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会成美债最后最大接盘者吗
中国会成美债最后最大接盘者吗
中国必须尽快从其习惯的外储投资“美国国债依赖症”中走出来
文 | 宋国友
如果用一个关键词来形容当前的世界经济，这个词就是“债务”。
这个世界正陷入深深的债务困扰当中。欧盟爆发了主权债务危机，随后美国也出现了严重的债务隐忧。最新数据显示，美国联邦政府层面的国债已经接近了14.3万亿美元，几乎与其去年一年的GDP相当——换言之，美国民众如果要完全偿还这些债务，必须不吃不喝地白白工作一整年。
在通常情况下，即使有如此多的债务，由于美国仍是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国家，而且与其他投资品相比，美国国债最为安全和最具流动性，所以从理论上讲，投资者并不会真正担心美国债务出现问题。最低限度上，只要美国可以按时兑现发行国债的利息即可。
但现在更为严峻的情况在于，美国国会共和党和民主党基于各自的党派利益考虑，并没有能够及时地就提高法定债务限额达成一致。这意味着，美国政府由于得不到国会的同意和批准，将有可能在8月2日之后面临没有必要资金运行的窘境，并直接导致美国政府可能无法偿还到期的债务和利息，从而出现债务违约。
很多人因此担心，作为美国最大的外部债主，中国的利益将会因此直接受到冲击。截至今年5月，中国共持有1.16万亿美元的美国国债，占美国外部国债4.15万亿美元的28%。如果美国违约，中国所持的这些美国国债的评级将会下降，并因此出现价值缩水。由于基数是如此的庞大，任何微小的缩水都可能给中国造成巨额的绝对损失。
所以，美国国债，还是不还，成为了最近中国对外经济关系中最令人瞩目的问题之一。
美国真的会违约吗
美国真的会违约吗？多半不会那么严重。现在美国国债问题上的最大不确定性因素，是美国国会两党是否会同意提高法定债务限额。与欧债危机中的某些潜在违约国家没有能力偿还不同，这更多的是一个政策性障碍。
本质上讲，美国国债问题在现阶段还不是经济问题，而是政治问题。即美国共和党正在以国债法定限额为武器，希望迫使国会、民主党以及奥巴马政府让步，以实现自身的政策诉求，比如要求政府有效缩减预算赤字。而且，共和党相信，愈是迫近8月2日这一最后期限，民主党愈有可能答应共和党的要求。另一方面，民主党则认为不能答应共和党的威胁，要和共和党针锋相对。
毫无疑问，这是危险的政治赌注。美国国内政治不负责任地绑架了全球经济，致使后者处于危险当中。
不过，由于赌注是如此的巨大—— 赌的是美国的国家信用以及世界对于美国的信心，时机又是如此的敏感—— 正处于金融危机后美国经济复苏的关键时候，民主共和两党应该不会、也不敢让债务问题完全失控。
随着最后期限的临近，两党都会猛踩刹车，防止出现这种无论是对美国还是对世界都极具伤害的直接对撞。在这种逻辑下，债务问题最有可能的结局是，国会两党在最后时刻各取所需，形成妥协，同意提高美国联邦政府债务限额。这样，困扰全球的美国债务警报便得以短期内解除。
即使过了最后期限还没有达成共识，两党也会在最短时间内达成一致，批准政府提高债务上限的请求。有了新增的债务额度，美国又可以继续借债度日，通过新债还旧债的方式维系美国政府的运转以及偿还原有的债务。美国的国债持有者似乎在新的国债限额到达之前也暂时不用担心新一轮的可能违约问题。
债务会越来越成为美国的不能承受之重
然而，这仅仅是对美国债务问题的技术性解决，而远非根本解决。美国政府本次即使冲过了债务难关，获得了数万亿美元的新额度，过了一段时间，又会再次面临提升国债额度的谈判。债权国当前所有的困扰将会再次出现，而且，是以一种比以往严峻得多的形式出现。
一方面，届时美国债务占GDP的比重估计会明显超过100%。按照不少权威学者的研究，超过这一比重的债务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质变，将严重制约一个国家经济的正常发展。
另一方面，如此天量的债务将会产生巨额的利息，挤占美国政府本已窘迫的财政空间。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算术题：16万亿美元的债务如果按照3%的正常利率计算，每年必须偿付的利息就有4800亿美元，与美国每年的国防费用相当，远远超过美国政府的其他各种开支。
而新增债务额度的大部分将主要用于支付利息，至于本金，恐怕现阶段乃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已经没有能力偿还。债务将越来越成为美国政府预算不能承受之重。
中国非但不可以宽心，反而更要提高警惕
在这个意义上，中国非但不可以宽心，反而更要提高警惕，要从这次几乎被引爆的美国债务问题中认识到这个问题的长期根本严重性。
一个基本判断是，尽管有美国政府信用做担保，尽管短期内美国国债确实不会出现违约问题，但随着美国债务的累积性和不可逆性，美国国债迟早会成为一个不定时炸弹，以一种危机的形式出现，以一种动荡的结果结束。之后，外国债权人的经济权益连同美国的国家形象将会双双受损。
此外，在危机发生之前，为了应对债务问题，美国政府还很可能采取通货膨胀以及美元贬值的方式来变相减少其债务负担，使得国债持有者被转嫁更多的债务成本。这其中，作为最大的债权国，中国将蒙受最大的损失。
考虑到上述美国债务的发展前景，中国必须尽快从其习惯的外储投资“美国国债依赖症”中走出来。
当前，中国3.1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有超过一半集中于以美国国债为代表的美元资产上。投资美国国债在以往确实是一种最省心的做法，看起来也是一种最安全的做法。但以本次美国债务问题为标志，情况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美国国债“看上去很美”，其实已经存在着诸多问题。
中国不能够继续不假思索地延续惯性做法把新增的外汇储备简单地在国内金融机构过一下账，又重新流向美国国债。而是要切实加快外储多元化的步伐，降低对美国国债的过度依赖，从而分散潜在风险。
当然，必须承认的是，由于中美两国经济的深度相互依赖，那种呼吁短时间内就实现“去美国国债化”也是不现实的。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国仍然无法彻底抛弃美国国债，否则将给国际金融体系以及中美经济关系带来剧烈波动。
但是中国作为债主，与其被动地担心作为借债者的美国还债或者赖账，还不如以我为主，变成主动地借还是不借、多借还是少借。
总的策略是，从现在开始，中国政府就要稳定其持有的美国国债已有规模，然后从占自身外汇储备比例以及绝对数额这两个指标来衡量，逐步降低美国国债在对外投资中的过高比重，直至能够抑制美国国债对于中国经济的潜在严重威胁。
如此一来，即使美国国债发生危机，中国最起码能够较为从容地应对，不会成为美国债务最后以及最大的接盘者。
(作者为复旦大学美研中心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