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日上午11时30分许，广东省台办副主任张科第一个走出设于东莞国际会展中心酒店的房间“考场”，向组织部工作人员递上“答卷”。这份长约3000字、名为《着眼高水平崛起，力促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调研报告，可能将对他的仕途产生重大影响。

　　此前一整天，包括张科在内的6位入围外经贸厅长“PK”的副厅级干部，一道组成了“东莞市加工贸易转型升级专题调研组”，马不停蹄地听报告、开座谈会，向东莞的基层官员和企业了解最新的经济冷暖。他们的任务是，撰写一份具有独创性的调研报告，为省委、省政府决策提供参考。

　　这只是广东省此次“公推比选”外经贸厅长的其中一个环节。此前，6人已历经资格审查、个别面谈和能力测试，从推荐报名的32名干部中脱颖而出。昨日下午，6人来到外经贸厅进行面试“比拼”，在140多名外经贸干部面前“秀”英语，并阐述开展外经贸工作的思路，接受评委打分和干部们的意向性票选。

　　据介绍，这也是广东省近年来多次推行副厅级岗位公开选拔之后，首次采用“公推比选”的方式，差额产生省政府组成部门一把手。面试比选后，经过“6进3”、“3进2”、“2进1”等环节，最终确定1名拟任人选上报省委。整项考察工作计划于3月15日前完成。

　　能力测试英汉互译答案“写满两张A4纸”

　　2月10日，新春伊始，省委组织部便向各市和省直部门公布公推比选方案，在全省范围内选拔外经贸厅长，各地级市、省直单位可推荐1人，广州、深圳可推荐2人，没有符合条件的可不推荐。经资格审查后，共有23名干部进入个别面谈+能力测试的“多进6”环节。

　　“这也是广东首次采用‘公推比选’的办法选拔干部”，省委组织部相关负责人介绍，“公推”是指由下一级党组织公开推荐人选，“比选”则重在比较，多进六、六进三、三进二、二进一，好中选优，体现选人用人的科学化。

　　从设置推荐报名的资格条件开始，此次公选就显示出很强的针对性。

　　推荐人选明确要求具有与外经贸相关的经历，并至少熟练掌握一门外语(英语优先)。经过个别面谈+能力测试后，确定6人参加调查研究环节。

　　省发改委副主任蔡允革记得，个别面谈时，考官就用英语抛来问题：如何实现市场多元化，开拓新兴市场？笔试时，有汉译英、英译汉两道大题，占了40分，都是外经贸相关的，篇幅都很长。“答案要写满两张A 4纸”，他双手比划一下，笑道，难度倒还“适中”。

　　外经贸理论知识的测试，则被蕴含在一道开放性的论述题中。占60分的笔试大题为：假如你当外经贸厅厅长，请谈谈接下来5年内我省外经贸如何发展？深圳宝安区委副书记、区长张备说，写了2500字，感觉很有挑战性。“回答这样开放性的题，不仅要统瞻全局，还要能把握具体的政策和举措，不容易”。

　　事实上，通过能力测试环节的6名副厅级领导干部，都是所在省直单位、地市的精英翘楚，全部具有研究生以上学历，其中博士4人。平均年龄仅44岁，最年轻的是省发改委副主任蔡允革，生于1971年，是其中唯一一名“70后”。

　　“拿出外经贸厅厅长这样关键的部门、重要的岗位来公推比选，是一个很好的尝试，充分体现了省委省政府的魄力”，面试评委之一、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教授周文贵表示，之所以选择外经贸厅长这一职位公推比选，除因现任厅长梁耀文年届退休之外，也体现了省委省政府推动外经贸领域转型升级的决心。

　　目前，受全球经济低迷的影响，广东外贸面临的挑战不亚于2008年金融危机，出现了比较明显的进出口的下行趋势。在这个背景下，未来的厅长极有可能是“临危受命”，面临巨大考验。周文贵表示，“广东作为我国外贸第一大省，近年来也面临着外贸增长方式转型重大挑战，更需要通过这样公开、透明的方式，选出最优秀、年富力强的干部来担纲”。

　　省委组织部有关负责人表示，此次公推比选要求入选者要有“世界眼光”，实际上也是考虑，选出来的厅长人选要能够应对多变的国际经济形势，具备驾驭外经贸复杂局势的能力。

　　此外，南都记者注意到，6人中有3位是此前通过公选方式走上副厅级领导岗位。除了省台办副主任张科，还有茂名市委常委、高州市委书记郭元强，省审计厅副厅长潘享清。

　　“跟以前经历的公选相比，这次针对性更强”，潘享清对南都记者表示，以前公选更像是考察领导干部各方面综合水平的资质测试，方向性不明显，这次不仅考察英语口语、笔译能力，外经贸理论知识，调研也紧扣“加工贸易转型升级”主题。昨日面试“比拼”，第一道题就是在演讲台上用英语自我介绍。

