说,张家口是一个挣钱的地方,而非安家立命的好选择。在民国元年的一次人口普查中,张家口7万人中70%都是商人。杨润平说,他们发了财后会将财产运回老家盖房子,当一个地方的经济优势不再那么明显,很多商人就自然转移到其他地方,人分散后,把财富也带走了。
进入到近现代时期,张家口一直处在封闭状态,过去的辉煌逐渐黯淡,一些老人提起那段往事都无奈地摇头,“在上世纪70年代,张家口连柏油路都不让修,过去城里进个外国人都是很稀奇的。就更别提什么发展经济了。”75岁的张家口人王恒叹着气说。
就这样,曾经在中国商业史上书写过卓越成就的张家口在近现代工业发展中近乎缺位。张家口市政府的一些官员也表示,那时候很多大型工业项目是很难落户张家口的,这座城市和身居里面的人就一直等待着它的复苏。直到1995年中俄签定《中俄友好条约》,张家口正式面向世界开放,这座城市才终于等到了融冰的一刻。
经济发展边缘化太久,如何让这座城市走向现代化的发展进程一直是城市管理者面临的一道难题。张家口市长郑雪碧曾感慨地说,2006年他上任后最深的感受就是不少官员干部对这个城市的前景感到悲观。但是在他看来,此前的停滞也为现在的发展积蓄了很多力量,无论是从保存尚好的生态环境,还是从城市发展所必须的资本累积来看,他都相信一旦没有了外在的束缚,张家口完全有能力奋起直追。在他的领导下,一项项关于张家口城市发展和经济建设的规划项目启动了,张家口也开始了大踏步地前进。
对于张家口人来说,近几年生活发生了巨变,最显著的当属在张家口有着母亲河之称的清水河的治理工程。提起这条母亲河,土生土长的苑小玲憨憨地笑了,“清水河曾经就是一条臭水沟。”而经过几年治理,清水河不但形成了贯穿张家口的防洪水系,而且搭建在上面的11座景观桥也为这座城市铸就了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
每当夜晚,闪烁的华灯将清水河两岸装点一新,河面上的灯光忽明忽暗,水面泛起光彩,和远处山脉的星光点点交相辉映,令人目眩。苑小玲说晚上的张家口人都喜欢出来散散步、看看夜景。那些驻足在桥上、倚在栏杆上的人们,放松着一天的疲惫。老实说,白天的张家口丝毫没有让人感到浓郁的城市感,而到了夜晚,华灯初上,城市沉浸在一片光海下,此时,你才能真正体会到这里所蕴含的活力和勇往直前的决心。
在张家口市展览馆关于城市未来主题的展览中,描绘了未来维护和重建历史古建筑、大力保护并开发旅游业以及建设现代大型都市的蓝图。市政府一位官员表示,这些都已经列入了今年的规划项目中,并将陆续启动,这势必是一个浩大的城市改造工程。无论如何,我们都有理由相信,沉寂了太久的张家口如今正在续航前进,努力地在现代发展中续写曾经的辉煌。
薪尽火传新冀商
重义不轻利,重利不忘义,这应该是新冀商对前辈传统精神的继承和扬弃。这种人文精神有助于冀商做大、做强、做久,而强大的冀商又会将这种人文精神不断充实、升华
文|蔡茜
冀商的历史延续了二三百年,其中可以查证的也是最为引人注目的历史,是晚清至上世纪30年代,人称“百年辉煌”。但冀商最终还是衰落了,这是一个无奈的话题。可以说中国近现代史上所有的商帮,其没落或者荡然无存的原因,都或多或少、或重或轻地与下列四条相关。
一是经济原因。由于时代变化,现代工业的发展,使得一些处于落后状态下的行业被淘汰,如公路、铁路的出现,汽车、火车的开通,使张库商道的驼队不得不退出历史舞台。二是战争原因。自1937年到1949年,河北一直是敌后抗战和国共交锋的主战场,战争把一切商业格局全部打乱,使冀商三大帮都失去了与时俱进的条件。三是制度原因。新中国成立后,对资本主义工商业实行限制、利用、改造政策,这种制约持续了30年,包括冀商在内的中国所有商帮的复兴和发展均被中断。四是人文原因。这一点对冀商来说是致命伤,冀商在历史上没有形成诸如晋商、徽商、浙商那样坚挺的、为社会广泛认同的商业人文精神,使其在制约逐渐放开时很难苏醒,更徨论承继。
商帮的声望是精神先导,是以文化排座次、比高低、论输赢,即以商帮的价值取向和人文精神决定商帮的成就和影响。历史上存在的冀商占有极其显著的地位,是相对于晋商、徽商、浙商和其他各路商帮而独立存在的。有其独特经历、作用和影响的冀商,对于今日新冀商的崛起和发展,有着重要的借鉴作用和文化意义。
改革开放以来,河北省的民营企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经过20多年的风雨拼搏,已经成为国民经济的重要支柱,在社会生产总值和国家税收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近几年, “中国冀商”一词浮出水面,叫响“冀商”成为社会上引人关注的话题。
从新冀商产生的必要条件,诸如人员、规模、资本、市场、影响等,可以用“天时地利人和”来概括。目前在北京的河北人超过百万,从事的行业达几十种,有的当为巨擘和翘楚。在重庆的河北人达10万,拥有2000家以上的企业,年贸易总额超过10亿元。北京河北企业商会会长直言告白:“无论资本实力还是影响,在北京,冀商不会输给任何商帮。”“任何商帮”中当然包括浙商,可谓是山外青山楼外楼,河北英雄争上游。2006年国家商务部评选出的“中华老字号”,河北省有8家金榜题名,其中就有保定槐茂酱菜。
新冀商的崛起,变一盘散沙为组织,变各自为战为团结协作,变低调运作为大旗高竖,变摸索潜行为高瞻远瞩,实在是应运而生,水到渠成,势在必行,行之必得。
新型商帮如何继承传统商帮精神,在提升现代商业文明中怎样打造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新的人文精神,是各地新型商帮都需要认真对待并解决的问题。在传统商帮精神中,有许多是各地共有的,如艰苦创业、诚信为本、抢占商机等,有的则在某个商帮身上表现得特别突出,如晋商的勤俭吃苦、讲究信用、汇通天下;徽商的亦商亦儒、财自道生、利缘义取;浙商的开拓冒险、意识超前、务实苦干。而冀商,也有个说法,曰朴实平淡、坚忍不拔、重义轻利。河北人的性格中,自古以来便渗透着“义”的精髓,可以说是义为安身立命之本,义行天下。
冀商如此,新冀商也应如此。重义不轻利,重利不忘义,这应该是新冀商对前辈传统精神的继承和扬弃。品牌的影响力中,最重要的是文化意义。新冀商要想在全国、全世界叫响,从一开始就要注意自身形象,体现出一种世人赞誉的、具有地方特色的、包容在现代商业文明主流价值观中的人文精神。这种人文精神有助于冀商做大、做强、做久,而强大的冀商又会将这种人文精神不断充实、升华。有实力才有魅力,这也是硬道理。
(作者系石家庄老字号中华饭庄第四代传人,河北省政协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