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谈广州 快评：如果包容，请别叫他们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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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采访：新快报记者 谈昊 侯鹏飞 姚瑶
■专题摄影：新快报记者 郗慧晶
编者按
“歧视”是个很很尖锐的话题，但无法忽视，特别是针对那些黑人。现在，越来越多的黑人将广州作为他们经商的首选地，小北路、站西路、三元里等地已经形成黑人聚集区，由黑人带来的一系列的社会问题也随之而来。少数市民对黑人的样貌、举止、行为嗤之以鼻，甚至毫无顾忌地将歧视性的言行对准黑人。
但请大家不要忘记，广州自古就是个包容的城市，任何对外人歧视的行为，都是对我们自己的不敬。他们也是广州人，仅是肤色不同而已。
■谈昊
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10年。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这个城市，越来越多的人觉得这里很不错，越来越多的人渐渐感觉到了这个城市包容的魅力。
采访中，一个澳大利亚来穗经商的朋友很正经地说，如果有5万人同时涌入广州，这个城市可能两三天就将他们消化了，看不出一点痕迹，但如果是出现在墨尔本，那整个城市瞬间就瘫痪了。听得出，他是在称赞广州。而一个在广园西混饭的尼日利亚人不这么看，他说这里的人对他很不好，白天只能和同胞们躲在出租屋里，晚上才能出来干点苦力活，我感觉时刻会被这个城市抛弃。他认为是他的肤色造成了广州人不喜欢他的原因，“换我做白人，可能不会歧视我。”
5万人都容得下，一个人怎么就容不下呢？只因为他是黑人吗？是我们的民族优越感在作祟，还是黑人自身的生理特征和素质问题影响了他们的形象，又或是因为他们来了抢走了原本属于我们的资源？
我想，只是我们不太了解这个群体，因为他们皮肤黑，所以我们排斥；因为他们的相貌和我们的审美观不一样，所以我们嫌弃；因为看多了黑人的电影，我们以为他们都很暴力；因为他们来自贫穷的国家，所以我们要提防他们……
就因为这些，所以我们要歧视他们吗？这是不是显得我们太没度量了。不可否认，在广州，从非洲、中东、北美、东南亚过来的黑人大部分都是临时性的，相当一部分是隐居的，他们住宾馆，挤出租屋，过着赶场般的生活，为了节约时间，几乎都是整天奔波，没有工夫享受广州的美食胜景，可他们最初用蚂蚁搬家的方式将中国的商品运送到世界各地，现在则形成了庞大的贸易群体，为广州的出口贸易额加砖添瓦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需要广州，广州也需要他们，这就是他们存在的理由。我们没有必要去歧视他们，也没有资格去歧视他们。有偏激的人会说，这些黑人“侵占”了我们的小区，干扰了居民的生活，破坏了我们的秩序，犯下了种种恶行，不该歧视吗？但请你反过来仔细想一想，是什么原因造成他们在异国他乡还敢铤而走险呢？
关键在于对这些外籍人口的管理和沟通还存在一定的问题。其实，广州在外国人管理方面走在了全国的前列，一座座外国人服务站的建立和管理人员素质的提高，对外国人的管理模式也一直在摸索和调整中，沟通也在不断加强，为更多外国人融入这个城市起到关键作用。只是我们的政府各职能部门还应该和他们沟通得频密些，了解他们需要什么，想做什么，有什么困难，给他们一个表述的空间。而对于那些“三非人员”，则要毫不留情地给予打击。容得下，我们做到了，管得好，这个还需继续努力。
毕竟对于整个广州的外籍人口来说，黑人还算是少数，通过采访，我们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很多黑人都在用行动努力纠正我们对他们歧视的看法，他们甚至都很大度地认为我们不是在歧视他们，只是偶尔反应大了点罢了。
我们也该反省一下自己，是否有主动去关注这些黑人，了解这些黑人，而不是一味地去放大他们的问题，歧视他们。
您觉得这样做没有必要吗？当然有必要，因为他们就在我们身边。
改变都是从细微的步骤开始的，也许最简单的就是从不喊他们“黑鬼”开始。
对号入座
请诚实点面对自己，看看你自己的观念中，和这些受访者是否一样，对黑人有歧视。
★民族优越感
刘小姐：我感觉，中国人在清朝时期被西方列强欺负得抬不起头来，早丧失了之前的大国国民风范；新中国成立后，国人逐渐在恢复自信心，但在经济、文化、科技等方面还落后于欧美等发达国家，在那些白人面前还没有什么优越感，但在黑人面前，绝对是有的。特别是那些非洲国家，基础设施陈旧，经济落后，有的连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需要中国等国家每年提供大量的援助，他们到中国来淘金，到我们的地盘来打工，那就得遵照我们的规则，在他们面前，我们为什么不能有优越感？
