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妈当年是看了一眼村口的玉米地就决定嫁给我大爷的。大妈自己也是一等一的人才,手脚麻利,性格直爽,家里田里的活全不在话下。婚后,她像壮劳力一样干活,并生了两个儿子。因为上过中学又是党员,大妈被民主选举当上了村里的妇女主任。
大妈有个亲妹妹,长相、能力、性情均在大妈之下,同一年嫁到了一个偏远的穷村。有一样值得一提,大儿子刚刚考上了大学,大妈的妹妹觉得,哥哥聪明,弟弟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于是这事儿也成了。妹妹受了一阵子苦,她做事慢,人又笨,煮个面条都冷水下锅,遇事只能不知所措地哭。家务事基本是她老公手把手教会的。后来生了一个女儿。
我记事的时候,大妈还在脚不点地地干活。她的两个大儿子——我的堂哥们,每天回家吃饭,吃完就走,衣服脏了脱下来一扔,剩下她自己收拾洗涮。她总盼望着儿子们早点娶媳妇,分出去过,她的负担就没有这么重。
由于劳累,大妈得过一些奇奇怪怪的病,比如静脉曲张。在儿子们不断相亲的过程中,她和大爷也在为堂哥们的每人4间大瓦房奋斗。等这些尘埃落定,孙子又出生了,她像赤手编荨麻衣的艾丽莎一样,一味沉默地劳作,毫无怨言。
大妈的妹妹则不同。大伯大学毕业后分配进了政府部门,惠及弟弟弟妹,两口子马上有了不错的工作,吃喝不愁,常有人来送礼。单位分了大房子,妹妹很快进化成上等人,养尊处优,甚至培养出了洁癖。女儿上了大学,毕业后留在大城市,家里给买了房子,觅得佳婿,并无太多牵挂。
人生的选择有时比努力更重要。无论什么年代,女人的眼光都关系着自己的一生,有时甚至无关个人能力素质。不过,幸福了吗?这件事无人知晓。大妈最大的优点是乐观,她从来不比较、不抱怨、不感慨。她觉得,儿孙在身边,是福气。钱也不嫌少,自己凭劳动有吃有喝、踏实,也花不了多少钱。
大妈的妹妹把女儿当成宝贝,总觉得婆家对她不够好,常有怨言。身体也不佳,得的都是富贵病。
最近,我们村因为修火车站要拆迁了,大妈可以住上楼房了,只是她的玉米地也将被征收,永远不属于她了。大妈的妹妹搬到北京去投奔女儿,老觉得钱不够用——怎么才能给外孙买个学区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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