　　调查研究走马东莞一天问了26个问题

　　3月2日，公推比选调研环节“开锣”。一大早，6位候选人就拎着行李、电脑从广州出发，组成加工贸易转型升级专题调研组奔赴东莞，进行为期一天的调研。晚上开始构思、写作，第二天中午，便要向组织部门交上“答卷”。

　　“上个环节考笔头，这个环节考实践”。出发之前，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戎铁文就此专门谈话，调研报告的撰写过程中，可以上网，可以参考材料、专家意见，但务求独创，提出自己的观点。

　　“在保证不找代笔、替考的前提下，我们希望干部能够自由发挥，在实践中考察调研能力”，省委组织部有关负责人表示，调研报告撰写过程有组工干部陪同，完成后还要经过专家小组审阅、比对，以杜绝抄袭。

　　9时35分，调研组一行抵达东莞市政府。市政府副秘书长陈志超率经贸局、海关等部门、镇街轮流发言，介绍推动转型升级的做法，以及面临的问题。6人耐心倾听，不时提笔在自带的本子上记录，每一个部门、镇区发言完毕时，鼓掌表示感谢。

　　持续近2个小时的发言结束，11：20左右，进入提问时间。广州南沙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孙雷率先发问：加工贸易增加值在G D P中的占比，有没有掌握相关数据？这个问题一下难倒了众官员，派人了解，最后查到是未统计这一数据。类似的数据是，规模以上外资型经济工业增加值为1363亿，占G D P28.8%。

　　组员们的问题一个紧接一个抛出，争先向各部门、镇街提问：深圳宝安区委副书记、区长张备连问三个问题，东莞有多少高校、研究机构？引进的台湾、香港生产力机构能发挥作用吗？不停产转型，工厂实际能不能做到？

　　省台办副主任张科很关心民营企业，问道，对民营、外资企业，促进转型升级方式有何不同？得到简略的回答：一样的，没什么不同。话题随即被别的组员“抢”走，张科不甘心，听得别人回答刚结束，赶紧插进来追问一句：“那，民营企业的转型升级是不是就不管了？”

　　第二天，张科对南都记者解释，外经贸部门不能只是关注外资企业的转型升级，而没有很好地关注民营企业的转型升级。在调研报告里，他就写入了这么一条：统筹考虑加工贸易和民营企业的转型升级。

　　到12：05结束时，不到45分钟的时间内，组员们往来问答了大大小小12个问题，密集的发问让东莞的官员们差点“招架不来”，一再让工作人员查找数据。

　　下午的行程安排在企业，第一站来到创科电业。这是一家由“三来一补”发展的外资企业，收购多个国外品牌后，年销售额已达数十亿美元。一跳下车，南沙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孙雷似乎忘记了什么，赶紧又折返，从车上取下“秘密武器”———一部小相机、一支录音笔，一路认真地边拍边录，俨然成为了媒体中的一员。

　　走在车间走廊，调研组众人的提问热情不减，边走边问。创科电业经理吴文兵刚说到企业转型升级后，“租金、税收都上去了，去年税收5000多万。”“警觉”的张科马上追问，“那你们呢？你们有什么好处？”吴文兵赶紧补充：档次上去了，产权也清晰了。

　　看完展示的走廊，调研组又坐下来，细细“盘问”了吴文兵10个问题。

　　“问答特别多，不仅是走走看看，很多问题问到了点子上”，吴文兵跟南都记者聊，比如转型升级后，企业的税收加重，以往来调研一般不会问得这么具体、密集。他还很懊恼，郭元强问的“企业转型的内在驱动力”没回答好，“其实，企业转型升级最大的好处，就是为将来在国内销售打下了一个好的基础”。

　　问完问题，众人匆匆赶往下一站。潘享清还觉得不够“解渴”，低声问陪同的干部：有没有我们自己的三来一补企业转型升级的？都是外商投资的企业啊？

　　在新科磁电公司，众人与企业代表进行了座谈。融资难、招工难呼声最高。新科磁电总监梁永乐说，“最怕听到的就是最低工资调整，最担心的就是招不到人。工人每个月流动率5%，一年下来换了一半。”。