★印象太差
谭小姐：对黑人的印象多来自电影，电影中的他们很多都是社会底层人物，形象不佳，有的很黄很暴力，给人造成了很不好的印象。而且非洲那边的国家很多都很贫穷，艾滋病等疾病流行，给人的感觉他们都是危险人物。和他们站在一起，不管对方是不是很有素质，我都会觉得有些不自在，会对他们有看法。
★感觉很脏
李小姐：我没有洁癖，我也知道是肤色的原因，但我总感觉他们身上很脏。特别是有文身的黑人，看起来就更加不舒服。
★行为放荡
赵先生：我家在宝汉直街，楼下就是黑人聚集区，一到晚上他们就都冒出来了，那些黑人说话声音又大，笑声又怪，动作也夸张，借助酒力就更加疯狂，一闹就是一晚上。大声喧哗吵到四处的邻居无法安睡，公然的卖淫嫖娼败坏社会风气，打架闹事伤人伤己，有人查就收敛一点，没人查就很放肆。晚上我们根本不敢出门。
★味道难闻
何先生：小区里有几个黑人，其中一个身上的味道很重，香水味也很重，混合的味道就更令人崩溃了。大家看见就躲。
★太黑太丑
张太太：我曾经见到过几个黑人，长得实在是很丑，晚上见到他，黑影中只有白牙齿和眼珠在晃，吓死人了。他们中间还有个人，虎背熊腰，走起路来手一甩一甩的，很有匪气，很怕见到他们。
★管理困难
某保安：来我们商厦的很多黑人都是“三非人员”，又脏又臭，还经常辱骂我们，到这里来打工还不服从管理，我们对他们就是要严一点，狠一点。
登峰街某城管人员：这里的“三非人员”太多了，清理过很多次，抓过很多人，但是还是源源不断地到这里来。白天他们睡觉，躲着，晚上就溜出来活动，跟警察打游击。而且现在政府对外籍人士的优惠政策很多，我们执法起来困难很大，看到他们就头大，希望他们越少越好。
★侵占家园
李先生：我以前住在下塘西，现在都不住了，那里来了太多的黑人，好像渐渐占领了这个地区一样，我们跟他们又不能沟通，长期下去受不了，我很想搬回去，但是那里现在好像已经不属于我们的生活圈子了。
★信用很差
天秀大厦某档主：有些黑人做生意不讲信用，说好付款的，不付，订好的货，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怎样，搞了两三个月才过来找我们。
★犯罪率上升
胡阿姨：我之前看羊晚的报道说，从近年办理的外国人犯罪案件类型来看，毒品犯罪、强奸、抢劫、抢夺、故意伤害等恶性犯罪案件居多，诈骗、敲诈勒索、组织运送他人偷越国（边）境、交通肇事也为数不少，金融诈骗、合同诈骗等高智商犯罪也已开始出现。他们这么危险，能不怕么？
自测表
赞同1-3个观点的多数人跟您一样。
赞同4-7个观点的注意，您已经戴上了有色眼镜！
赞同8个以上观点的当心！您的心态很危险！
现象区
非洲兄弟：
我不觉得自己差在哪里，错在哪里，难道仅仅是因为肤色不同？
1
人种问题
一开始来到广州，我们走在街上听到有人在背后喊我们“黑鬼”，我们还很愤怒，如果是年轻人这么说，我还会上去跟他说，你这种观念是不对的。我们很乐意尝试改变广州年轻人对我们的看法。但如果是老年人，我也就算了，因为我知道，这种根深蒂固的思维在他们身上是改变不了了。
刚来广州时，我常常要去挤公交车，我可以获得比较宽松的位置，甚至多次独自享受双排座椅。好多人见到我上车了，就主动避开我，我坐下来，身边的乘客也皱着眉头拎着包离开，哪怕是站着也不和我坐在一起。这样的现象很多很多。
在银行办理信用卡的时候，一个很年轻的MM，20岁左右，我想问她一点东西，用英语问，结果这个MM说了一大串广东话。我当时以为MM不会说英文，但过了一会儿一位来自欧美的白人过来办理业务，她和白人客户说话，居然就能说很流利的英文！提起这件事，我就觉得无奈与愤懑，虽然心里觉得生气，但遇到这样的事儿一般不会再与对方理论，我觉得没有用，人家会直接跟你说“听不懂”。如果只是害羞也就算了，但这种区别对待，有时候让人心里很不好受。
我的一个黑人朋友在中国读书，认识了几个从英、德、意等欧洲国家过来的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白人朋友，这些朋友都很羡慕他硕士毕业，会中、英、法三国语言，找工作都很吃香，他自己也感觉良好，可有时一起出去玩的时候，走在街上人们会指他们说，“看，几个老外”，他们不会说“看，几个白人”，而到了谈论他的时候，就变成了，“看，那个黑鬼跟着几个老外”，每次听到这些话，他就很伤心。他不觉得自己差在哪里，错在哪里，难道仅仅是因为肤色不同？
黑人朋友的诉求：我们不会像迈克尔·杰克逊那样去漂白皮肤，也请你们不要戴有色眼镜看我们。
2
的士问题
怨气从还没上车便开始了，看到我们是黑人，司机摇摇手就开走了，但是前面有中国人拦车，他很快就停下来，不知道什么意思。
