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2日，归真堂开放其养熊基地，一百多名记者受邀进入熊场，目睹“活熊取胆”全过程。新华社记者 魏培全 摄

讲座结束后，一名自称医生的女士(左)带着一名患者来到现场向洪华求教，并预约挂号。

　　■嘉宾简介

　　洪华 医学博士，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神经科党支部书记，主任医师，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华神经病学分会神经心理学组成员，广东省神经病学分会神经介入学组委员，广东省医学会医疗事故技术鉴定专家库成员。

　　你不是熊，怎么知道熊会痛？你不是熊，怎么知道熊不痛？就“活熊取胆”的问题，归真堂董事长曾和记者有过这样的对话。

　　昨天，本报和广东科学中心联合举办的小谷围科学讲坛，邀请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神经科主任医师洪华揭示“疼痛”的秘密，他不但知道熊会痛，而且还告诉大家生气、郁闷也会导致身体不同部位疼痛等“疼痛”的秘密。

　　哪个手术会一点痛都没有？

　　中山大学教授、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神经科主任医师洪华在“疼痛”的问题上研究了20多年，他在广东省、中华医学会、卫生部等相关组织都担任着主要职务。

　　讲座开始前，就有听众来到洪华教授面前，轻声问：“洪教授您好，你说被取胆的黑熊，它到底痛不痛呢？”

　　洪华教授微笑着解释，从现在公开的信息来看，活熊取胆首先是要将身体一个部位切开，然后放置一根管子进去，最后才让胆汁流出来。在这个过程中，可以确定，如果伤口没有炎症的话，胆汁引流的过程是不会痛的。而在取胆汁之前，切口、放置导管，这两个步骤其实是一个手术，虽然可以打麻药，但是哪个创伤性的手术会全过程一点痛都没有呢？即便是人在输血的时候，一针扎下去也会痛的。

　　洪华说，这个过程中通过技术可以让熊不会很痛苦，但其主要还是一个伦理的问题，因为你要在熊的身上切开一个口子，然后还要插上一根管子。

　　疼痛也可能伴着快乐

　　刚刚降生的婴儿和熊一样不会说话，“但可以肯定的是，人是带着痛苦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洪华说，小孩子在生产过程中是经过产道，对头部会有挤压，所以生出来的时候头部是变形的，这个过程小孩会痛。小孩子出来后，大人要打他的屁股让他哭，这样肺泡就会有张力，这个时候他也是忍受着疼痛的。

　　那么疼痛到底是什么呢？洪华解释，疼痛是一种复杂的心理活动，包括伤害性刺激作用于机体所引起的痛感觉，以及机体对刺激的痛反应。常规的痛是人体在受到割伤、刺伤等外部刺激和伤害后，分布在人体全身各个部位的感受器会感受到，然后神经末梢分泌的一种化学成分，会将这个刺激上行传导到脑部，脑部经过“处理”之后，向下传导到身体，于是身体就知道到底痛不痛有多痛。

　　洪华说，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可能带来痛感。

　　因此，疼痛也就分成了伤害性疼痛、神经病理性疼痛，以及中枢性疼痛。不同感觉的疼痛也非常多。严重的外伤是撕心裂肺的痛、神经痛会犹如刀割。失恋后心如刀绞，有的人在考试前会感到胃痛，焦虑的病人，抑郁的病人，都有一种游走性疼痛，今天感觉这里痛明天感觉那里痛，这些是精神情感疾病的躯体化表现。“还有一种痛并快乐着的‘痛快’。产妇生小孩的时候是非常痛的，但是她精神上是愉悦的，会有一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这就既有物质基础也有精神因素。”

　　无痛人未必就幸福

　　洪华说，还有一种人一生没有痛的感觉，因为感受痛的系统出现了问题，这种人叫做“无痛人”，虽然他们对于外界的刺激没有“痛感”但是他们会更容易受到伤害，脚踩到刺不知道，火烧也没有感觉。而他们精神方面是正常的，因此精神方面导致的痛苦依然会感觉到，因此生活中他依然会遇到很多“痛苦”的事情。

　　为什么失恋、失去亲人、生气也会疼痛呢？洪华给出了专业性的解释，伤心时交感神经（属自主神经，不受人的意志控制）兴奋性会降低，迷走神经兴奋性增高，使得冠状动脉收缩，心脏缺血，从而引起疼痛，机制类似心绞痛。这种痛是由自主性神经和情感所控制的。

