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宝“认真没有敷衍地回答中外记者提问整整3个小时”，他强调

　　■采写：新快报特派记者 牟晓翼 陈琦钿

　　■摄影：新快报特派记者 夏世焱

　　昨天上午，十一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闭幕会后，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人民大会堂金色大厅与中外记者见面，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认真没有敷衍地回答了记者朋友的每一个问题，整整3个小时”。其间，他提及政治体制改革时说，目前“文革”的错误和封建的影响并没有完全清除，每个有责任的党员和领导干部都应该感到紧迫感，否则历史的悲剧还会重演；谈及王立军事件，他直言现任重庆市委、市政府必须反思。

　　“文革”错误封建影响仍未完全清除

　　改革必须有人民的觉醒和支持

　　温家宝在九年任期内，曾多次在不同场合提到了政治体制改革迫在眉睫。昨日，在回应新加坡联合早报记者这方面的问题时，温家宝直言改革不能停滞和倒退。他承诺，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会继续奋斗下去。

　　关注政治体制改革是出于责任

　　他说，关注政治体制改革，是出于责任。温家宝语重心长地说，粉碎“四人帮”后，党虽然作出了“关于解决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并实行改革开放，但“‘文革’的错误和封建的影响并没有完全清除”。

　　随着经济的发展，又产生了分配不公、诚信缺失和贪污腐败等问题，温家宝总结说，“我深知，解决这些问题不仅要进行经济体制改革，也要进行政治体制改革，特别是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

　　每个有责任党员都应有紧迫感

　　温家宝说，现在改革到了攻坚阶段，没有政治体制改革的成功，经济体制改革就“不可能进行到底”，取得的成果可能得而复失，社会新问题也不能从根本上得到解决。“‘文化大革命’这样的历史悲剧，还有可能重新发生。”温家宝强调，每个有责任的党员和领导干部，都应该有紧迫感。

　　循序渐进改革但不能停滞倒退

　　温家宝说，任何一项改革必须有人民的觉醒、人民的支持、积极性和创造精神。在中国，必须循序渐进地建立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改革不能停滞和倒退。

　　“人民不仅看我说什么，更看我能够实现什么样的目标。为了中国的改革开放事业，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奋斗一天。”

　　处理王立军事件会经受住历史检验

　　现任重庆市委市政府必须反思

　　对于国际国内社会普遍高度关注的王立军事件，温家宝昨日郑重承诺，将把调查和处理的结果向人民公布，并严肃指出，重庆市现任市委和市政府，必须反思王立军事件，并从中吸取教训。

　　以事实为依据严格依法办理

　　温家宝指出，王立军事件发生以后，中央高度重视，立即责成有关部门进行专门调查。“目前调查已经取得进展，我们将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则，严格依法办理。”温家宝说，调查和处理的结果，一定会给人民以回答，并且经受住法律和历史的检验。

　　温家宝特别强调，重庆市历届政府和广大人民群众，为改革建设事业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取得了明显的成绩。“但现任重庆市委和市政府，必须反思并认真从王立军事件中吸取教训”。

　　一切实践都要吸取经验教训

　　温家宝说，中国现代化建设事业虽然取得巨大成就，但也“走过弯路，有过教训”。他借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作出“关于正确处理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这一例子，明确表示：“一切符合人民利益的实践，都要认真吸取历史的经验教训，并且经受住历史和实践的考验。”他最后说，全国人民都懂得这个道理，对未来抱有信心。

　　中国的民主制度会依国情循序渐进，任何力量都阻挡不了

　　实践证明直选村委会是成功的

　　记者会上，华盛顿邮报记者提到了“中国何时才能直选领导人”的问题，对此，温家宝回答说，中国的民主制度会依照国情循序渐进，这是任何力量都阻挡不了的。

　　温家宝说，现在农村村委会许多实践证明，农民通过直选村委会是成功的。村民自治制度要坚定不移地实行。“制定了严格的选举办法，村民有高度的热情，群众能够管好一个村，就能够管好一个乡的事情，能够管好一个乡，就能够管好一个县的事情。”温家宝说，应按照这条道路，鼓励群众大胆实践，得到锻炼。