有的司机故意带我们游车河，往往十几二十元就能到的路程要花半个多钟头，五六十块甚至上百元才能到，我们有口难言。
再就是冷嘲热讽，以为我们不懂中文，有的司机边开车边骂，说什么倒霉载上我们，一群“黑鬼”，搞臭他的车之类的，有时候我们实在忍无可忍了，才出声制止他，这样真的很不好。
不打表，乱喊价也最让我们生气的行为，为了暴利，他们漫天要价，有些私家车也加入到他们中间，他们喊出的价格，往往高出正常打表价格数倍！
黑人朋友的诉求：只要能当我们是普通人一样让我们上车，不要故意算计我们，对我们不友好，如果司机会几句外语，那就更好了。
3
保安问题
因为我们多数人中文都不好，或者说保安的英文不好，所以我们沟通起来很困难，一点点小问题就容易激发矛盾。
而有些保安管理方式机械，不懂得变通，有一次，我要回到我的住所，结果忘记带证件了，楼下的新保安死活不让我上楼，我都解释很多遍了，证件在楼上，你可以跟我一起上楼验证，但他就死不让我上楼。最后还是找了邻居过来帮忙，才得以上楼回家。
有些商厦的保安，把我们像狗一样呼来喝去，赶我们出去，态度很恶劣，我们很不明白，他哪来的这样的权力，我们受不了。如果要是给保安打分，我最多只能给40分！
黑人朋友的诉求：保安也是在打工，有他的职责，我们不会主动去给他添麻烦，但是请他们也不要看不起我们，故意给我们找麻烦。
4
租房问题
同样一个商铺或者一套出租房，很多租客会在电话里问，你是黑人还是白人，如果是白人，OK，成交，如果是黑人，对不起，我们不租给你们。而他给出的理由是，我们这里白人和小孩比较多，黑人出没会影响他们，吓到小孩。我真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
黑人朋友的诉求：希望能得到同样的机会。
5
捏鼻子问题
我听说广州人不喜欢外国人，特别是在公共场合经常看到周围有人做出这样的动作（一边说，一边用手捂住鼻子，还向记者模仿了一下有点嫌弃的表情)。
我之前住在番禺，每天搭楼巴去上学。一次，车上坐满了乘客，我径直走到最后排找到位置坐下，孰料旁边的一位老太太猛地站起来，好像吓了一跳。我当时觉得无辜至极：“她以为我要做什么吗？”
黑人朋友的诉求：现在已经习惯看到中国人捏鼻子了，但碰到年轻人我们还是会教育他们。
6
欺诈问题
不可否认，广州到处是商机，到处充满陷阱。好多档口的老板，看到我们是非洲人，就故意抬高价格，或者以次充好，有的干脆货不对板，给你一堆废物，搞得我们损失惨重。我们现在只有全程盯着他们，直到装箱发货才付款，我们知道这很辛苦，但这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是很普遍的问题，只有靠自己的经验了。
黑人朋友的诉求：我们不是“水鱼”，我们希望得到物美价廉的真货。
7
就业问题
我们也知道，在广州多数的黑人是没有合法身份的，但为了生存下来，他们必须工作，他们得不到很好的职位，只能做一些粗重的体力活，打包、送货、送外卖、搞卫生，几乎都是那些最底层的工作。
不过我们当中还是有很多人是合法留在中国的，除了经商之外，我有几个同学是印尼裔、非洲裔美国人，都是黑人，他们的英语都非常棒，想在假期或平时兼职做英语外教，但很多语言学校不肯聘用他们，因为在他们心目中，或者说是教学对象心目中想要的是金发碧眼的洋人，而不是黑皮肤的洋人。
黑人朋友的诉求：我们靠自己赚钱，不管是体力还是智力，都不比别人差。
受访对象
MUNGA 肯尼亚 学生
NAFIOU 尼日尔 学生
FELLY 刚果民主共和国 商人
TUNKARA 冈比亚 商人
OUADANI 尼日利亚 小贩
PATRICK LELO 刚果民主共和国 商人
近七成黑人不愿与本地人住同一小区
●黑人对广州生活的评价
政府对我很好69%
市民对我友好58%
广州能接纳多元人群97%
●市民对黑人聚居的排斥程度
白领86%
自由职业者0%
学生65%
●市民对黑人的接纳程度
商人88%
服务行业者65%
●市民对黑人的态度
如果黑人增加，你是否会搬走 会 54.3%
是否愿意与黑人同住一小区 不愿意 82.9%
●黑人对广州居民的评价
本地居民对你的态度 很好 7% 友好 11.6% 一般 65.2% 不友好 16.2%
与本地人交流的频率 经常 2.3% 有时 16.3% 较少 67.4% 从不 14%
是否与本地人和睦相处 是 39.5% 否 37.2% 不清楚 23.3%
是否愿意和本地人在同一小区 是 30.2% 否 69.8%
是否对现居环境满意 满意 18% 不满意 82%
是否愿意长期住在现住址 愿意 56% 不愿意 44%
是否有更换住所 有 51% 没有 49%
数据来源：
《广州小北路黑人聚居区社会空间分析》李志刚等（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