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海拔4520米的卡子拉山警务站

　　□陈旭耀本报记者尹勇

　　卡子拉山海拔4718米，被称为康南第一峰。卡子拉山警务站，位于国道318线甘孜州雅江县境内102K处，海拔4520米。

　　警务站里，有五名普通的警察，站长叫王伟。

　　个子瘦小的王伟带领4名协警，在卡子拉山68公里风雪路段上一干就是5年，用青春和热血捍卫警察的荣耀与尊严。

　　有人称他们为 “高原雄鹰”，有人称他们“冰山雪莲”，还有人把他们比作高原上傲然挺立的云杉——四季常青，不惧风雪。

　　建站9个月就实现辖区刑事治安案件“零发案”

　　“这里在雅江县曾被称作102K警务站，离雅江县城34公里。刚上来那一年，我体重102斤。”身高一米七零的王伟，常以此自嘲。

　　卡子拉山自古便是茶马古道必经关隘，早在清朝嘉庆初年就有驻兵把守。川藏公路修通后的几十年里，那里更是进出川藏的咽喉要道，成片成片的云杉生长于此。

　　2006年3月3日，警务站成立。年仅26岁、从警4年的王伟受命带领4名平均年龄22岁的协警，肩负起警务站管辖路段治安交通、巡逻防范、服务救助等任务。2008年后，协警全换了新面孔，王伟依然驻守在那里。

　　王伟还记得，时任雅江县公安局局长郎加找他谈话的情景。

　　“局里准备让你去卡子拉山警务站当站长，有没有信心？”

　　王伟心里打鼓。之前在红龙乡派出所任副所长他就经常路过卡子拉山，那里一年中有200多天被冰雪覆盖，即便是盛夏，一场暴雨过后，也可能下鹅毛大雪。

　　5年后，王伟对卡子拉山的“脾气”更了解。

　　——每年10月底至次年4月，大雪封山，气温零下20多度。新鲜蔬菜放半天，就会冻得像石头，要想吃大白菜，得用菜刀砍。

　　——全年中有半年时间，警务站不得不取来周围地上的冰雪，融化后作为饮用水。

　　——晚上，山风吹得房子呜呜作响，感觉就像地震。

　　2008年冬天，协警彭措和达瓦去凿冰取水，回来的路上，彭措一头栽倒。医生说，是长时间休息不好造成的，如果不是年轻，身体好，会有生命危险。

　　“有！我一定不负重托！”作出选择的，不仅有王伟，还有4名协警。

　　正是有了“王伟们”的勇敢选择，卡子拉山警务站建站9个月就实现辖区刑事治安案件“零发案”、无重特大交通事故的目标。

　　300多公里“弹坑路”巡逻下来，几个小伙子累得腰都直不起

　　建站初期，辖区内拦路抢劫、偷牛盗马案件时有发生。

　　“必须加强巡逻防范！”王伟果断决策。这项在内地公安来说普通的执勤任务，在高原上完成起来并不容易。“每天至少出警巡逻5到6次，总行程达300多公里。”王伟说。

　　300多公里的“弹坑路”下来，几个小伙子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个个嘴唇冻得乌黑，感觉胸口上就像压着一块巨石。

　　白天巡逻仅是“常规动作”，真正的考验自夜晚开始。每年9至12月，是牧区偷牛盗马案件高发期，盗贼一般选择晚上作案。王伟和战友们常常在案件易发路段蹲点守候，一蹲就是两三个小时。

　　2008年9月23日凌晨，王伟和战友们悄悄出发，警车在公路上缓缓移动，民警们睁大双眼，注视着路边的树林、山包，不放过任何动静。

　　“到达巴贡牛场去看看，那里常有牛马被偷。”王伟说。

　　说话间，警车刚翻过一处大弯道，远处有一丝微弱的光线进入民警们的视线，尼玛立即机警地关掉车灯。

　　根据判断，光线来自达巴贡牛场附近。“应该是手电筒光。”大家小声商量，“很可能是盗贼。”民警们已跳下车，蹑手蹑脚顺着公路前行，隐约看见不远处停放着一辆大货车，一个人正在开后车门。4名警察一拥而上，当场就抓到两人，现场还拴着12匹马。经突击审讯，其中一人交代是来偷马的。此案移交县公安局审讯后，确定为一起有预谋的盗窃案，两天后失主领回了被盗的马匹。

　　案件侦破后，民警们抓住机会，用两个月时间走遍辖区的每一个村落，发动群众自觉维护辖区治安。五年来，民警开展法制宣传教育160余次，召开群众大会、座谈会等60多次，受教育群众达6200余人，牧民群众守法意识明显增强。

　　“有事找民警”的观念深入藏族牧民心中

　　牦牛和马匹，是牧民重要的经济来源和运输工具，可谓牧民的宝贝。2007年6月15日，苦则村牧民伽罗急急忙忙来到警务站。“我家有两头小牛走丢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必须抓紧时间，否则小牛很可能被狼吃掉！”接警后，民警们直奔后山，接连翻越两个山头，终于在山沟里找到丢失的小牛。

　　当民警赶着小牛出现在伽罗面前时，伽罗老人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你们是牧民的保护神”。此后，“有事找民警”的观念深入藏族牧民心中。

