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南京雨花台功德园的红星园里,长眠着唐亮、杜平、饶子健、刘飞、刘先胜、聂凤智等百余位开国将军和老红军。他们每一个人的故事,都堪称一部壮丽的史诗,其中的篇章,既有战争年代的叱咤风云,也有和平年代的柔情大爱。《发现》周刊联合《铁军》杂志、雨花台功德园共同推出“红星园·将星闪耀”系列,一一为您介绍将军们的传奇故事。
“爸爸一辈子很苦,小时候是孤儿,没有体会到家庭的温暖。15岁参加红军,长征时才18岁,单薄的身子背着200块银元,累得直掉眼泪。爬雪山时,快到山顶了,气压低得受不了了,就拿出事先准备的干辣椒,干嚼几口,出一身汗,然后一鼓作气爬上山。爸爸原名左文照,左爱是他参加革命后自己改的。他解释‘左’字有五画,‘左爱’就是‘五爱’:爱党、爱毛主席、爱人民、爱老婆、爱孩子。但又因为此,在文革中受到了严厉的批判。尽管这样,爸爸从来也没被打垮过,坚强乐观地过了一辈子。”左爱将军的儿子左亮亮这样告诉记者。
本版主笔 见习记者 唐蕾
左图:2003年全家福;右图:左爱(右)被授予抗战胜利60周年纪念章
打仗勇猛的“黑老虎”
江西永新县是全国第四的将军县,这里先后诞生了40多位将军,左爱将军也是其中之一。1916年11月,出生于江西永新县怀忠区社口村一个贫农家庭。因为从小是孤儿,只有给地主放牛谋生,参加革命前没有进过学校,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将军是一个非常勤奋好学的人,晚年时他常常跟子女讲自己在延安警备三团担任政治处主任时,很注重文化学习,总是想办法借书来看,为了读尽可能多的书,也为了让有书的人愿意借给他,总是快借快还,也就在那时养成了终身阅读的习惯。
学习起来一丝不苟的左爱将军,打起仗来也十分神勇,是敌人闻风丧胆的“黑老虎”,参加了延安保卫战、宜川战役、扶眉战役、兰州战役等著名的战役。
扶眉战役就是很典型的一例。1949年西北野战军解放了古城西安,为了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中央军委决定会歼胡宗南、马步芳集团。当时,胡宗南也重新调整了部署,妄图诱我进入渭河谷。经过不断地讨论、完善方案,最后我方制定出“钳马打胡”的作战方针。当时正值炎炎盛夏,7月11日下午4点,按照部署,首先要夺取临平,掩护主力开进。担任尖刀任务的正是左爱将军所在的部队,当时左爱任十师的政委,师长是刘懋功,两人就聚在农民的牛棚里摊开地图,分析敌情,直到半夜才打了个盹。尽管战斗打得很艰难,左爱在首长询问战况的电话中,还是坚定地回答“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坚守阵地,决不让敌军前进一步”。因为部署得当,敌人被三面合围,成瓮中之鳖,很快就溃不成军了。我军迅速以猛虎扑食之势直插敌群,拦头截腰,打乱了敌人部署,很快全歼了敌人先头部队,取得了初步的胜利,因而士气大振。7月14日,胡宗南损失惨重,兵退汉中。至此,扶眉战役胜利结束,解放军歼敌4个军,共4.5万余人。这一战不仅打垮了胡马联盟,而且我方士气大振,为解放全西北、支援西南战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打起仗来鼎鼎有名的“黑老虎”,却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将军和他所在的部队,总是以百姓的利益为重,在战争中对百姓造成的损失,将军总是尽量去弥补。
将军给秘书垫枕头
左爱将军是一个十分重视反思、总结的人,他在海军福建基地当政委时说过:“实践出经验,经验上升到理论就成了指导工作的根据。搞总结就像管理一匹骏马,搞好一个有价值的总结,就等于把这匹骏马套上了笼头,只要抓住缰绳,就可以驰骋沙场,杀敌立功。否则马到处乱跑,使你无法驾驭;搞工作也是这个道理,工作完了,把它好好地总结出来,就等于把它拴住了,以便更好地为我服务。”
一位曾在他身边工作的秘书回忆,工作时将军很严格。1964年秋天,这位秘书起草四清试点工作总结,感到不太自信,觉得自己达不到首长的要求,第一稿写得并不好。这种情况下,左爱将军要求工作组组长召集成员,让大家敞开思想,把各种好的坏的经验教训全部说出来。一番畅所欲言后,大家都觉得压力缓解了很多。果然第二稿写作时,想法就成熟多了。
