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起：我大姨（57岁）、小姨（46岁）、表妹（23岁）、妈妈（60岁），虽然说不上多么美貌，但至少显得年轻吧？基本上，所有见过她们的人，对我只有一句话评语：你肯定是你们家族中最丑的吧。好想出钱让这些人上上撒谎培训班，起码也要给他们快递一本《蔡康永的说话之道》！哼！

　　我不常谈我的家族，因为随便挑点真人真事讲一讲，大家就会以为我是癔症患者———以为自己活在电影里吧？我也常常怀疑自己是活在电影里，唯一的困惑在于，我到底是活在什么题材的电影里呢？是知音体烂片？是C ULT片？还是家庭伦理片？抑或是荒诞派喜剧片里？

　　◎咪蒙，专栏作家

　　我的大伯一气之下杀了他的亲生儿子

　　我大伯62岁时，把成天酗酒、偷家里东西、骂父母的小儿子杀了。按着小儿子的身体，用斧头狂砍———至于作案细节，他说已经忘了，对于自己做的坏事，人类常常会恰当地患上失忆症，以减轻罪恶感。杀完了，把尸体搬到阳台上，慌乱之下，大哥来我家，请我爸爸去帮忙处理尸体。

　　我还记得那个深夜，那阵狂乱的敲门声。也许同一时刻，被杀死的三哥正在敲地狱之门。

　　爸爸让大伯去自首，说尸体是藏不住的———那时候我还没看过东野圭吾，不然也许还可以来点建议，比如往尸体上浇水泥，或者分割尸体、身体炖汤，头部埋在花盆里之类。

　　就像日本的牛逼电影《无人知晓》，四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自行生活，有一天，因为妹妹小雪偷吃了一碗方便面，就被其他人杀了，谁叫她这么自私呢？大家试图把她的尸体放进一个小箱子，可惜塞不下，他们幽幽地感叹：可能小雪已经长大了吧。

　　云淡风轻地作恶，也许就是比残忍更残忍的事。

　　周围的人并没把这件事当成天大的新闻。舆论很一致，说，那样一个不孝子，杀了也就杀了。还有人说，能把父母逼到杀自己，这样的儿子死不足惜。中国人常常有种朴素的观念，儿女是私有财产，可以随意处置。我没教好儿子，我来了结。子女忤逆不孝、偷鸡摸狗，杀了他简直是为社会除害。这样法盲+文盲+爱盲的父母还少吗？豆瓣上“父母皆祸害”小组都有几万人了。

　　大伯因为年事已高，判了死缓，保外就医，没事了。至少不用蹲监狱了。之后每一次看到他，佝偻的背影、暗淡的目光、颓败的表情，像一棵干枯的老树，几无生命迹象。我常常自作主张地揣测，那样加速地老去，是因为内心仍然有忏悔、有歉疚、有想念么？

　　如今大伯也去世了，在另一个世界，他是否和小儿子握手言和？

　　我的外公，当着外婆的面，搂着小姨婆

　　我承认，“我的外公，当着外婆的面，搂着小姨子”这个句式，太故事会了。

　　小时候听妈妈讲了这段年代已久的绯闻，惊愕之中就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把这个素材写进小说。

　　外公是上世纪40年代的文青，跟着国民党混，饱读诗书，可以从一碗面里引申出《诗经》、《论语》或《三国》里的掌故，这样一个易中天型的才子，在情场上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妈妈说，外公的绯闻对象，可以聚集起来，组成几桌麻将。而他最显赫的业绩，也许就是实现了每个猥琐男的终极幻想———泡自己的小姨子。

　　据妈妈讲，她小的时候，外婆在厨房忙着炒菜时，外公就搂着姨婆调笑，而姨婆的正牌老公，忙着装没看见。这是一个非常离奇的场景，离奇得我几次都想穿越时空，回去采访事件中的每一个主人公，上演这出肥皂剧大戏，到底是出于什么意识形态？

　　也许，男权心态严重的外公，会认为我这个话题很傻冒，同时拥有复数形式的女人，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吗？一个花花公子的最高境界，就是不会介意这个女人的身份，哪怕她是小姨子，也不会嫌弃。

　　而我的外婆，从13岁就跟了外公，从此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世界，在那个时候，没人跟她讲过女权讲过波伏娃讲过李银河。

　　有个家族秘密是，小姨婆的大女儿，到底是外公的，还是小姨婆正牌老公的，这事谁也不敢说。虽然肉眼判断，她确实更像外公，但是，追究这件事，就显得不那么厚道了。混沌、不求甚解、粉饰太平，这是我们中国人最擅长的。

　　每一次亲戚聚会，我都肆无忌惮讲重口味话题

　　必须说，我的大部分亲戚也都是奇葩。前段时间的家族新闻是，舅妈因为和舅舅一言不合，在家族聚会中直接掀翻桌子，摔烂无数碗盘，赔了餐馆若干损失费。舅舅当时忍耐着没有发作，当晚回家，一进门就给舅妈一耳光，家庭大战再次升级。舅舅打完人之后，到大姨家倾吐郁闷心情。和姨夫一口气喝完两瓶白酒，姨夫酒后吐真言，非要跟姨妈闹离婚———这就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吧。比韩国那肥皂剧《澡堂老板家的男人们》要有戏剧冲突多了吧？

　　在我们的亲戚之间，隐私这种事只存在于外太空。谁涨了工资、谁怀了孕、谁受到领导表扬、谁买了件裘皮大衣，都会在一夜之间传遍庞大家族。不管你居于世界哪个位置，都能第一时间收到亲戚的第一手资讯，这样狗血、八卦、非理性的亲戚们，我一定厌恶透了吧？不好意思，忘了说，我是特别喜爱亲戚这个物种的怪胎。每次过年回家，我都会给每位亲戚准备礼物，为此不惜在深圳各大商场展开浸泡式采购，花光年终奖也在所不惜。

　　我爱的，就是亲戚们的神经病特质。

　　我可以直接问外婆：你听过肛交吗？外婆含羞回答，家里有个年轻人跟她提过。哇，是哪位好心人帮我做了这种知识普及啊？

　　我可以在电脑上点开淘宝情趣店，给七大姑八大姨演示充气娃娃的各种造型，听她们惊叹，天哪，祖国果然已经实现了现代化啊！

　　我可以点评大姨的衣着：哇哦，你今天这件衣服很性感哦，乳沟呼之欲出啊。

　　顺便说一下，我们就是一个大胸家族，我是C罩杯，属于家族中倒数第二小的。同时，腰围还是家族中第一粗的。偷偷说，祸不单行这个词就是我发明的。家族中其他成年女性基本都是D、E罩杯，重点是她们还很不满，专门要买让胸部外扩的内衣，人生追求就是让胸部显得小点，到处打听哪家医院有缩胸这个项目。太欠扁了，打亲戚不犯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