　　“中国的民主制度，会依照中国国情循序渐进地发展，这是任何力量阻挡不了的”。

　　牵涉中央与地方利益关系，房地产市场改革阻力相当大

　　房价远未回归到合理价位

　　对于另一个国内非常关心的民生问题——房价调控措施，温家宝在回答人民日报记者的提问时称，出于责任感，他回顾了2003年至今的调控措施，“为什么调控不见成效，群众在责怪我们，说房价越调越高，‘政策不出中南海’，我听了感到十分痛心。”

　　他说，房地产市场关系到财政、金融、土地、企业等各项政策，涉及到中央和地方的利益关系，特别是地方从土地出让中获取大量的收入。涉及到金融企业和房地产企业的利益，改革的阻力相当之大。

　　温家宝说，因为抓住了抑制投机和投资性需求的要害问题，所以这两年房产调控“在艰难中看到一点曙光”。温家宝认为，中国住房需求仍为刚性需求，且是持续性的。他警告称，房产出现经济泡沫，一旦破灭，会影响市场，拖累本地政府。

　　“我以为，合理的房价应该是与居民收入相适应，与投入和合理的利润相匹配。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房价还远远没有回到合理价位，因此调控不能放松”。

　　温家宝为任职期间中国经济和社会所发生的问题感到歉疚，但他坦言

　　为国家服务45年没有谋过私利

　　“记者朋友们，这是我在两会之后，最后一次同大家见面了。”昨天记者会，温总理的开场白就说了这句话，多少令人伤感。面对新华社记者对他的提问：“今年是本届政府任期的最后一年，如何评价自己的工作？”温总理感慨良多，表示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办好，但承诺在最后一年如负轭老马，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松套。

　　将如负轭老马绝不松套

　　“我担任总理已经9年，过得不易，也不平凡，我总觉得，有许多工作没有做完，许多事情没有办好，有不少遗憾。”

　　“由于能力所限，加上体制等各方面原因，我的工作还有许多不足，对于我在任职期间，中国经济和社会所发生的问题，我都负有责任。为此，我感到歉疚。”

　　温家宝郑重承诺，在最后一年，他将像一匹负轭的老马，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松套，以得到人民的谅解和宽恕。“入则恳恳以尽忠，出则谦谦以自悔。我将坚守这个做人的原则，并把希望留给后人。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

　　“真诚希望人民忘记我”

　　温家宝说，他秉承“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信念，为国家服务45年，没有谋过私利。“我敢于面对人民，面对历史，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我真诚希望，我，连同我这一生，给人民做的有益的事情，人民都把他忘记，并随着我日后长眠地下，而湮没无闻。”温家宝说。

　　在任期最后一年“一定要做，努力做好，不留给后人”

　　昨天的记者会上，中央电视台记者问温家宝任期之内还会做哪些工作进一步促进社会的公平正义。

　　对此，温家宝说，他曾经说过，公平正义比太阳还光辉。他从法律、农村问题、教育等方面列举了“九年来的努力”，比如通过修改宪法，将尊重和保障人权写入宪法；废除了收容遣送条例，使农民自由进城务工；实行九年免费义务制教育；企业职工医疗保险、城市居民医疗保险和新农合已覆盖13亿人口等。温家宝说，在他任职的最后一年，政府将做几件困难的事情，一定要做，努力做好，而不留给后人。

　　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制定收入分配体制改革的总体方案。第二件事情，就是要制定并出台农村集体土地征收补偿条例，真正保障农民承包地的财产权。第三件事情，实现城乡养老保险的全覆盖。第四件事情，按照新的标准全面推进集中连片的贫困地区的扶贫工作。第五件事情，我们已经将教育经费占GDP的4%列入预算，我们一定要通过努力实现这个目标，并使经费合理使用。

　　为独立的人格不为人们所理解而痛苦

　　对于网上批评政府时的“拍砖”声音，温家宝坦言并不感到奇怪，“政府的一切权力都是人民赋予的，我们应该创造条件，让人民提出意见批评政府。这是正常的事情。”

　　温家宝诚恳地说，群众的很多批评意见，值得深思，而政府重视和决定的许多重大问题，也常从群众“拍砖”中得到。“我甚至考虑，把一些经常批评政府的代表人士请到中南海，面对面地听取他们意见。”温家宝说，今年政府工作报告听取意见的安排中，已有类似做法，但还不够。

