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法分子称，智障人员都是在路上找的，找到流浪的智障人员就领回来。找到智障人员后，不法分子以一名智障人员1000元的价格卖给用人方。这样的交易如同一桩普通的买卖一样，付了钱，“权属”就变了

　　用人方多安排智障人员长时间干重活，不支付工资。如果智障人员偷懒，多以棍棒加身

　　关键词：智障人员·连续工作13小时·不发 　　　工资·欧打

　　□　非常案件

　　本报记者 　范传贵

　　本报通讯员 陈 浩

　　近年来，全国多地曝出强迫智障人员、童工劳动的“黑砖窑”。

　　《法制日报(微博)》记者近日从河南省泌阳县人民法院获悉，因强迫智障人员劳动，违反劳动管理法规，3名河南籍男子一审被分别判刑，并处相应罚款。

　　据法院认定，被告人刘贺系泌阳县某砖石生产公司的法定代表人。2011年7月中旬，刘贺雇佣的职工阎成、邝华非法使用一些智障人员在其厂里工作，并对这些智障人员采取限制人身自由、殴打、延长工时的方法强迫其劳动，而作为法定代表人的刘贺知情并放任这一行为。3人犯有“强迫职工劳动罪”。

　　拐骗

　　今年41岁的河南省平舆县男子邝华，是这条非法强迫“智障人员”劳动链条最源头的一环——在该案中，被强迫劳动的10名智障人员中，有8名都是邝华找来的。

　　据邝华供述，2011年7月的一天，阎成给他打电话问手里有没有智障人员可以到窑厂干活。他说没有。于是阎成对邝华说，你没事出去找几个，我给你钱。

　　而在阎成的供述里，却是邝华先打电话给他，说手里有两个智障人员，问阎成要不要。

　　阎成的说法得到一名证人的证实。据他透露，在和阎成通电话前的6月17日下午，邝华就已经带着5名智障人员前往西平出山镇窑厂干活。

　　另一名证人称，邝华曾经对他说过，他带的那些智障人员都是在路上找的。他没事就骑着摩托车在国道上遛，找到流浪的智障人员就领回来。

　　尽管对于是谁先提议寻找智障人员，双方说法不一，但最初的执行者，毫无疑问是邝华。据他本人供述称，在和阎成通完电话后的当天，他就在河南省驻马店一五九医院南边的天桥下，发现了第一名智障人员，在天桥东边刘楼庄后面又发现第二个。

　　这一做法也启发了阎成。阎成供述：“在邝华找到两名智障人员后的第三天中午，我在板桥镇街上买东西。在菜市场附近，碰见了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傻子。我问这个傻子是哪里人，会干活么？他说是河南邓县人，会干活。我说每月给1000元，去跟我干活吧。我就骑着摩托车带着他到窑厂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阎成骑摩托车在板桥镇医院斜对面的加油站附近，又找到了一名智障人员。阎成把这个不会说话、约三十多岁的智障人员也带到了窑厂。还给他取了一个名字，“三宝”。

　　倒卖

　　据刘贺供述，他的砖厂是和另外3个朋友合伙开办的。刘贺是公司法定代表人，负责购买原料和销售，工人招收及工种分配则由阎成负责。

　　刘贺称，他们把砖厂的装砖和出砖工人管理这项工作承包给了阎成，由他负责招收工人以及工人日常管理和生产工作。厂里砖机上的工人工资由财务造工资表发放，而装砖和出砖的工人工资则由阎成负责发放。砖厂的财务只对阎成发放工资，阎成每生产出来一块砖，公司给他提成0.036元。

　　负责招收工人，在阎成那里，却变成了买卖工人。

　　据邝华供述，他在找到两名智障人员后，决定以一名智障人员1000元的价格卖给阎成。

　　就在邝华找到两名智障人员的当天下午6点多，阎成和另外3名中年男子一起开车到了他们约定的地点。起初，阎成嫌邝华开出的价格太贵。经过讨价还价，双方以两名智障人员1800元的价格成交，“留200元一起吃饭”。

　　这样的交易在阎成看来，如同一桩普通的买卖一样正常，付了钱，“权属”就变了。

　　事后，公安机关问及为何不给智障人员发工资时，阎成说：“他们都是我买来的。”

　　使用

　　智障人员的买卖只是中间环节，最终，这些人都被推到了砖厂工作的最前线，成为3名被告人的“赚钱机器”。

　　将智障人员卖给阎成，是邝华买卖中最不划算的一部分。一名熟悉邝华的证人证实，邝华大多数时候都是利用这些智障人员去干活，而他自己领工资。“他都是先带两个工人去窑厂干活，干一段时间感觉合适再回来让我带着剩下的工人到窑厂去，感觉工资发放不顺畅或条件不好就再换窑厂。”

　　从邝华手里买来的两人，加上自己找来的两人，阎成也直接控制了4名智障人员在窑厂里干活。主要负责递砖胚、拉煤等重活。

　　2011年7月中旬，邝华带着6名智障人员，也“投奔”到刘贺的窑厂。不同的是，阎成在监督智障人员干活的同时，自己也干活；而邝华自己从来不干活，只监督智障人员干活。除此之外，两者在使用智障人员的手段上几乎一摸一样。

　　为了控制好这些智障人员劳动，在他们不听话或偷懒时，阎成会“威胁他们说不让他们吃饭，再不我就打他们，他们就听话了”；邝华在发现智障人员不干活时，“就在地上捡了一根白色的电线往智障人员背上抽打，然后又在地上捡了一根木棒往智障人员背上抽打”。

　　阎成供述称，他与邝华协定，每天早上4点半叫智障人员起床干活，干到7点多吃早饭，然后接着干活，到10点多下班；吃完中午饭下午3点多干活，一直到晚上7点下班；晚上8点干到夜里11点下班。每天约13个小时工作下来，每4名智障人员至少能出3万块砖，多时可以出3.6万块砖。

　　他们两人还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是，从不给智障人员付工资。邝华和阎成向司法机关供述时均称：“干我们这一行的都不会给智障人员发工资。”而依靠智障人员的劳动，邝华每个月能拿到3000元的工资。

　　为了防止智障人员逃跑，每天晚上睡觉时，邝华和阎成会将自己控制的智障人员都锁在一间屋子里。两人轮流给屋子上锁，直到第二天早上开工时再开门。

　　对于这些情况，砖窑的负责人刘贺一再对司法机关称，他并不知情。但在邝华和阎成的供述里，刘贺知晓所有的情况，甚至还开车载着阎成一起，从邝华手里买下两名智障人员。

　　这样的交易，直到2011年9月中旬才结束——经群众举报后，公安机关迅速查处此案。

　　一审法院认定，被告人阎成、邝华、刘贺违反劳动管理法规，采取限制人身自由、殴打、延长工时的方法无偿强迫智障人员劳动，均已构成强迫职工劳动罪。

　　阎成、邝华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系主犯；刘贺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系从犯。阎成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并处罚金10000元；邝华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并处罚金7000元；刘贺被判处拘役四个月，并处罚金5000元。现三人已上诉。

　　■案意点击

　　2007年，山西“黑砖窑”一事就被曝光。随后，各地相继出现“黑砖窑”事件。与河南相似的是，这些“黑砖窑”普遍都存在非法用工、限制人身自由、强制劳动、非法伤害等违法犯罪行为。

　　邝华在向司法机关的供述中称：“我找智障人员是因为他们比较好管理，我们可以让他们多干活，并且可以不给他们发工钱。不听话或者懒惰的时候我们可以打他们，他们也不会告状。”

　　“黑砖窑”的存在，有地方政府的监管缺失，也有道德底线的沦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