　　最让“王伟们”牵挂的，是住在警务站旁边的何光华、柯洛德西两位老人。两位老人，一个79岁，一个68岁，均体弱多病，警务站担负起照顾老人生活的任务。

　　劈柴、烧水、买粮、煮饭……几年下来，民警们就像老人的亲生儿子。“卡卓，卡卓。”（藏语，意为谢谢）提到警务站的小伙子们，德西老人总是双手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自今年开展“警民亲”活动以来，警务站将两位老人作为定点帮扶对象，帮他们开起了小卖部，王伟还从每月的工资中挤出200元，给老人作为生活费。

　　与老人的相伴让“王伟们”感受到了亲情，而一提到亲情，内疚总是挂在他们脸上。

　　“再苦再累大家都没有哭过。”协警罗启伟说，但大家都记得哭过的日子。

　　逢年过节，恰好是警务站最忙的时候，他们回不了家。2009年除夕，干警们围在电视机旁看春节联欢晚会，突然间，几个男人默不作声，泪水滑落脸上。王伟知道，这是想家的泪。

　　罗启伟家在丹巴县，已两年没回过家；彭措的家在雅江县，可他连哥哥结婚都没回去；达瓦至今还是单身；健康的小孩出生三个月了，他才回家看过一次……

　　虽和亲人团聚的时间少，但当地牧民和过往的人都把王伟他们当亲人看待，卡子拉山警务站名气越来越大。

　　去年，警务站帮助西俄洛乡旺堆村村民阿吉找回走失的五头小牛。之后，民警每次巡逻经过他的帐篷时，他都会拉着民警去家里喝茶。

　　“请你在路过的时候，进警务室坐坐，和警察们聊聊天，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感谢之情！”

　　“自行车旅行网”上，有一篇帖子叫《川藏线骑行攻略（南线）》，网友“波尔”在帖中留有王伟的手机号码，并号召“驴友”们向警务站致敬：“请你在路过的时候，进警务室坐坐，和警察们聊聊天，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感谢之情！”

　　川藏公路始于成都，经雅安、康定，在新都桥镇分为南北两线：北线经甘孜、德格，进入西藏昌都、邦达；南线经雅江、理塘、巴塘，进入西藏芒康，后在邦达与北线会合后到拉萨。因沿途有雪山、森林、草原、冰川、峡谷和江河，去拉萨的“驴友”常选择走南线。

　　在卡子拉山警务站前，有一个用砖砌成的“便民开水”取水点。取水点墙内外密密麻麻地写着留言，落款者来自天南海北。

　　留言中，最多的一个字是“谢”，共出现了34次。其中一条写着：谢谢救命！

　　救命的故事，差不多天天都在警务站辖区内发生。

　　2009年7月的一天傍晚，达瓦突然接到从河南打来的电话。“求求你们，帮忙找一下我丈夫！”打电话的女子叫杨彩君，她的丈夫张鹏利用暑假骑行去西藏，每天下午5点前都打电话报平安。可当天，张鹏除在雅江县城联络后，一直没有打电话。

　　求救信号就是命令！达瓦立即和建康出去寻找。他们从警务站一直找到90K道班，又沿路往回找，突然，他们隐隐约约看见弯道处有一顶帐篷。达瓦几个箭步冲过去，发现一个“驴友”打扮的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我掐住人中穴，他才醒过来。”达瓦说，他就是因高原反应昏倒的张鹏。达瓦立即将张鹏扶到警务站，给他喝了几口热水，吃了美味的蛋炒饭。

　　“在高寒地带，有时一口开水就能救一条人命。”王伟说。

　　2008年4月20日晚，理塘县高城镇的扎西送患重病的儿子到甘孜州医院治疗，翻山时，因雪太大，被困在半山腰。扎西来到警务站求助，民警们立即带上铁锹，赶去铲雪开路，推车前行。两个多小时后，终于把他们安全护送下山。

　　警务站与内地普通社区警务室没有区别，还有冰柜、电视机、电脑。不过，这些大多都是摆设。因为警务站所有电力靠太阳能蓄电池供给，电力有限。山上太冷，无法洗热水澡。几个干警趁轮流买菜买粮的机会，每隔十多天到县城洗一次澡。

　　2007年后，山上有了移动通信。但通信基站的电力也靠太阳能供应，警务站在山坳里，信号时有时无。为寻找到较好的信号，打电话得到离警务站两公里远的地方。

　　王伟到警务站时，结婚还不到半年，妻子彭燕在雅江县八依绒乡工作。一次，彭燕挂念丈夫，独自赶到警务站，看着又黑又瘦的丈夫，她泪雨滂沱。

　　手机是正在热恋中的彭措的“最爱”。他把收到的短信存起来，每天睡觉前和起床后就翻出来读一回。手机里768条短信，90％是女朋友发给他的。

　　“你们如风雪中傲立的青松，是当代人民警察的骄傲……”一位武汉市的游客在感谢信中写道。

　　五年来，警务站先后收到锦旗38面，感谢信150多封。

　　雪山顶上，感动在继续。

　　川藏线上，云杉依然傲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