　　对于他本人，他说，在自己担任总理期间，确实谣诼不断，“我虽然不为所动，但是心里也不免感到有些痛苦。这种痛苦不是信而见疑、忠而被谤的痛苦，而是我独立的人格不为人们所理解，我对社会感到有点忧虑。我将坚持人言不足恤的勇气，义无反顾地继续奋斗”。

　　谈分配不公

　　记者问：请问中国政府将采取哪些措施来解决贫富差距问题？

　　温家宝：关于缓解收入分配差距的问题，我想着重从四个方面入手：第一，提高城乡居民的收入，提高最低工资水平。第二，调节收入分配。要限制高收入者的收入，特别是国有企业和国有金融企业高管人员的收入，要增加中等收入的比重。第三，建立健全社会保障制度。第四，保护合法收入和取缔非法收入。

　　谈GDP降速

　　记者问：《财经》杂志记者：今年的经济增速调低为7.5%，这是暂时性的减速，还是会变成常态性？

　　温家宝：GDP降速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使经济增长转移到依靠科技进步和提高劳动者素质上，实现高质量的增长，有利于经济结构调整和发展方式的转变，并走上节能环保的发展道路，最终惠及百姓的民生。这个决心是在制定“十二五规划”时就定下的，“十二五”是7%，今年的目标与这个要求相衔接。

　　欧债危机使中国经济有下行的压力，但降速还是为了结构调整，况且在中国经济总量已达47万亿元人民币的情况下，7.5%的增速并不算低。

　　谈地方债务

　　记者问：现在为止全国各地方政府的债务已经形成什么样的规模？

　　温家宝：关于地方政府债务问题，我想明确地告诉你以下几点：第一，中国政府债务的负担率和赤字率目前处于较低的水平，低于许多发达国家和新兴经济体。第二，政府性债务的水平是可控的、安全的。2011年，新增债务仅有3亿元。第三，对于地方债务的处置，我们将妥善处理存量，严格控制增量。第四，在处理地方债务上，因为大量的债务形成的还是优质资产，有现金流和收益。对于这样的企业，我们将通过它的收益来进行偿还。对于公益性项目，要通过政府，包括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负责偿还。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我们去年已经成功地偿还了所有义务教育阶段学校的债务。当然，在偿还地方债务中，我们也会采取市场化的办法。比如资产处置、项目转让和股权出售。总之，我们会认真对待地方债务，绝不会让它干扰中国的建设。

　　谈吴英案

　　记者问：您个人觉得吴英到底该不该被判死刑？您怎么看当前民间资本投融资难的问题？

　　温家宝：这一案件确实折射出民间金融发展与经济社会发展的需求不适应的问题。对于案件的处理，一定要坚持实事求是。我注意到，最高人民法院下发了《关于慎重处理民间借贷纠纷案件的通知》，并且对吴英案采取了十分审慎的态度。

　　吴英案还有个启示，便是应对民间借贷的法律关系和处置原则做深入的研究。吴英案反映的问题，主要是一方面企业特别是小型微型企业需要大量资金，银行又无法满足，另一方面民间的不少资金，缺乏引导。应允许民间资本进入金融领域，使其规范化、公开化，既鼓励发展，又加强监管。

　　中国人民银行和中国银监会，正积极考虑，将温州的民间金融作为综合改革的试点之一。

　　温家宝语录

　　人民不仅看我说什么，更看我能够实现什么样的目标。为了中国的改革开放事业，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奋斗一天。

　　在我担任总理期间，确实谣诼不断，我虽然不为所动，但是心里也不免感到有些痛苦。这种痛苦不是信而见疑、忠而被谤的痛苦，而是我独立的人格不为人们所理解，我对社会感到有点忧虑。我将坚持人言不足恤的勇气，义无反顾地继续奋斗。

　　今年可能是最困难的一年，但也可能是最有希望的一年。人民需要政府的冷静、果敢和诚信；政府需要人民的信任、支持和帮助。

　　“在最后一年，我将像一匹负轭的老马，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松套，以得到人民的谅解和宽恕。”

　　——温家宝