　　镇痛或致更严重伤害

　　疾病经常都伴随着痛苦，医学界认为，免除病理性疼痛，是患者的基本权利。长期的剧烈疼痛，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因而镇痛是医务工作者面临的重要任务。尤其是对于神经病理性疼痛。洪华介绍，世界卫生组织将疼痛确定为继血压、呼吸、脉搏、体温之后的“第五大生命体征”，而国际疼痛学会从2004年起将每年的10月11日定为“全球征服疼痛日”。

　　但是身上一旦出现了疼痛感，就应该马上镇痛、消除痛苦吗？对此洪华解释，痛觉是机体对受到伤害的一种警告，可引起机体一系列防御性保护反应。而麻醉和镇痛通常是切断神经的传导系统。所以，在正常情况下，人如果没有痛感就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情况是否在恶化，是极其不利的。

　　一旦人有了疼痛的感觉，切不可自己到药店买镇痛药吃下就完事了，一定要到医院就医。如果不解决病因，仅仅消除了痛感，可能耽误了治疗，导致更严重的伤害。“很多绞痛的病人到医院，医生都不会立刻给他止痛，而是等找到了疼痛的原因，才止痛。因为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这个预警信号了。”

　　但是也不能完全依靠疼痛的预警信号对自己的身体健康做出判断。因为疼痛作为报警也有其局限性，比如癌症等出现疼痛时，已为时太晚。

　　归真堂：你不是熊，怎么知道熊会痛？

　　记者：你不是熊，怎么知道熊不痛？

　　神经科专家洪华：如果伤口没有炎症的话，胆汁引流的过程是不会痛的。而在取胆汁之前，切口、放置导管，这两个步骤其实是一个手术，虽然可以打麻药，但是哪个创伤性的手术会全过程一点痛都没有呢？

　　（以上为设计对白）

　　■焦点问答

　　有些痛是病人想出来的

　　洪华说，在他接触的病人之中，有很多人的疼痛实际上是精神方面的因素，身上的疼痛是病人想象出来的，越想越痛。有的今天来说头痛，明天来说肩膀痛，后天又是别的地方痛。

　　如果精神因素很重，要找到病根，心病还须心药医，这是最主要的。实在不行还可以做一些心理辅导，有些病人甚至还需要一些抗焦虑的药物去治疗。

　　对此，有听众表示，目前在医院可能会遇到医生明知病因，但是依然反复给病人拍片子或者做脑部的检查等情况。

　　对此洪华表示，实际上这是一个社会问题了。现在医患关系很紧张，如果有病人头痛了，有些肿瘤疼痛很轻微，万一他来看你没给他做，他哪天来发现有脑瘤，可能会投诉医生为什么没有给他做。这些问题确实存在，但也不是某个医生和某个医院就能够解决的，跟整个社会氛围有关系。

　　洪华说，作为医生，不能只固守在医院，其实应该多往社区走，做一些血管性因素的传播，肝病知识的传播等，这些比治病重要，等到发现病的时候治疗很难，如果在没有发病之前就控制好很重要。这需要社会的支持，媒体的支持，医院的支持及大众的接受。

　　女性比男性更能耐痛？

　　洪华的讲座过程中在讲到精神方面的因素时例举了关羽刮骨疗伤、江姐渣滓洞十指被刺受刑时产生的巨大疼痛时表现出来的强大精神力量。洪华说，不同的人对相同刺激的耐受程度是不一样的，人可以通过训练调节这种能力。

　　对此，有一名观众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说刚好自己对渣滓洞的那段历史有过研究，他发现那段时间，渣滓洞内的共产党员受到酷刑之后产生了一些叛徒，但全是男性没有一个女性，是不是因为女性对疼痛的忍受能力更强一些呢？

　　对此洪华表示，男性和女性在疼痛上的忍耐度可能确实是有差异的，但是目前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统计和研究。但是从日常生活中，以及他的从医经验观察，女性确实经常表现出来比男人更加能忍受疼痛，更加能够忍耐困难，有着更强的生命力。

　　“从疾病的角度来说，男人一辈子可能没有接触过很大的疼痛，但是女人生过小孩，这种疼痛本身就是很巨大的。可能经过这种巨痛之后，更能忍受其它的痛苦。”洪华说。

　　本版采写：南都记者刘军 摄影：南都记者刘军（除署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