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珏

　　韩群凤，女，1973年8月26日出生，汉族，初中文化，曾是某银行大堂经理。为照顾因早产而脑瘫的双胞胎儿子，她不得不辞职在家，耗尽家财为儿治病。13年过去了，两个儿子病情依旧，甚至大小便仍不能自理。

　　2010年11月20日晚，她溺毙了双子后服毒欲自尽，但被医生救活。随后，她以“故意杀人罪”被依法逮捕。

　　昨天上午9时30分，备受关注的“韩群凤溺死双胞胎脑瘫儿子案”在广东省东莞市第一人民法院公开庭审。被告人韩群凤表示清楚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对公诉机关的指控没有意见，当庭表示认罪。这次，法院对此案作最大程度的司法公开——从上午9时30分开始，中国网络电视台网络直播庭审，法院的官方微博也现场播报庭审情况。

　　浙江大学法学院阮方民教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虽然韩群凤身背两条人命，但被认定为“限制刑事责任能力”的她不会被判死刑。

　　韩群凤在看守所经过了150多个日夜之后，昨天该案开庭审理。

　　根据法院微博直播，本案由东莞市第一人民法院审判员李缨担任审判长，与审判员薛枫艳、人民陪审员钟柏茂组成合议庭进行审理。据了解，审判员薛枫艳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女法官，她有着7年刑事审判的经验。人民陪审员钟柏茂担任法院陪审员已有两年时间，他的社会职务是东莞妇幼保健院的副院长，对特殊儿童的状况有比较深入的了解。

　　据旁听了本次庭审全过程的广东同行描述，出现在大众眼里的韩群凤，神情憔悴，近乎呆滞。整个庭审过程中，韩群凤一直低着头，声音低沉，语速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而当公诉人员出示密密麻麻、上千人集体签名向法院的求情信时，韩群凤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感情，潸然泪下。

　　在庭审过程中，韩群凤说，事发当晚，她睡不着，“当时头脑都不太清醒一直不知道怎么办。我给儿子吃了安眠药，剩下七八颗都是我吃的。”在儿子吃了安眠药之后，她在浴缸里放了一些水，但她称，“当时我喝了酒，不太清醒。把孩子抱到浴缸后，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韩群凤回忆说，案发前两天，她一直头脑晕晕的，想自杀，她所服食的农药是农药店买的，但“想到孩子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想到孩子的将来，我就很痛苦。担心两个孩子的前途——他们越来越重，却连走路都不会，而我的年纪却越来越大……”

　　“我对我自己的行为很后悔，对不起小孩，对不起家里人。今天有什么处罚，都是我应该受的。”说到此处，韩群凤停顿了一下，“我很后悔自己的行为，如果还可以倒回去的话，我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傻事。我会让社会上的人帮助我，我不会自己做那么不对的事。”

　　最后，她用“对不起，我只能说我真的很对不起”来结束自己的最后陈述。

　　1998年6月5日，25岁的韩群凤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黄浩佳、黄汝佳。但孩子却没有给她的家庭带来欢乐——这对双胞胎儿子均为脑性瘫痪，日常生活都不能自理。

　　但韩群凤没有放弃对两个儿子的治疗，四处求医。据她在庭审中介绍，她在东莞市石碣镇租下出租屋，并请专人专职照顾两名儿子的日常生活，以方便当地的按摩师每天进行物理治疗，“孩子2岁起在石碣治疗。本来他们根本不会坐，但按摩了一段时间之后，兄弟俩还会走一小段。”

　　因为找不到护工，2010年11月，韩群凤索性辞去了工作，把儿子接回家中自己照顾。

　　这么久以来，韩群凤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照顾两个孩子，所以一直没有申请社会救济；也因为不想让孩子背着“残疾”的身份，一直没有去申请“残疾证”；她甚至为了照顾孩子，拒绝了家人“再生一个”的建议，专心照顾着两个孩子。

　　但十年的治疗过去了，两个孩子的病情仍没有好转。她产生了杀死儿子后自杀的念头，于是就发生了悲剧。

　　据了解，经心理测试，韩群凤被确认案发前患有抑郁症。

　　公诉机关也认为，本案被告人故意杀人，行为已经触犯刑法232条规定，应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刑事责任。但公诉人也动情地说：“我们不能忘记一位母亲13年来对两个脑瘫儿的辛苦照顾，韩群凤并不想独善其身，她想的是解脱丈夫和家人。她心理上受到的煎熬远大于她将所受的处罚。严格执行法律的目的不是再一次破坏和谐的社会关系，而是通过法律进行调整。建议根据韩群凤的社会危害程度、刑事责任能力、认罪态度，对其从轻或减轻处罚，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达到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统一。鉴于被告人作案时控制能力明显削弱，为限制刑事责任能力人，根据刑法第18条第3款规定，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

　　听完记者叙述的案情，浙大法学院阮方民教授表示，韩群凤身背两条人命，是明确构成故意杀人罪的。依照我国《刑法》，该罪最高刑是死刑，“但依现在情况看，韩群凤不会被判死刑”。

　　阮教授进一步说明道：“不判死刑，不是因为多少个人的求情信，这不构成法定意义上可以从轻处理的必然条件。但现在，公诉机关已经有了‘鉴于被告人作案时控制能力明显削弱，为限制刑事责任能力人’的判断，这是法律规定的可以减轻处罚的有效依据，那韩群凤就不会被判死刑了。”

　　“这是一次人性化的庭审。”广东媒体同行也告诉记者，“根据惯例，凡重型刑事犯罪，受审之时都是戴着手铐，故意杀人者还需戴着脚镣。但昨天，‘请法警解开被告人的手铐’是审判长宣布开庭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同时，在审判庭第一排，两个医护人员也带着药箱、氧气袋严阵以待，“防止被告人及其家属因情绪过激，发生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