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场中，可能很缺乏独立的选择：不在腐败中坚守和上进，就可能在腐败中后退和失败

　　何三畏

　　9月16日，前重庆广电集团总裁、重庆电视台台长李晓枫，以4900万腐败金额，被宣判死刑，缓期二年执行。这只是重庆近年来官员被重判的又一个案。前有公安局长文强的死刑立即执行，有法制系统的官员死于监狱，加上互联网上每天官场奇案迭出，人们的神经早已麻木，李晓枫的故事，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官方通讯社发稿，市民媒体静悄悄的。

　　这样的官场生态，这样的民间情绪，真让人无话可说了。但是，笔者还是想耐着性子，跟着李晓枫先生的官场履历走一遭。你也许会看到，“做官真危险”。

　　李晓枫今年59岁，四川省广安市人。二十多年前，今天的广安市还称为广娄地区，他做过广安辖区内的岳池县县长、广安县委书记。他从岳池县开始步入基层政治，成为县委书记李太银的秘书。几年后，李太银官场失利被判刑的时候，李晓枫在重庆万县市做副书记。去年，岳池县委书记，李晓枫在广安做县委书记时的秘书漆小林被双规，已经过去大半年，即将走上审判台。与漆书记一起双规的，还有岳池县的县长、国土局长、规划局长、交通局长等一干人等。

　　算起来，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在李晓枫前后的岳池县做过主要领导的，已经有多半没得“善终”了。至于到了重庆，李晓枫又看到过多少同僚从他身边被双规和判刑，一时难以统计。但广为人知的是，李晓枫这一条线上的，重庆电视台的上级领导，前重庆市委委常委、宣传部长张宗海先生，2005年因受贿罪被处了15年有期徒刑。

　　可以从这样的角度观察一下：从中国开始“加大反腐力度”以来，到今天，各级党政机构和其他职能部门，有多少地方的主要领导被判过刑、或者正在被关押中。甚至像岳池县那种全体政治塌陷的地方也时有发生。这让人说什么好呢？首先，它无疑表明了党中央反腐败的决心。好几年前，就有民谚说，随便抓都不会抓错。但是，更应该知道，任何时候都不可能“随便抓”。几乎所有被抓的，都是经纪委率先“办案”，然后交由司法处理的，完全符合组织原则。

　　出于对腐败的仇恨，落马的官员只是被骂的对象，人们难得从人生的角度去想他们的命运。当然，他们的人生风光也不是普通百姓所能体验的。但实际上，“腐败分子也是人”，观察他们的人生也是很有意思的。笔者跟李晓枫算是半个老乡，他在家乡走上政治舞台的时候，笔者作为一个迷茫青年，看过他们意气风发地表演政治。现在把他们的当年和监狱里的余生联系起来，感觉魔幻。而李晓枫的后继人，正在待审的岳池县委书记漆小林，笔者求学的时候就认识，当时也不可能想到，歌唱“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的青年的今天是这样呢。

　　也许官场真的太严酷了。记得有人讲过一个“话丑理端”的道理：你叫我不生邪念，可是，你又安排了一个异性的胴体躺在我身边。这是用来比喻官员是选择腐败与否的艰难的。但这个故事的缺陷在于，它把官员孤立成了个体，但实际上官场是一个场，在这个场中，可能很缺乏个人独立的选择，而是必须在互动中选择：你不在腐败中坚守和上进，就可能在腐败中后退和失败。

　　理论上，到了大家都不干不净的时候，腐败就达成另一种稳定，大家可以相安无事，相对安全了。可是，这也给以反腐败作为一种政治操作带来非常的方便和十足的理由。你不可能有本事保证自己不被“双规”，这不是凭你的聪明，也不是你“比别人清廉”，就可以保证的。这不取决于你自己。所以，我们可以“合理推定”，不少官员可能跟艳照门事件中的陈冠希等人一样，外表风光，内心徬徨。

　　前些天有一个比较极端的故事，河南漯河市长吕清海，7月9日“当选”，8月25日被“双规”，成为只当了49天的“短命市长”。执行双规那天，吕市长正在出席一个活动，就在这样的现场，被河南省纪委当场带走。顺便说一句，双规的故事，经常这样戏剧化，虽然不能说是故意羞辱谁。从这里，外人猜不出是纪委和组织部的工作保持了良好的独立性，而上级党委也来不及统筹呢，还是上级某主要官员突然觉得还是把这厮拿下的好。总之，只能说官场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