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报记者调查发现，强奸案发生的过程中，杨得松并不是唯一的目击者。面对懦弱的父亲，杨得松13岁的女儿第一时间跑到奶奶徐杨氏租住的家里，向奶奶报告。等奶奶赶到“隆兴家电”与杨喜利“拼命”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杨得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有着什么样的成长经历？他自己和家人又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A 15岁随母亲南下广州拾破烂

　　一个32岁的青壮年，在妻子遭人强暴时，自己选择沉默，在公众看来这不符合常理。公众在关注事件本身的同时，不禁要问，是什么造就了杨得松懦弱的性格？

　　老母亲杨徐氏说，她这一生共为杨家生育了4个孩子，前3个孩子都是女儿，后来他才生下了杨得松。

　　当年安徽阜阳临泉老家很穷，家里养4个孩子共6口人吃饭，杨得松的父亲只能没白没黑地下地劳作。而在20年前的1991年，自己时年56岁的老伴在治理淮河时因劳累过度得病去世。而那一年，杨得松只有12岁。

　　老伴去世，家中的顶梁柱轰然倒塌，以往靠老伴赚钱养4个孩子，如今经济来源没了，单靠她种2亩薄田养育一家人，尤其是还未成年的杨得松已经不现实。

　　将19岁的女儿匆忙嫁人后，在广东一个亲戚的指点下，56岁的杨徐氏带着15岁的杨得松乘了数天火车，南下来到了广东省广州市，开始拣破烂养孩子维持生计。

　　杨徐氏说，初来广州这个大城市，尽管是拾破烂，但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为此，她将手里仅有的70元钱用来租了房子，这样一来身上带的钱已几近花光，为让儿子吃上一顿饱饭，她不得不带着方便面盒子到火车站和人流密集处乞讨。

　　每天杨徐氏带着儿子行走在广州的大街小巷子翻垃圾桶，甚至有时在小区的楼下，看到居民扔的吃剩下的饭菜，舍不得吃的杨徐氏会将这些饭菜给儿子吃。

　　杨徐氏说 ，除此之外，有时娘俩饿急了会“扒垃圾吃”，“孩子也就成了‘垃圾孩子’”。之后，娘俩一路从广州拾破烂拾到了深圳。

　　B 15年前，杨喜利不给钱开走了他的摩托车

　　在熬过了那段刻骨铭心的日子后，17岁那年，杨得松用娘俩拾垃圾赚来的500元钱买了一辆摩托车，开始用摩托车载人赚钱。

　　由于初来深圳，对当地交通并不熟悉，载人的杨得松很难在短时间内将乘客送到目的地，这也惹得乘客不满，有些乘客甚至拒付车费。

　　数月之后，2年从没回过安徽临泉老家的杨得松第一次回乡为去世的老父亲上坟 ，这次杨得松将摩托车骑回了老家。

　　1996年，在杨得松的临泉老家，摩托车算是新鲜玩意，杨得松将这辆摩托车带回老家后，引起了杨喜利的“注意”，杨喜利非要花钱买下这辆摩托车，可事实是杨喜利把车开走了，却始终没有给杨得松钱。

　　从安徽回到深圳的杨得松，又新买了一辆自行车，开始穿越大街小巷收破烂。

　　从拾破烂到收破烂，这个简单的跨越，让这个只上过两年小学的杨得松用了整整2年时间。

　　从最初收酒瓶子、废塑料，再后来，杨得松收起了一些旧家电，这些旧家电里不乏有一些旧电视。晚上回到家后，在灯光下，杨得松开始拆卸这些旧电视，久而久之自己竟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维修电视机。

　　之后，杨得松在深圳宝安区租了一个门面房开始收旧电视并维修电视，再将这些经过维修的电视卖出去。

　　C 两任妻子给他留下了4个孩子

　　因为维修电视，杨得松认识了一名来自山西、同样在深圳打工的女子，后来两人结为夫妻 ，这名山西的女子为杨家生了两名女儿后，“因想念山西老家”，两人最终离婚，山西女子带着小女儿回到山西居住。

　　前妻改嫁后，认为带着女儿是个累赘，两年后，又将带走的小女儿送回深圳让杨得松抚养。

　　对于当年自己的这些坎坷经历，如今已9岁的二女儿已经淡忘。

　　离婚之后，杨得松用自己修电视和卖二手电视的微薄收入抚养着膝下的两个孩子和赡养老母亲。

　　杨得松老家的姐姐在获知弟弟离婚的消息后，一直为弟弟在老家张罗对象，之后姐姐将临村同样离婚的王娟带到了深圳让王娟与弟弟见面，经过一段时间交往，王娟发现杨得松是个老实人，很快两人结婚。