　　“调研很有收获，能感觉出来基层政府、企业都说了很多心里话”，蔡允革说，听企业谈了以后，越发感受到转型升级的必要性。如劳动力成本的上升，是一个必然的趋势，反过来都指向转型升级。

　　一天下来，调研组共听取了厚街、大朗两镇，东莞市4个部门的发言，走访调研了2家企业，并同6位企业负责人座谈。不计边走边看的提问，众人在座谈中提出的问题就有26个之多。

　　面试比选140名外经贸厅干部现场投票

　　昨日，“6进3”进入面试比选环节，每个入选干部需要在省委组织部、省外经贸厅、专家组成的5人评委组，以及140多名外经贸厅干部面前演讲，阐述自己开展外经贸工作的理念和思路。

　　第一道题就是，先用英语介绍个人学习、工作的主要经历和主要特点。第二道题谈谈对当好广东省外贸厅厅长的认识和理解。第三道是个性化的试题，针对各人在调研报告中提出的观点提问，要求作出进一步的论述。

　　“In1989，I graduatedat……”，抽到第一个登台的又是张科。在谈过对外经贸厅长岗位的理解后，他指出东莞市加工贸易企业分散分布，导致口岸服务分散的弊端，提出建设更集中有效的物流服务平台。

　　六人轮流登台讲演，台下外经贸厅140多名干部静静听着。面试结束后，他们要对每位人选按“优秀”、“良好”、“一般”、“较差”进行评价，并对“谁最适合担任省外经贸厅厅长人选”作出选择，评价结果作为“6进3”的参考。

　　“真新鲜，比选厅长还能投票，这是第一次”，一位外经贸厅的干部说。演讲一结束，大家就拿起手里的表格，填好后轮流走上来，把票送进票箱。“单位里竞争上岗的民主投票举行过不少，没想到连比选厅长也要民意投票了”。

　　“6位人选都表现得非常好”，面试的5位评委之一、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教授周文贵评价说，当然，也有的表现特别优秀。他举例说，有一位考生能在面试中把韩国、新加坡的各项数据拿来跟广东对比，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周文贵说，作为评委，心目中优秀的外经贸厅长人选，最主要是在看三个方面。一是有没有足够的宏观协调能力，是否具备更大范围内协调、组织、推进工作的能力；二是看国际视野和教育背景，因为外经贸工作需要应对复杂的国际经济形势，规避各种风险；三是看有没有带领团队共同实现省委省政府定下的战略目标的能力。

　　据介绍，省委组织部将根据面试和实地调研中的表现，结合评委打分、干部投票的结果，在6人中确定3人作为差额考察人选，进入第三轮组织考察。这一轮的主要考察入选者的工作实绩、“德”的表现等，进行差额酝酿后，提出2名建议人提交省委组织部部委会差额票决。差额票决将决出最后的1名拟任人选，按程序上报省委审批。

　　“多进6”入围者

　　孙雷：广州南沙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46岁

　　张备：深圳市宝安区委副书记、区长42岁

　　张科：省委台办副主任44岁

　　郭元强：茂名市委常委、高州市委书记45岁

　　蔡允革：省发改委副主任40岁

　　潘享清：省审计厅副厅长49岁

　　拿出外经贸厅厅长这样关键的部门、重要的岗位来公推比选，是一个很好的尝试，充分体现了省委省政府的魄力。

　　———面试评委、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教授周文贵

　　此次公推比选要求入选者要有“世界眼光”，实际上也是考虑，选出来的厅长人选要能够应对多变的国际经济形势，具备驾驭外经贸复杂局势的能力。

　　———省委组织部有关负责人

　　●公推比选外经贸厅长PK进程图

　　推荐报名(各市和省直单位共推荐32人)

　　资格审查(确定23人进入后续比选环节)

　　个别面谈(考察英语口语能力，及行政管理能力)

　　能力测试(考察汉英互译能力，外经贸理论知识)

　　第3、4环节组合，确定6人进入调查研究环节“多进6”

　　调查研究(以“东莞对外贸易转型升级”为主题，在东莞调研一天，次日提交一篇3000字左右的调研报告，要求提出对策具有独创性。)

　　面试比选(用英语自我介绍，并结合本人经验，谈谈对当好广东省外经贸厅厅长的认识和理解。此外，还有一道结合本人调研报告的问题，当众进行论述。)

　　组织考察(考核入选者的工作实绩，重点考察“德”的表现情况，提出2名候选人提交省委组织部部务会)“3进2”

　　差额票决(省委组织部部务会差额票决，产生1名拟任人选，并按程序报省委审批)“2进1”

　　统筹：南都记者田霜月 采写：南都记者黄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