尽管将军在工作上要求严格,生活中却十分体恤工作人员。一次秘书受了凉,腰岔气了,行动非常困难,但是忍着没说,坚持去开会讨论。就在坐上沙发的一刹那流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这么一个微小的细节,被将军捕捉到了。他立即走到套房的卧室里,抱着两个鸭绒枕头出来,和蔼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注意。出了一身汗,腰最容易着凉。乐极生悲了吧!”说完把枕头垫在工作人员的背后,让他坐下。
海军院校工作18年
1953年1月,左爱将军奉命调往海军工作,先后担任了海军学校管理部部长、海军海岸炮兵部部长。1956年9月任第一海军学校(今大连海军水面舰艇学院)校长,1962年3月至1963年7月期间任海军学院副院长。1975年起左爱任海军工程学院(今海军工程大学)政委,1978年起升任海军学院政委至1986年。屈指数来前前后后在海军院校工作了18年。
文革初期,海军工程学院一批干部、教职员遭受迫害,教学工作停止,秩序混乱,教学设备损毁严重。政治运动不断,招收的学员文化水平偏低,教学质量受到严重影响。
左爱在海军工程学院工作期间,破除了学员学习政治、军事专业技术和下部队时间比例的“4、5、1”教学制度,延长了舰船监造、维修、机电等专业的学制,恢复教研室和学员队,全面整顿院容、院规。将当时在海军河溶“五七”干校劳动的200多名教员和管理干部想方设法保存下来,安排了工作。至今一些老教员对这段历史都记忆犹新。
将军的幽默情怀
尽管将军工作起来一丝不苟,在生活中却很幽默,工作人员都很喜欢他。没事的时候,他喜欢打打扑克。左爱时常邀请工作人员跟他玩两把,还十分认真地解释道:“你白天写了一天,晚上该轻松轻松了,这叫劳逸结合。”并且摆出理论根据来:“据科学家研究,脑细胞如果长时期被一种信号刺激,就会产生疲劳感,如果换一种信号,即便是数学这样枯燥的东西,脑细胞也会得到一定休息。马克思在写《资本论》时,疲劳了就去研究数学。打扑克也是如此,是脑力劳动者最好的休息方式。”当时巡防区晚上十点半就停电了,将军和工作人员们在简陋的招待所房间里打扑克,一点架子也没有,就盘腿坐在床上。有时打牌到兴头上,点着蜡烛也要坚持到底。
左亮亮告诉记者:“爸爸是一个很幽默的人,他在上世纪60年代初在海军学院当副院长时,曾经在一次报告里既开玩笑又认真地说,‘人的才能是不同的,学习成绩得五分的同学可以留校当老师,得四分的同学下部队,像我这种只得三分的只好来当副院长了。’”
《十送红军》送将军
左爱将军是一个性格坚毅,不服输的人。将军的秘书在回忆文章中津津乐道地回忆道:为了备料加固炮位,战士们都被要求扛一块石头上山,将军也坚持这么做,他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也扛一块才算达到要求。”说完就弯腰去搬,但那时他的年纪已经比两个战士的年龄加起来还大了,大家都劝他不要搬,免得闪了腰。可是将军完全不听,执意要扛石头上山。于是大家就偷偷拿那些比较薄的石头放在他肩上,并且悄悄跟在他身后,保护他。左爱回头一看三个人跟在身后,保护自己,幽默地说:“我扛一块,你们三个都不扛了。一比三,得不偿失。”大家也都被说得哈哈大笑。
因为战争时期负过伤,吃过很多苦,身体并不好,1989年将军被查出得了肺癌。但他积极配合治疗,锻炼身体,坚持游泳直到八十多岁。
2008年“5·12”大地震后,他坚持每天了解抗震救灾情况,积极缴纳特殊党费,向家在灾区的公务员捐款。北京奥运会时,离他去世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在医院的他仍在收看篮球比赛直播。虽然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但头脑仍十分清醒,他时常进行记忆训练,仍然能说出每个家人和身边工作人员的生日。
2008年8月31日,92岁的左爱将军于南京军区总医院病故。将军走时很安心,奥运会的成功举办让他看到了国家的兴旺,女儿女婿和小儿子都在他工作了半生的人民海军继续他的事业,两个孙子都上了大学,尤其是大孙子进入了海军工程大学学习。夫人魏舜英、孩子们、海军学院官兵,生前好友及子女送别将军到雨花台功德园的红星园。没有哀乐,只有一曲《十送红军》在园内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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