　　婚后的王娟为杨家又添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如今，女儿5岁，儿子3岁。

　　两个大些的女儿每个学期要交4000多元学费，再加上这个7口之家的吃饭穿衣，生活很艰辛。但杨得松很少为这向老母、老婆和孩子发脾气。从一个“垃圾孩子”到一个7口之家一家之主，尽管并不富裕，但杨得松觉得还算幸福，直到遇到了王喜利。

　　杨得松：如果再有一次，我会杀了他

　　如果再有，我宁肯杀了他！我期待孩子快快长大，快快成人。我也希望儿子和女儿将来都比我强，不再受欺负。妻子还是那样，唯一能让她支撑下来的是她天天和孩子在一起，小女儿和小儿子是她生的。

　　城市信报(微博)：现在你妻子没住店里？

　　杨得松：之前街道办妇联找了我们，并给我妻子做了身体检查和心理调节，现在关注这件事的人也很多，一些市民路过我店门前甚至停下车专门进门看，现在妻子的心理压力很大，我已经给她找了个地方暂时居住。

　　城市信报：找地方暂时居住，谁照顾她？你有4个孩子，我发现你的小女儿和儿子也不在店里。

　　杨得松：这几天我的店也关门了，我在那边照顾妻子和两个孩子，而两个大些的孩子现在上学，每天中午回来吃饭，母亲过来给他们做饭。

　　城市信报：杨喜利的家人声称你妻子“勾引”他儿子后，你的妻子曾想过自杀？

　　杨得松：杨喜利的家人简直不是人，我妻子勾引他，怎么可能？我妻子天天和我在一起，同吃同睡，一起给人修理电器。他家人说“通奸”只是给自己儿子找摆脱惩罚的理由罢了。

　　城市信报：当时发生这件事时，你为什么选择沉默？

　　杨得松：我确实被他(杨喜利)打怕了，他这个人喝酒之后就没个人样了，酒后时常来我的店里大声叫嚷，有时候还砸店内的物品，他有时候带着警棍在我面前挥来挥去，吓得孩子不敢照面。我们不想惹他，惹他干什么？

　　那天晚上他来我店里，我以为他来看到我不在会很快离开，于是我才和妻子商量说我到外地了。可我没想到的是妻子说了我到外地，他竟然在家中对妻子施暴。

　　城市信报：这不该成为你沉默的理由。

　　杨得松：我没想到他会对妻子那样，后来我知道了，又想到了4个孩子和76岁的老母亲，如果我把他打伤或者打死，我进了监狱谁来养4个孩子，谁来养老母亲？

　　城市信报：你一直很害怕他？

　　杨得松：9月份，在深圳一开始见他时并不怕他，因为我觉得他是我老乡又是小学同学，年龄相仿，有什么怕的？后来随着他来我家次数越来越多，而且经常耍酒疯打人，之后就有些怕他了，再后来想尽办法尽量躲着他。

　　城市信报：他打过你几次，打过你妻子？

　　杨得松：不记得打过我几次了，她呵斥过我妻子。

　　城市信报：妻子受辱，你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吗？

　　杨得松：肠子都悔青了(掉眼泪)，以后也没有了(受侮辱之事)，如果再有，我宁肯杀了他！

　　城市信报：你妻子这几天心情好些了？

　　杨得松：谈不上好，还是那样。唯一能让她支撑下来的是她天天和孩子在一起，小女儿和小儿子是她生的。

　　城市信报：杨喜利被抓获后，他母亲在你家门前大骂并放风说他儿子出监狱后不能保证你家孩子的安全，你害怕吗？

　　杨得松：害怕也没用，以后孩子会越来越大，我得保护好孩子，我期待孩子快快长大，快快成人。我也希望儿子和女儿将来都比我强，不再受欺负。

　　杨徐氏：为了孙子，平生第一次下跪

　　城市信报：您是什么时候来广东的？

　　杨徐氏：这话说起来长呀，孩子他爸爸今年死了20年了，他是修淮河的时候劳累过度得病死的，我43岁那年才生下儿子，老伴在死之前嘱咐我一定要将儿子养大。后来老家闹饥荒，我家除了儿子还有3个女儿，我一个农村妇女实在无法养活孩子了，小女儿 19岁那年我就将她嫁了，之后我带着儿子从安徽来到了广东。老家也没有亲人了。

