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报特派记者 陈强 董柳
每一个死者的名字都值得记住。
11日上午,我们多次向邵阳县有关部门的领导,追问死亡者名单,他们既没有直接拒绝,也不回答具体何时会给。
我们决定自己去寻找这份名单。不为别的,只为逝去的那些鲜活的生命。
11日下午,我们兵分两路,沿着塘渡口下游的夫夷河两岸,走访了多个村子,核实到12名遇难者的姓名。
【第一站】邵阳县殡仪馆
何文婷,12岁,女
塘田市镇中学初一(210班)
增田市镇隔壁的白仓镇人,住在外婆所在的增田市镇乐家村
早上9点多钟,我们赶到邵阳县殡仪馆。一开始,现场除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警察和政府其他部门的工作人员,没有家属在。据工作人员介绍,该殡仪馆共有6具遇难者遗体,但没有提供具体的死者名单。
10点来钟,我们看到一辆载着家属的小面包车抵达殡仪馆,一对泣不成声的夫妇被搀着走下车,随后绕到殡仪馆后部。后来,我们了解到,夫妇是死者何文婷的爸爸妈妈。他们从外面刚赶回来,就直奔殡仪馆。
据何文婷父亲和姨夫介绍,何文婷学习成绩很好,又懂事又听话,一开始他们想让她在芙蓉镇中学读书,不用过河,后面是塘田市镇中学老师做了很多工作,他们才同意让女孩来这边读书的。“开学才不到半个月,就这样走了。”
【第二站】清水村
银美,13岁,女
塘田市镇中学,初二
11日下午,记者在增田市塘渡口搭船到了对岸,赶到了距离塘渡口最近的谢塘村。当地村民告诉记者,他们村子没有死者,有死者的村子距离最近是清水村。清水村离谢塘村大概2公里,在村民的指点下,记者搭上前往清水村的班车。
到了清水村,一打听有没有人在翻船事故中遇难,很多村民都说有一个小女孩,叫银美。在村民的指引下,我们来到村头一间一层的楼房前,从外观上看,有点破。
门前放着一条长木凳,晾晒着几本被水浸过、已经无法分页的书本。屋里,只有银美的爷爷奶奶在。他们用邵阳话告诉记者,木凳上的书并不是银美的,而是他们外甥、外甥女的,“他们当时也坐在船上,上来了,银美却走了。”
邻居说,银美的妈妈两天来没吃没睡,被送去打吊针了,她爸爸没在家。大约10分钟左右,银美的姐姐银凤和妈妈回来。她的妈妈脸上写满了倦容,还没进门,就直接蹲在地上,不愿意开口说这个二女儿。
银凤告诉我们,妹妹今年13岁,读初二,学习成绩一般,她比妹妹大五岁。在银凤眼中,妹妹很瘦小,60来斤,个子不高,而且胆小、内向。“发生事故那天,我就打的从县里赶到现场,在现场就听很多人说,我妹妹是救了两个人之后体力不支,才溺水而亡。后来,她一个同学也说看到我妹妹救人后,才死的。” 银凤说,她妈妈一个劲埋怨,银美为什么要这么傻,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没想到妹妹这么勇敢”。
我们问银凤有没有她妹妹的照片。她进屋找相册,找出一张她们三姊妹的合照,发现妹妹那一半已经剪掉了。她大声地质问奶奶为什么要剪掉。按照当地的风俗,家中不能保存死者的遗物,尤其是死者为小孩,所以银美的爸爸就把那张合照给剪掉了,但没有扔掉,“没舍得”。
不过,最后,银美生前用过的东西,都要被清理出来,然后依照习俗一把火烧掉。11日凌晨,银美已经火化,他爸爸没有把她的骨灰带回,让她再看看家一眼。银凤说:“我爸爸说不要了。”
银凤把妹妹的照片发到她的微博上了,那是一张独照。
【第三站】夏溢村
刘秋娥,48岁,女,家中有两儿两女,最小的15岁
龙梦思,12岁,女,塘田市镇中学初一(210班)
刘秀娥那天上街买东西,她是11日早上7点半在距离事发地点5公里开外的下游才发现。
龙梦思在村中央,她的房子还是土房,爸爸妈妈已经离婚了,是奶奶养大的,奶奶悲痛欲绝,已经被送到医院。龙梦思的成绩很好,在她家土墙上贴着很多她读书考试获得第一、第二名的奖状。
【第四站】乐家村
死者一:张爱桂,女,48岁,家中2子1女
死者二:李雅娟,女,15岁,塘田市镇中学初三(394班)
李雅娟的爸爸妈妈已经离婚了,她跟着爸爸和继母一起生活。
我们在李雅娟家中看到这个15岁女孩的日记。其中,有一篇写于今年6月2日,她写着这是“奶奶过世52天”,可以看出她是一个细心、孝顺的孩子。
她日记里写道:“以前和奶奶同床睡的我总爱抱着奶奶才能入睡,去看羊,(奶奶)还会摘野果回来给我吃。半夜,奶奶,我发高烧,41度,是你带上我,背着我去医院”,“奶奶,就这样扔下我一个人不要了啊!我是你一屎一尿带大的啊!”
小女孩有一个梦想,就是“奶奶,等我长大了,我将会带你环游世界,给你一大笔的资金(钱)。奶奶,我想吃你烧的菜,煮的饭。”
李雅娟在日记里说,“每一天都有许许多多的记载,装不下;每一天都有许许多多的烦恼,扰乱心。”愿她与奶奶在天堂里相遇,再也没有烦恼。
【第五站】沿滩村
覃文婷,12岁,塘田市镇中学初一(210班)
陈基石,男,7岁半,小学二年级
刘秋彩,女,54岁
郭星星,女,15岁,初三
7岁半的陈基石,今年开学后才读二年级。爸爸妈妈关系不好,他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据邻居介绍,11日还没有听说他妈妈赶回来。她奶奶刘秋彩去接他放学,不幸一起遇难。
郭星星是家中独女。她爸爸妈妈都在县里善后,只有一个90岁的奶奶在家。老奶奶一人独坐在家门口,一边哭着一边不断地念着“仔呀仔呀”。
【第六站】水西村
彭纪明,13岁,女,初二(203班)
唐巧,13岁,女,初三
10日,我们去过水西村一趟。11日,我们一路在沿着水西村所在的夫夷河一边,一路走访,直到水西村才发现有两人在事故中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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