　　城市信报：你儿媳妇被欺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杨徐氏：当天晚上我就知道了，我住在我儿子店不远处，那个男的(杨喜利)来我儿子店里的时候，我孙女看见了，跑到我住的那里告诉我说，那个姓杨的又来打她爸爸，我就知道杨喜利又来闹事了，我从家里和孙女就忙往这赶，可等我赶到后晚了，儿媳妇被欺负了(叹息)。

　　城市信报：你年老体弱，也打不过杨喜利。

　　杨徐氏：打不过他？我就是豁上这把老骨头我也和他拼了。欺负人呀，可惜我来得太晚了。

　　城市信报：你在店里，怎么大白天还关着门？

　　杨徐氏：我在这里给儿子看家，两个大孙女中午放学还得回来吃饭，我得给孙女做饭。前几天他(杨喜利)的妈妈和两个姐姐天天站在我家门口大骂呀，后来她三四岁的孙子都带来了，骂得我家无法过了。如果开着门，他家可能还会来人骂。只有孙女放学回来了，我才开门。

　　城市信报：听说你给那个闹事的老太太下跪了？

　　杨徐氏：他家太欺负人了，天天在我家门前骂人，这还是一个村的，因为她知道我老家没人，所以才欺负人，要不的话她也不敢。她两个儿媳妇都被他儿子打跑了，自己的老婆跑了，现在跑到俺家来找俺媳妇，她儿子还判过刑 ，她儿子是不是人她最明白。

　　她和她家的两个女儿轮换来我家门口大骂，我家受不了呀，4个孩子都吓得要命，无奈我才向她下跪让她离开。

　　以前我带着孩子要饭的时候，我也没下过跪，我都快80岁的人了，想不到向人家下跪，我这一辈子下跪还是第一次。我也没办法呀(哭)。

　　杨晶晶：他被抓起来就不会欺负爸妈了

　　城市信报：妈妈被人欺负了，害怕不害怕？

　　杨晶晶(化名)：害怕。

　　城市信报：平时爸爸和妈妈对你好不好？

　　杨晶晶：对我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都很好。

　　城市信报：那天那个男的到你家的时候，你和妹妹在干什么？

　　杨晶晶：我和妹妹在写作业。我爸爸见那个男的来了就跑到屋里藏了起来。

　　城市信报：你怎么没藏起来？

　　杨晶晶：那个男的不会打我和妹妹的，我看着那个男的来了，他还带着两个人，以前他打过爸爸，我看着他去拉扯妈妈，我就偷偷地出了门向奶奶家跑，去告诉奶奶，后来奶奶和我一起赶回来了。

　　城市信报：那个男的被抓起来了。

　　杨晶晶：我听爸爸和奶奶说了，被抓起来了，以后就不再来我家欺负爸爸和妈妈了。

　　◎追踪  联防队员整顿大幕拉开

　　这起震惊全国的联防队员强奸案发生后，河东社区显然加大了社区联防队员的巡逻力度。

　　在“隆兴家电”门前，每20分钟就有一名驾驶闪烁着警示灯的联防队员从店门前经过。而在离店10米之外的河东社区联防大队，多名联防队员在办公室值班。

　　案发不久，深圳宝安警方在对杨喜利进行调查时，才发现今年31岁的杨喜利早在2004年就因抢劫被判过4年刑，之后又因打架多次拘留。河东社区联防大队的一名联防队员说，深圳的这些社区联防队员有一大部分户籍在外省，而当地的年轻人又不愿意干联防队员，早年社区招聘联防队员多数门槛很低，甚至只要报个名，交上身份证复印件经过简单培训就可以直接进联防队上班。

　　该起强奸案发生之后的11月15日，在径贝社区治安联防队的办公楼的黑板上，写出了一个请联防队员提供户籍所在地派出所出具《无犯罪记录证明》、身份证复印件、学历证明和健康证明的通知。而这之前，所有联防队员均拿到了一份联防队员审批表，这份审批表需要层层审批过关后方可上岗。15日下午，宝安区相关部门向径贝社区下发了关于整顿联防队员的文件。至此，针对联防队员整顿的大幕已在深圳拉开。

　　文/图  记者 王永端 (署名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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